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

    “是的，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活的救世主。但没人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提督认真的语气难以分辨是否带着嘲笑之意。

    “我的真爱粉——对了他叫杰克，我不确定是不是他的真名——他通过对方的初步筛选后，被蒙着脸带上了飞船，离开了他家乡的星球，最后被带到一个完全封闭的基地中。

    “因为飞船降落前他被蒙上了眼睛，他不知道基地的具体位置，只知道他们在基地内接受了大约一个月的训练。直到他们被通知将要前往帝星时，有一个自称‘救世主’的男人来见他们，鼓励他们勇敢无畏地为后代的未来，做好献出生命的准备。可惜那个男人戴着面具，并没有露脸。”

    “然后他们就登上了这家星际公司的租赁飞船，稀里糊涂地去送死么？”郑非“啧”了一声，“不过能悄无声息给这些游民伪造身份，并把他们送进帝星，这个‘救世主’背后的组织还真不简单。”

    “您说的是，但杰克先生说，‘救世主’没有让他们去送死，这次行动负责刺杀女皇的另有其人，救世主给他们的任务是到时候配合制造混乱。”提督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虽然他们在帝星制造混乱的后果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郑非缓缓倒了杯茶，闻着茶杯腾起的湿热的香气，出了会儿神，问：“知道是谁么？”

    虽然没有代称，但显然提督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知道刺客叫‘奥利弗’，全名不详，来历不详。杰克在基地没见过他，所以就算他搭乘同一艘飞船来帝星也认不出来。据杰克说在基地一起训练的人中，有人断定他就是‘救世主’本人。”

    “本人不至于，这种明显有去无回充当炮灰的角色，最多是‘救世主’的替身。”第二皇子的现役替身很有经验地推测，“还有可能是这个背后的组织培养的死士。”

    提督微笑附和，“您说的是。”

    郑非抬眼看向他，“你的这位真爱粉，对你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话也听不出是感叹还是调侃。

    “因为我可是‘提督’呐，那个无数游民深信逃离了联邦追捕，总一天还会再次复活‘梦想城’的‘奇迹男人’。”提督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十分中二的话，“比起莫名其妙的救世主传说，我才是真实存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传奇，他当然会选择信任我。”

    郑非笑了笑，也没有反驳，只是问：“混入你那艘飞船的游民有多少人？”

    “据我观察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人数不少了。不过整艘船三百多人，员工之间不见得互相都认识，他们藏在人群里并不显眼。而且我相信，这样的飞船应该不只一艘。谁不知道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呢？”

    郑非慢慢地喝着茶，轻声说：“我倒是好奇，帝星的出入境检查可不像十二星区那么马虎，何况白帝城可能是全帝国安防最严格的城市，这些游民又准备如何制造混乱？”

    “最大可能是白帝城内有那个什么救世主的内应。”提督摸着下巴的胡渣子推测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帝国大了，人心也不见得多齐。”

    “你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郑非突然换了个话题。

    “不多，我就带了二十一个人，但都是精锐。”提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似乎在判断关于他擅自离开彩蛋星基地跑来帝星这件事，在首领那里是否已经成功翻篇，“虽然布莱霍尔建议我把战舰开过来，但我想，既然来帝星协助您还是低调一点好。毕竟人一多，目标就多，容易出纰漏。”

    他看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话里话外已经无意中把帮助他跑出来的同僚卖了——有个人一起担责的话，也能顺便分担一下首领的怒气吧？

    郑非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足够了。”

    木已成舟，人来了再让他们回去也不现实。况且他也确实需要人在外充当他的耳目，毕竟在帝星，王图受到的限制很大。

    “找人盯着这批游民，”郑非想着，吩咐道：“继续和你的真爱粉保持联络，掌握这些游民的动向，我不希望他们的行动干扰我的计划。”

    “是，首领，遵从您的吩咐。”提督稍稍倾身，低首应道。

    郑非点点头，对于他这些下属的能力，他还是信赖的。

    “去吧，王图虽然临时接管了这栋楼的智能系统，但附近还有不少近卫，你不能待太久。有事我会联络你的。”

    提督沉默。在郑非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感到奇怪地看过去时，他忽然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他面前，单膝跪下。

    提督右手按在胸口，那双充满生命力的蓝眼睛注视着郑非，无比认真地说：

    “首领，请您一定记得，只要是您的需求，任何时候您都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原本就该由我们为您扫清所有的障碍，而不是让您独自以身犯险。从这个角度，我十分理解撒赫有时候会过分紧张。

    “何况即便您从来不说，我，我们还是能够感受到的……您已经快压不住现在的状态，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对吗？可是——我们又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提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的眼睛里仿佛流动着澎湃的海洋，平和的波澜下是看不见的汹涌。

    “请尽情地使用我们吧，首领，不要有任何顾忌。请不要忘记，我们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如果不被您需要，那我们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郑非回视着他的目光，毫无波动的眼神近乎冷漠。半晌，他闭了闭眼睛，低不可闻地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似乎带着一点点无奈，就仿佛一缕微风在铜墙铁壁间找到了可以穿透的缝隙，轻快地贯穿而出。

    “好吧，如果这能够让你感到安心的话。”

    郑非语气淡然地妥协了。

    但他并没有回答提督那一连串的问号，只是指尖轻点一侧的太阳穴。过了片刻，一抹淡淡的金色流光在他的指尖浮现。

    提督闭上眼，这一刻他看起来像信徒一样虔诚。

    郑非的手指点在了他的额头，金色的流光在皮肤接触到刹那，从指尖流窜到他的眉心，随即隐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