提督正在规劝一只迷途的羔羊。就是他在飞船上遇见的那位，即使他顶着一张假脸也能认出他的真爱粉，游民杰克·道森。

    “杰克，你想好了？”

    提督露出他那张亲切的、富有魅力的真容。他笑着，就像一位相识多年的老友，带着随意和善意。

    “我想好了。”杰克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我愿意相信您，提督、大人。如果是您的话，我觉得，我没什么好犹豫的。您一定不会害我的，对吗？”

    “当然，我的朋友。”被有技巧发了好人卡的提督，温和地给予了他肯定的回应。“你可以相信我的承诺，我会帮助你离开帝星，摆脱那个什么‘救世主’。你会获得完全的自由。”

    “谢谢您！太感谢您了！”杰克扯出一个笑容，带着仰慕、信任，以及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讨好。“也请您要小心，那些人，那些人很危险。虽然我不知道您要做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定很危险。就像我知道，其实那些人根本不是游民，他们只是利用我们。”

    提督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的，朋友。我会注意的。”

    这时房间打开了，一个留着短髭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里是一个日结出租屋，房间不大，起居室加卧室以及一个洗漱间，总共不到五十平米。在帝星的各个公共交通枢纽站附近，都有这种统一制式的出租房屋区域。这是带有公益性质的设施，为那些急需帮助或者暂时无处可去的人提供临时的落脚地，所以租金十分低廉。

    因此本地人是不会住这种房子的，有点经济余力的也不会去，那就好像是向别人承认自己囊中羞涩。即便如此，日结出租屋的入住率依然很高。譬如对杰克·道森而言，这已经是他待过的居住条件最好的住所了。

    只不过日结出租屋对入住资格有要求。杰克这种利用假身份混入帝星的游民，如果没有特殊手段的协助，根本不可能住进来。而他们所有的住所都是主导这次“救世行动”的组织为他们安排的。

    ——现在已经被提督反客为主地占据了。

    “这是我的朋友尤力克，他会安排你离开。”提督向杰克介绍着短髭男人，“那么你想好去哪儿了吗？就像我刚才说的，冥河星域并不是荒土，在星域深处有几处大型的游民基地，你去那里没人能找到你。要是你不想离开帝国，我也认识几个帝国边境的游民星，用我的名头你也能得到庇护。”

    杰克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去边境的游民星吧，你介绍过的那个叫瀛洲的游民星，我曾经听人说过。我想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失散的朋友。”

    “好的，那么——”提督看向留着短髭的下属，“尤力克，交给你安排了。”

    “没问题。道森先生，请跟我来。为了不让人发现你离开，需要给你做点伪装。”

    提督注视着游民跟着尤力克离去，随即通过脑中的星图连接上了郑非汇报情况。

    提督：首领，初步调查混入帝星的这批游民，人数超过六百人，实际可能更多。他们的动作一定不小，我预备用杰克·道森的身份混进去。

    郑非：那建议你先编一个好故事。有故事的人更容易被人注意。

    提督通过意识层和郑非交换着各自的信息。此刻在旁人眼里，只看到他闭着眼沉默地站立着。间或有一丝丝淡金色的纹路，在他的眼尾以及额角流动。

    “提督？”

    出声的是角落里一个娇小的人影。只从身体的轮廓上，她看起来像个未成年的少女，身材玲珑，动作轻盈，走路时完全没有声音。

    自始至终她就和他们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当她缩在屋子一隅的阴影中，能让人不知不觉忽略她的存在。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天生的杀手。

    身形似少女的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几步蹦到了提督跟前，无声无息。她梳着一个丸子头，仰头好奇地盯着提督额上偶尔闪过的金色条纹，一双猫眼透着好奇的纯真。

    “提督，你是在和首领联络吗？”“少女”出声问，轻灵的嗓音带着一丝稚气，理直气壮地要求道：“我也想和首领说话！”

    提督睁开眼，有些无奈地道：“你想说什么呢，伊丽莎白？我和首领在谈论正事。”

    有着“伊丽莎白”这样一个和气质截然不符的名字的“少女”，鼓了鼓脸，有些不高兴。

    “我就陪首领说说话，首领一个人待在那里当替身，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飞鸟一样，肯定很无趣……”

    提督抬手拨弄了一下对方的丸子头，在她不满地抗议前收回手，漫不经心地告诫道：

    “这话私底下说说没什么，要是在首领面前，可千万别提什么飞鸟。”

    “哎？为什么？”

    “首领可不喜欢什么飞鸟，那会让他想起一个讨厌的名字。”

    在伊丽莎白的臆想中，如同笼中鸟一样没有自由的可怜的首领，此刻却和他的共生者王图，商讨着如何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破解第二皇女府邸天鹅庄园的防御系统。

    “皇宫的星网和防御系统会是你的最终目标，现在的你显然还没能力做到控制它。所以你需要升级。而皇嗣府邸的防御系统，按推测既然是皇宫防御系统分化出来的‘影图’，那么不仅会是能帮助你升级的最佳补品，也是能帮助你最终破解皇宫防御的参考书——了解越多‘影图’的结构，越有助于你了解皇宫防御的结构。”

    【王图明白。王图有一个想法，皇女茶会当天，天鹅庄园会进行直播，那会是一个好机会。】

    此时，在齐万象的房间里，听完周韫汇报他已经和郑非差不多坦白的侍官长，毫无意外之色。

    “我知道了。”齐万象淡然地说。只不过他喉咙处通过辅助器发出的电子音，自带嘲讽效果：“到这一步，我原本就没指望那个扯淡的理由能瞒多久。田牧野和严越那样的，或许会信，郑非这样的聪明人会那么好骗么？但也只有聪明人，才能充当赵殿下的替身不惹人怀疑。”

    “那现在该怎么做？”

    “不用特意做什么。当然他现在既然已经是知情者了，我们可以将一些得到的信息与他共享。”

    齐万象的表情冷静而冷淡。

    “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他不是还在我们控制之下么？至于以后，必要时怎么做，你们和他签订的志愿者协议，不也都写明白了吗？”

    齐万象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帮这位同僚的得力下属去回忆一下——违反协议最严重的惩罚，可以被就地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