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以往潜伏在宁荣府不同，那儿镇宅大院、树木林立的，秦可卿总也能找到地方蛰伏起来。但在外面街道，秦可卿却不敢离得太近，生怕引起贾宝玉二人狐疑。

    有时候，秦可卿也挺埋怨自己的性子的。类似这种情况，直接将贾宝玉二人绑起来行刑，想要什么信息要不得呢？只是，除开不忍残暴之外，秦可卿自有须徐发展，毋有节外之枝的毛病。

    将自己暴露出来然后得到讯息，总有些得不偿失。

    待贾宝玉二人进了宝珠家，秦可卿这才暗稍稍上前，观察一下见又进了屋里，便又溜进了院子。

    泥房瓦屋，纵有院子也不过数十平。

    秦可卿上前，悄悄往里探望，既见不着人，亦无声音传至耳边。印象里，这屋子也只有两间，只有一泥墙阻隔，门开在边边，秦可卿若进外间，里间自能看见。

    想她一身“功法”，此刻却无用武之地，只能悄然伏在厨房。

    等二人走了，秦可卿这才现身去找宝珠。

    不管信与不信，直接询问不就好了？她可不想多加揣摩，养成“武汉梦中杀人”的性格。

    另一边，做贼心虚的贾宝玉二人，刚出了宝珠的家，秦钟便忍不住道：“不对呀，我猜错了？可她是我姐唉，怎么会认错呢？”

    自打前一次被秦可卿暴揍了一顿，秦钟便总觉所谓“秦君玉”正是他姐姐秦可卿。四方打听下，他这才找到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丫环宝珠，这才撺掇贾宝玉与他同往。

    只是……

    贾宝玉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是吧，我就说了你姐夫说得没错，这儿不刚好跟宝珠说得对上了？你姐因为一些龌龊事，早已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了，比和尚尼姑还做得彻底。”

    其实，根据贾宝玉二人听来的，都是诸如秦可卿勾引贾珍之类的，但贾宝玉总也不能相信。他总觉得像是贾珍的错，那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秦钟撇撇嘴，道：“但哪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想得一样，有些动作习惯还像。”

    这贾宝玉很有发言权的，道：“我一直都这样讲，你这点怀疑都是有例子的。我听李嬷嬷说，金陵那儿还有个甄宝玉，名字、模样、性情都跟我一样，这没什么稀奇的。要紧点，还是读书增进为好。”

    这可太稀奇了。

    秦钟觉得这世上没比他更懂贾宝玉的了，他唯一说的一次“读书增进”就是想让自己与他搭伴一起去学堂，说到底为的是交友。

    及此，秦钟调侃道：“你又和谁对上眼了，要读书增进？”

    贾宝玉倏忽间闪过府中的姐妹，笑了笑，并未应答。

    告别秦钟回到府里，贾宝玉顺腿便往自屋走去，准备找袭人说会儿话，但行至半路便又拐向了探春的住处。

    刚刚的“读书增进”，贾宝玉说的可不是玩笑话，他是真打算学的，现在他便是去找探春学习的。

    家里一众姐妹，贾宝玉思来想去，也唯有探春愿意教他，即便前些天他刚与探春吵过架。相较于其他，谁让探春重理不重情呢？

    当听侍书说贾宝玉来时，探春有些惊讶在闺房中“消失”一个星期的他怎会找上他，但也正如贾宝玉想的那样，探春并未因为上次与贾宝玉吵架而不愿意见他。

    她让侍书去倒杯茶，自己则起身前去迎贾宝玉：“二哥哥好。”

    “三妹妹好呀。”

    接着，二人便坐下来大眼瞪小眼。

    探春不解，所以等着贾宝玉说出来这儿的目的。

    贾宝玉则颇有些羞于启齿，急得直跺脚。

    最终，还是红着脸道：“三妹妹，你愿意教我吗？”

    探春问号脸：“什么？”

    “就是…秦君玉教你的那些学问，我也想学。”贾宝玉说着，举起一只手，作保证样，“我绝对是真心的，不是存什么坏心思。”

    探春狐疑地看着贾宝玉，她总觉得这个保证颇不靠谱。加上前科，总让人多想，觉得他这是埋伏进来找把柄的。

    不然，前几天还告状呢，咋现在就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三妹妹，我现在不一样了！”

    知自己得让探春相信，贾宝玉便讲了他这几天的心路历程。

    简而言之，贾宝玉觉得自己成长了，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少爷，整个世界（其实是姑娘）都应该围着他转。冰冻了与林黛玉的关系，贾宝玉倏忽觉得哪怕是秦君玉这个人他也值得那么多女孩子喜欢。

    诚然，他是贯对女孩子作小伏低的，但人秦君玉的谈吐学识确实比他高好几个档次。偏他只是这幅臭皮囊，如何能与姐妹姑娘们相处呢？

    当然，贾宝玉没说的是，他也存了较劲的心思。他真想看看秦君玉到底教了她们什么，竟惹得如此受人爱戴。推己及人，他自己的父亲不愿意深入去理解他，他总也得深入进去看看这秦君玉的“几把刷子”到底是何形制。

    贾宝玉说得恳切，听得探春都有些愣住了，心底便信了他说的。

    只是，信得过是一回事，教他则是另一回事了。既有前科，探春还有些不敢把秦可卿教她的说与贾宝玉。

    细细思量一下，探春便道：“二哥哥既好老庄，不若先找四妹，若有兴趣再来我这不迟。”

    这算是折中了，若贾宝玉说的是真的，她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不是贾宝玉先前揭发了，闺房之中，什么话说不得呢？悄咪咪说，没人听见就是了。

    贾宝玉也懂，便应了探春的建议，去找惜春了。

    探春则越品越发笑，便起身去找薛宝钗，说与她去。

    正好，史湘云也住在薛宝钗那儿，便也能聊天消遣一下时光。

    至于林黛玉，这些日子，她们都不太敢在她面前提起秦君玉以及贾宝玉了，甚至秦君玉讲的东西也不咋在她面前说。

    每每都是她们说会儿话，这才齐往林黛玉那里，岔开话，与她说些胡话，避免林黛玉终日躲在屋里。

    听下人说，林姑娘这几天的身子又不大舒服了，甚至每每都是红着眼睛。

    探春几人，心底还是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