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空荡荡的眼眶里全是黑暗，又好像在盯着忽然闯进来的二人。剩下一半的嘴巴里没有舌头，无力又扭曲地张着。

    被劈开的脸上能看到眼中、鼻孔、耳朵和嘴角里渗出的暗红色鲜血，眼睛和嘴巴张死死地张着，惊恐的表情和昨晚那暴毙的十七个下人一摸一样！

    一旁的第五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小姑娘的眼睛。

    “别看。”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湿润，第五清冷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柔和。

    此刻第五眼神浮在，内心同样生起波澜。却又被他强压下心中的异样，努力保持冷静。

    他倒不是被这可怖的景象震慑，而是回忆起一个事实——眼前的一幕他见过！

    那是在数千年前，他随一众同门剿灭的一个邪道门派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难怪刚刚会觉得眼熟，”

    随即，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可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明明已经从青云道宗出来了！玉牌上的纵云二字也已经消失了，因果应该已经被斩断了才对......”

    一时间，各种纷乱的思绪的情绪涌现在第五的脑海中，他想到了放牛前给那个放你娃疗伤时的淡淡云雾，想到那诡异死去的蛇妖......

    这一切越来越模糊。

    似乎在自己身体里还存在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这不对劲！”

    第五眉头紧皱，心神紧绷着。

    然而此时小姑娘却颤抖着推开第五的手，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深吸了口气，逼迫自己不再看向那些尸体，有些缓慢但坚定地迈开步子。

    “谢谢”

    少女的声音低不可闻，却让第五清醒了几分。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从这个地方出去才是。”

    回过神来的第五念头一转，迅速跟了上去。

    忽然，第五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拽着他。

    低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少女伸出一只手，轻轻牵着他那染血的麻布衣角。

    第五看着小姑娘比他略矮的个头，这才发现她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

    少年摇摇头，并未说什么。

    二人就这样慢慢地往走去，数十米的血肉廊道里，他们一前一后，靠得很近很近。

    忽然，小姑娘忽然停了下来，望着眼前被挂在那里的一具瘦小的男尸，红肿的双眼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

    “呜——果儿！”

    瞬间，少女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蹲了下去，捂住脸颊低声哭了起来。

    那钩子上挂着的，是和她一起长大、一起讨饭、一起学艺，一起约定要好好活下去的家人。

    如今就这样冷冰冰躺在那儿，半边身子不翼而飞。

    第五缓缓地陪着她蹲下，虽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但他知道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人陪着她。

    “都怪我不好，要是我能早些来这儿，早些发现不对......”

    小姑娘抽泣着，第五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她头上。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停止抽泣。

    她抬起头，眼中又落入那具尸体，一丝痛苦划过，却又被她强行掩盖下去，咬着牙起身。

    让第五有些意外的是，小姑娘此刻二话不说便拉起他继续往前走去，如此决然。

    真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下意识地，第五的心中泛起这样一个念头。

    “不用把他带上吗？”

    路上，他忍不住问道。

    小姑娘并未回头，只是颤抖地说了一句。

    “他已经死了。”

    “所以我要好好活着。”

    后半句，她并未说，但第五知道她的意思。

    就在火折子即将熄灭时，二人终于走完这条恐怖的血肉长廊。

    一座巨大的圆形祭坛出现在尽头处。

    二人走了出去，顺手从四周的土墙上薅下一盏挂灯代替火折子。

    那灯的灯油泛着丝丝殷红，一碰到火便滋滋地响着，发出一股异香。

    点燃的瞬间，祭坛的全貌出现在二人眼中。

    这是一个按照九宫八卦排列的巨大建筑，连同二人走出的通道在内，一共有八个同样的血肉长廊通往这座祭坛。

    祭坛分为三层，数米高，最外层便是二人脚下站立的八卦图形。

    但阴阳双鱼的鱼眼处却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全是红色的鲜血。

    八卦之上，是一个由八根柱子撑起来的巨大佛陀石像，看其样貌，正和那木门上画的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用人做的莲花台。

    那佛陀的八根手臂摊开，正对着八根石柱上的凹槽。

    最上边的一层在佛陀的头顶，是一个空着的白玉蒲团，正对着的天花板上露出一个大洞。

    小姑娘端着油灯，抬脚便向那大洞走去。

    第五跟在她身后，看着脚下不道不佛的布局，心中升起一丝诡秘的念头，他总觉得缺了什么。

    地面之上，宽大刘家祠堂四面的墙壁上挂起了鲜艳的红布。

    层层灵牌下，满脸褶皱的刘老爷穿着一身讲究的黑色长袍，安静地跪在那里，浑浊的眼珠死气沉沉地盯着列祖列宗。

    四下里的红烛微微摇晃，此刻的刘老爷再无半点活人的气息。

    在他身后，三个年轻男人颤抖着跪在地上，脑袋死死贴着地面，牙关紧咬。

    祠堂中间，四个硕大的木桶整齐有序地摆放着，浓烈的血腥味儿从其中不断飘散，一颗颗硕大的头颅不时从血水中上下起伏，好似有什么看不到东西在享用着美味。

    祠堂外，两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跪在红色的灯笼下，一个怀里抱着小孩儿，另一个小腹微微隆起，她们同样大气不敢出，生怕惊动了祠堂里的东西。

    夜里的风带着阵阵寒意，悬在祠堂两边的绸布被吹得胡乱飞扬起来，张牙舞爪地好似要择人而噬。

    “老二，”

    良久，刘老爷好似铁片摩擦般的嗓音刺耳地响起。

    “儿在。”

    跪在三人中间的年轻男子连忙应声。

    “你房里的人没了，你知道吗？”

    “孩儿知道！”

    “知道？我看你不知道！”

    刘老爷忽的站起来，转过身，苍老的眼中泛起凶光，狠狠地盯着他，好像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是仇人。

    “那香女是要养肥了献给佛爷爷他老人家的！

    跟你说了多少次！

    要喂饱它、看好它！不能有半点差池！

    你怎么敢不好好守着？！”

    刘老爷子此刻的声音宛如恶鬼，听得刘家二少爷心里发毛。

    “孩...孩儿...知错、知错了！”

    二少爷连忙磕头，很快额头便渗出了鲜血。

    “好了！”

    刘老爷挥了挥干枯的手掌，面容阴沉。

    “香女已经没了，这个过该你来补！

    “明晚祭祀要是找不到合适的，那就由你来做这个香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