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韫走了进来。

    “你在看什么？”他注意到郑非面前处于打开状态的阅读屏幕。

    “安妮·布鲁斯的《精神力假说汇编》，挺有意思的一本书。作者提出现代精神力研究的鼻祖是‘三圣者’之一的雨林女士，虽然没有直接论据，一些侧面猜想也不够有说服力，但佐证猜想提到的事件倒确有其事。比如贝城之谜的相关研究，作者给出了研究档案的实证照片。”郑非似乎被这个问题激起了谈兴。“周哥，你相信精神力存在吗？”

    “既然是‘假说’，那就是可能存在可能不存在吧。”有听没有懂的调查官先生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且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我刚听说你成功打消了巡检使的怀疑，你的应对很精彩！齐侍官都跟我们处长称赞你，说实话我很少遇到侍官长不是冷嘲热讽而是认真称赞一个人。”

    面对周韫的夸奖，郑非淡定地问：“那么，危机解除了？”

    周韫笑道：“是的，你过关了！金花港传来消息，巡检使的飞船马上就要启航了。”

    “知道是谁向巡检使告密的吗？”

    “我们还在调查，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周韫观察到郑非疑惑的表情不像作假，抹去了心底的那一丝细微的怀疑。

    其实他也知道对方完全被包围在他们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中，别说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学生根本不可能有巡检使的联系方式，就算有也没机会做什么，更遑论向对方告密皇子替身的事。只不过怀疑一切再逐一消除怀疑，是这位资深调查官的职业本能。

    “既然你们的麻烦暂时解决了，那就是说，我可以回去了是吗？”郑非认真地问。

    周韫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回去？回哪儿去？”

    “我申请回海稻星，回学校，我还有考试！”郑非没好气地抱怨这群帝国官员随意压榨他们这些帝国的未来：“我还是个学生呢，周哥，我是志愿者又不是你们的正式员工，从跟着你出门到现在都一个月了，难道还不能让我透口气？”

    哦，对，他忘了他还没毕业——周韫莫名地有些尴尬，可能因为郑非的表现一直很出色，他总是忽略了他只是个临时工性质的志愿者，并不是自己的部下。

    “我知道了，不过这我做不了主，我得去问问处长。”

    虽然郑非和自己已经关系熟到能喊“周哥”，而不是一口一个“周先生”，但反过来说他也没法像刚认识那会儿板起脸糊弄了。

    周韫一边心生感慨，一边快步出了书房，穿过走廊进入了一间充作侍官长办公室的房间。

    “我刚去了‘殿下’那儿，‘殿下’提醒我他要回学校参加考试。”周韫自觉自己没做决定的权力，果断把问题扔给级别更高的人去头疼。

    “考试？”正在埋头处理公务的齐万象皱眉，他当然知道周韫说的是郑非而不是赵殿下。

    “我们没理由不让他考试吧？毕竟他还是在校生。”周韫忍不住为郑非说话。

    齐万象翻了下第二皇子需要出席的活动日程，想了想问：“你们的另外两名候选人，还在海稻星的基地训练？”

    “是的。”

    齐万象思索片刻，道：“跟你上司说把他们派过来，后面的安排都只需要赵殿下露个面走过场就行，也该到了验证这两个替身集训成果的时候。”

    周韫连忙问：“那您是同意了？”

    齐万象眼皮不抬地微微点头，继续沉浸在十几片显示着公务报告的光屏包围中。“巡检使离境后你就带他回去，到时也由你负责把他带回来。出了任何差错都唯你是问。”

    “是，侍官长，您就放心吧！”

    *

    巡检使莱雅的飞船驶离金花港的第二天，郑非搭乘调查局的飞船也踏上了返回海稻星的航程。两天后换回本来面目的郑非再度踏进海稻星星际综合大学的大门，就跟他当初离校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一样，他的归来依旧悄无声息。

    好歹他已经是六年级生，这个年级剩下的课程一般都不多，很多学生都会申请在校外实习时接受线上课程教学的模式来完成剩余学业。所以郑非的来去在其中并不醒目。

    不过之前郑非早早地就被选入乔教授的项目组，那时他大部分时间还留在校内。其实他的学分早已修满。

    郑非离开苜蓿星的替身工作赶回来参加的考试，是两门基因学的选修课，这也是在乔教授的建议下补充的课程。

    显然乔教授原本确实很看好郑非这个学生，只不过当发现他和帝国调查局的人有联系后，态度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

    乔教授名下的任何课题项目组都是炙手可热的存在，别说有追求的学生们打破脑袋都想往里挤，正儿八经的科研人员都眼馋得很。所以这趟回来，眼见郑非被教授冷落，倒有些人幸灾乐祸之余，颇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

    但对于这些纷扰，优等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只顾复习考试，顺便继续完成论文。何况在大多数师生眼里，他依然是那个学弟学妹膜拜的风云人物、老师们喜欢的好学生。

    甚至他曾经的一位任课老师发现这个情况，还特意来向他了解缘由，试图找乔教授为他说项。

    “谢谢您的关心，肯特老师。”郑非真诚地感谢了对方的好意，“我和乔教授并没有什么误会，教授还为我介绍了非常好的实习机会。只不过教授的研究课题可能有变化，他不想耽误我才更改了原本的安排。但这个事现在不方便公开，别人怎么想我也没办法。”

    “乔教授的课题……”对方略略吃惊，随即意识到郑非就算知情也不能透露，也就不再问下去。“你心里有数就好。论文好好写，如果能拿到优秀的评价，对你的将来很有帮助。”

    “我明白，谢谢您。”

    等到郑非目送对方离开，王图在他的脑海中问：

    【科鲁兹·乔的研究项目没有变更，您为什么要骗他？如果他和科鲁兹·乔去求证，不是很容易拆穿吗？】

    郑非：没有骗他，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科鲁兹·乔被迫离开帝星前在科学院工作，是知名生物学家，而且他近年来的主攻课题是通过基因编辑改良农业作物的生产条件和产量，我读过他当时发表的论文。记得巡检使莱雅带走的样本吗？如果能引起科学院的重视，他们不会放着科鲁兹·乔这样的权威不用。

    【那剩下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呢？】

    郑非：他什么也不会说，就像我离开时那样。

    王图沉默，过了两秒又突然出声道：

    【已截获苜蓿星发回海稻星海底基地的紧急通讯，通讯内容：田牧野遭遇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