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没说话。

    大多数沉默都是认同的意思。

    胡明杰继续道：“她高中的时候就不怎么说话，跟咱们班人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心思看着就特单纯。”

    “然后她跟欢哥不是同一个大学，估计大学里就看欢哥熟，稀里糊涂跟他在一起了，李寻那脸挺骗人的。”

    “……”

    张静有点听不下去，“你别把话说这么难听行不行，他俩就不能是真的。”

    胡明杰拔高了些许声音，“不是说句心里话，媳妇儿你觉得像欢哥那种人，他能跟周青认真处对象？张子茜不就是前车之鉴？”

    听到张子茜，张静确实没话说。

    “他这种富二代估计就是玩玩儿，张子茜不就是看清了跟他分的。”

    胡明杰十分不齿，“结果又跑过来勾搭周青，说真的要真是这样，李寻这人够他妈禽兽的。”

    “……”

    张静听了心里怪难受，刚想说什么就在路拐角看到了李寻。

    颀长的身形靠在车门上，姿态半倚，整张脸浸在冷白的路灯里，眉宇间絮雪飞扬，气质凛冽。

    两个人诧异地停下，胡明杰变了脸色，不知道他那些话李寻听到了多少。

    然而被他骂作禽兽的那个人倒也没生气，甚至没什么情绪，只是把车门打开道：“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

    张静看了看胡明杰，人家都把车开到这儿来了，他们也不好拒绝，便上了车。

    上车后李寻向他们问了个地址，静静地开车没再说话。

    车内氛围有些尴尬。

    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这份和平一直持续到张静家楼下，胡明杰也下了车，“谢了欢哥。”

    他拉着张静打算走，没想到张静在车内动作极慢，磨磨蹭蹭地不下车，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李寻说。

    周青在周口店救了她一命，她一直都很感激周青，她爸妈也特别感谢她，虽然她跟周青之间没那么聊得来，但这份恩情永远都在。

    所以看到她跟李寻的关系时，张静特别担心。

    她觉得自己出于道义，必须得说点什么。

    “欢哥。”

    张静忐忑地开口，其实这话她不是很有资格说，但她还是想说出来，“周青人挺好的，可能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高中三年她在我们班都不怎么说话，没什么朋友。”

    “这样环境下长大的人，心思又特别单纯，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她很容易陷进去……所以你要谈就跟她认真谈吧，要不然真的很伤人。”

    “……而且她跟其他女生都不太一样，她挺不容易的，我说心里话，算我求你行不行，能不能别伤害她，她是个很好的人，你别玩她好不好？”

    “……”

    胡明杰在旁边听了，不好说什么。

    这话张静说确实不合适，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在旁边等着。

    万一李寻生气，他得护着他媳妇儿。

    车前灯的逆光照进车内，前座半明半暗。

    李寻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不清情绪。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像是在仔细斟酌，然后才轻声道：“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伤害到她，但我的确是认真的。”

    十九年来，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少年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因为对方的提问是真诚的，所以他也说出了心里话。

    “我喜欢她，真的很喜欢。”李寻小心翼翼地说。

    从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一直都是真心的。

    因为这份感觉太过真切，甚至一度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现在说爱显得太轻薄。

    只说喜欢，可她对他这么重要，怎么只能用‘喜欢’两个字来概括。

    思来想去竟从来想不到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他心中的那份感觉，所以他只能默默守在原地，失语地看着她，不敢表达。

    直到她来找他。

    那个18岁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倾尽古今中外的词典，都找不到一个可以献给心上女孩的词语。

    像一个真正看到星星的人，人类的语言已经无法形容这浩瀚宇宙中唯一的光芒。

    叫他如何诉说，才能让人们都相信他，相信这颗星星，以及他对这颗星星真切的爱呢。

    原以为他会发怒，骂她多管闲事。

    但张静没有想到李寻会这么说。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伤害到她，但我的确是认真的。”

    他说，“我喜欢她，真的很喜欢。”

    口吻带着些许惆怅。

    张静也陷入沉默，李寻看起来很真诚，让她那些质疑的话都不好再说出口。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她下了车，关上车门。

    在她的凝视下，李寻发动了引擎缓缓驶离。

    “媳妇儿，你差点把我吓死。”胡明杰上去抓住她，“我靠他居然没生气，也是奇了。”

    事情就这么过去，后续张静给周青打电话，也只是按照妈妈的吩咐给她送吃的，没提过这件事。

    除夕前一天，周青收到了沈小棉的新年祝福。

    她接到电话去EMS拿了一个快件，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姑娘站在门口，抱着什么东西安安静静地等她。

    “姐姐。”

    沈小棉一看到她就快步走上来，从怀里的纸袋子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去年姐姐借的补课费，哥哥让我过来还给你。”

    “这么快啊，不需要了吗？”

    周青打开门让她进去，没有数，把信封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哥哥在大学打工赚到钱了，够交补课费。”沈小棉看了信封一眼，把纸袋子也递给周青，“姐姐，我没有钱，这是学校比赛的奖品，送给你当新年礼物。”

    周青打开看了看，是很多奖牌和奖品，其中还有一块纯金奖牌。

    “这么多，你好厉害啊。”她真心地夸道。

    沈小棉却没有笑，有点严肃，“姐姐，过完年我就十二岁了，青城附中有个老师说我可以直接去初中部报道，年后就去。”

    这孩子这么快就开始跳级了？周青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摸了摸她的头，“很厉害哦，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

    沈小棉躲开她的手，站到一旁，“姐姐，我不是让你夸我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用小孩的口气和我说话。”

    她很认真地看着周青，“我已经长大了，以后会变得和你一样优秀的。”

    周青又忘了她是个天才少女，收回手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她只当这是天才少女的励志语录，又说了句鼓励她的话，也是实话，“放心吧，你以后会比我更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