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离开学院的时候，比来时更为容易。

    他就像昨晚郑非偷偷闯入无忧庄园的防御中心那样，循着脑内的全息地图，精准避开所有被发现的可能，像微风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校区。

    这是因为郑非将一份由王图分化出来的“星图”分享给了他。

    提督得到的“星图”当然不是寻常星际航行导航用的那种通用星图，而是比影图更低一级的分化体，理论上还可以无限量复制。

    只不过由于与郑非共生的王图还不是成熟体，尚未完成最终成长，因此分享给提督的星图也不算完善，充其量就是好用的、附带了几个基础功能的联络器。但跳过了彩蛋星基地中由蛋核中转的信息传递模式，不论是便捷性还是私密性，对于现在的提督来说十分实用。

    当然提督不知道的是，郑非这次答应得这么爽快，也是因为昨晚王图刚刚“进补”过，成长值有了显著提升。

    而提督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大人。”

    白帝皇家学院外的一条道路上，一辆深蓝色的飞行车几乎在提督出现的刹那，掐着点开到了他身旁。驾驶位的车窗降下，一个留着短髭、眼睛大而灵活的男人，朝着提督轻声示意。

    提督迅速上车，飞行车随即飞快驶离了学院。

    “大人，见到首领了？”短髭男人注意到提督神色有些严肃，语带试探地问。

    ——看上司的表情，应该不至于没见到首领。但如果见到了却不高兴，难不成因为带他们偷跑的事惹毛首领了？

    “首领不会让我们回去吧？”男人有点担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理论上首领才不会这么无理取闹，但实际上首领每次任性起来，不论是提督大人还是其他几位大人，也不见得有谁能让首领改变主意的。

    “没有。”不知道下属在腹诽什么的提督回过神，终于给了个回应，“首领有任务给我们。”

    提督一边嘴里应付着下属的疑问，一边心思却想着方才郑非的表情——那种即使微笑的时候，也挥之不去的冷漠。

    类似的情形其实这些年里他只见过一次，那是首领第一次进入“更新状态”之前，那代表着“祂”正在醒来。

    “需要我们做什么？”

    “先留意一下，像杰克那样的游民还有多少？我会盯着杰克，你们分散去盯其他几个已经确定的游民，追踪他们的动向。”

    提督说着，看了一眼车窗外。

    从这个距离依然能清晰看到三生宫高耸入云的天空宫阙。或许对首领来说，那个地方确实是现有条件下的最优选择。

    *

    后面两场考试都如预期般顺利——如果不顺利，那才令人惊讶——郑非在答完最后一场辅修课的书面试题后，提交了威尔第预备的那张未完成的设计稿。可能出于某种优等生的强迫症，郑非还顺手改了一些看起来过于疏漏的细节，以及一处完全冗余的衔接设计。

    此时离考试结束依然还有将近二十分钟。

    郑非选择将设计稿提交考评系统后，便离开了考场。威尔第已经等在了外面，恭恭敬敬地为他递上外套。

    “辛苦了，殿下。”

    郑非看到威尔第手上复古风格的宽袖长摆外套，顿了一下，说：“我来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件。”

    威尔第为他披上外套，拉平两襟垂落的绶带，低头的间歇轻声道：“第二皇女殿下来了，她希望您能陪她前往冬宫。”

    郑非挑眉，了然道：“你不希望我去。那么你觉得，我能拒绝吗？”

    威尔第无言以对。他当然明白，第二皇子不会在这种时候拒绝。他的殿下在某些方面，倒是十分遵守承诺，不管是否情愿。

    “属下僭越了。”

    威尔第躬身退开，跟在郑非身后向外走去。

    他们走到门口，第二皇子的随行人员已等候在外。台阶下除了皇子殿下的车驾，还有另一队同等规格的车辆。

    “搞什么！”郑非一脸不高兴，冲着另一列车队方向喊道：“胡安安，你把路都堵了，没听过‘好狗不挡道’吗？”

    第二皇女胡安安从车上下来，咬牙切齿地笑着回答：

    “二皇兄，我只听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吗？”

    “开个玩笑嘛，二皇兄，不要这么小气。”

    第二皇女甜甜地笑着，连声调都甜得发腻。

    她穿着一身清新可人的浅粉色裙装，裙摆如同无数粉嫩的花瓣堆叠而成，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起花瓣雨。但她的外套同威尔第为郑非穿上的那件款式相似，同样是如墨般的黑色，对襟垂下两条特殊纹样的绶带，只在衣服的暗纹图样及色彩上略作区别。

    “没大没小！”郑非哼了一声，走下台阶，几步来到她近前。

    “我知道你考完了，亲自来给你送茶会的请柬，够有诚意吧？”

    第二皇女挥了挥手上一封只有巴掌大的烫金请柬，请柬的外形被裁成了精巧的茶花。

    “顺便请你陪我回宫看看，等内廷的请见回复太慢了，爹爹最近那么忙，也许根本就忘了呢。这个时间母亲应该已经结束了日常工作，我们现在进宫，说不定母亲就答应见我们了！特别是你，二皇兄，你多久没来见母亲了？母亲一定也想你啦。”

    郑非眼见她一幅拿腔拿调的做派，不由露出嫌弃的表情，“胡说八道什么，你确定说的是女皇陛下？”

    第二皇女甜美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她凑近他，把请柬塞进他手里，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什么叫社交辞令吗，二、皇、兄？难道你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我讨论皇室亲子关系的真相吗？”

    郑非捏着请柬反射性地后退一步，不明所以地打量着她：“我又没说不去，我飞船上就答应了啊，你看我都换了衣服。”

    虽然他们平时的着装不影响他们出入皇宫，但觐见女皇可不能失仪。他们身上披的这种款式的外衣，其实是特殊规格的宫装，代表他们皇嗣的身份，搭配他们的常服，既不失礼又不会显得过于正式。

    胡安安顺势也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仿佛这样才能缓解总是在临界点徘徊的理智。

    “那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太晚过去会打扰到母亲休息。”

    郑非和第二皇女各自转向他们的座驾，手一扬将请柬丢给威尔第。

    “如你所见，我现在就得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