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白呼出一口气道：“封印不难，难的是封印之后，还要有求于人家就尴尬了。”

    长阳抱剑难得开口，他不解：“我们有什么可求助魔界的？”

    风夜烬萌看了看茫然的戎幕，系统之能已然失效，那么茶白又是如何预知的？

    风夜烬萌问道：“汝知道了什么？”

    茶白道：“我从魔界回来前，一个魔将传讯告诉我，他的一个同伴死于非命，在临死前许下了一个魔咒。”

    风夜孤决知道是谁，洛凤卿杀了另一魔将剩下一只魔骨的事情，她回来后便告知了自己，他眉头一直就没松展过，询问道：“魔咒的内容是什么？”

    “这…”

    戎幕：“有什么为难的？”

    茶白叹气道：“我不能说，一说出来魔咒便会提前激发。可即便是不说，魔咒便会在魔界与人界彻底隔绝之时，发动最后的反扑。”

    在场之人没有那么愚蠢，会提出不封印魔界的观点。唇亡齿寒，妖界虎视眈眈，与人界的摩擦不是区区数年，数十年就能解决的。茶白一旦寿终正寝，妖界与人界两败俱伤，到时契约失效，便是一场浩劫。

    人们便会再次回到久远之前，命如草芥，为魔界统辖，暗无天日。所以洛凤卿、风夜孤决也好，左孔翎也罢，甚至是长阳，亦认为斩草除根才是治本手段。

    “不管他这话是好意，还是为了劝阻我不要封印魔界，都确确实实成为了一个难题。”茶白手指点着一侧脸颊道。

    在场之人一时陷入沉默，风夜烬萌走向茶白道：“汝忙了一天，去休息吧。”

    茶白一时想不出别的办法，而且封印也需要耗费相当的心神，同意颔首，“失礼了。”

    风夜烬萌则留下，与他们商量妖族的议事。

    过了许久，风夜孤决等人离开无劫宫，风夜烬萌与戎幕进入内室，华丽屏风之后，是女子如旧平和的睡容，呼吸清浅，被子随之起伏。

    戎幕习惯性地飞到她的枕边，找好位置把自己团起来，准备睡觉。风夜烬萌则在外间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兵法书籍，坐在床沿翻看。他是爽灵，可以不用像普通人一般需要睡眠休息。

    风夜孤决想私下找皇兄谈事情，却遇到了同时来到无劫宫门口的左孔翎。

    她在犹豫徘徊，宫门口的侍从侍女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向宫内大皇子通报。

    风夜之皇先是昭告臣民，大皇子已逝他们是不相信的，普天之下能动大皇子毫毛的，真没几个，于是亲眼见到风夜烬萌的身影，更加确定了猜测，风夜之皇宠妾灭妻，欲让次子继承皇位。

    否则宫中怎会盛传帝后感情不合，风夜之后离宫出走，下落不明？现在风夜之后与大皇子俱已回归，他们就等着看宫中的风云变幻了。

    纵使心中即时滑过数种念头，他们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定的表情，无可挑剔。

    “孔翎姐。”风夜孤决上前唤道。

    “原来是孤决。你来找烬萌是有什么事吗？”左孔翎看见他很是高兴，有人相陪约见，就不用在这里左右忧虑了。

    “是。”风夜孤决道。

    “一起吧。”左孔翎从善如流道。

    风夜孤决：“……姐，你这是在害怕吗？”

    左孔翎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你不怕一样。”

    这话风夜孤决没法反驳，说起来也是奇怪。他们兄弟姐妹，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因为风夜之后过于保护自己的孩子，由左微晞全权扶养，不假于人。连奶娘都不需要，因此夫妻二人生了些许嫌隙，不够亲厚，在风夜烬萌五岁大，才与他们接触。

    他们不怕严厉的父皇，也不怕不怒自威的母后，柔贵妃温婉亲和更加不用害怕，却独独害怕这位五岁大的玉娃娃。倒不是他任性难缠，机灵古怪，而是小小年纪便淡定策划，算无遗策。

    像三言两语几句哄得风夜之后放他们出宫玩，似在风夜之皇脸上画墨花，还能全身而退，以及信手拈来撤换宫中不称职的戍卫。

    左孔翎便是从小就看上了风夜烬萌过人的容貌，不战而胜的气场，举手投足自信的风采，以及养了一只又一只的黑白异兽，煞是可爱。

    她对风夜烬萌的喜爱好感从来不加掩饰，风夜孤决挑眉调侃道：“姐，你是怕有人捷足先登，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左孔翎伸出手指惯用弹了下他的脑门：“臭小子，知道还在这耽搁，快点走。”

    夜幕降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最是干柴烈火之时，她能不担心吗？

    茶白甚是疲倦，午饭晚饭都没吃还在睡眠中，风夜烬萌也不打算强行把人喊醒，分布好长阳递上来的各种折子，一一迅速朱笔批改。

    风夜孤决与左孔翎来人通报时，风夜烬萌刚好写完，伸了个懒腰，宫中侍女看茶，风夜孤决与左孔翎入座。

    风夜烬萌道：“汝等倒会挑时间，吾正好空闲下来，说吧，何事？”

    风夜孤决道：“我已传信给凤卿，告知封印魔界之事，她知道后并没有及时回到人间，我有些担心，想明日一探魔界。”

    传信之人自然是洛燚了，她通往魔界之能尚未失效。

    至于洛凤卿没有说明回来的事，相信洛燚已与他道明了利害关系。风夜孤决对洛凤卿的安全很放心，他所担心的是洛凤卿钻牛角尖。

    自己的女人自己清楚。洛凤卿心高气傲，此次大家采用了阙茶白的封印方案，她心里必定有所芥蒂。完美主义者，此次可算是一大污点，洛凤卿心中必不好过。

    风夜烬萌淡淡道：“汝自行决定。”

    风夜孤决摸了摸鼻子：“皇兄，你就不关心我的安危么？”

    风夜烬萌淡淡一句，说的他哑口无言，“人与魔之间有契约，吾不担心。”

    左孔翎失笑，成年之后她便难得看到风夜孤决吃瘪的模样了。

    “汝呢？”风夜烬萌看向左孔翎，问道。

    左孔翎吞吞吐吐半天，不知言语几何，风夜烬萌上眼睑微垂，这次轮到风夜孤决看笑话了。左孔翎冷冷瞥了他一眼，风夜孤决轻咳两声，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茶白姑娘她还没醒吧？”左孔翎垂眸道。

    风夜烬萌道：“快了。”

    “你对她…”左孔翎难得的欲言又止。

    风夜烬萌如实道：“她将会是吾现在、今后的一生伴侣。”

    风夜烬萌强调：“唯一爱侣。”

    左孔翎眼眸深处增添难以言喻的悲伤，作出最后的挣扎道：“这些天你的来者不拒，我说是你的…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又为何不辩解？”

    风夜烬萌看着她，眼神清明，毫无爱意，语气微凉道：“茶白今日所言被下魔咒之人，不是洛凤卿，而是，汝！”

    左孔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如此肯定被下魔咒的人是我。”她与魔界之人并未有联系，更别谈结怨，杀除了。

    不过左孔翎陈述的语气已经暴露了，她完全相信了风夜烬萌的话。

    风夜烬萌看向左孔翎的身后，茶白已经醒来站起，用手指揉了揉眼睛，看着他们。

    “茶白从来不会主动并询问，第一个就注意到汝。”

    换言之即是，茶白并不是因为风夜烬萌才特意与左孔翎结下羁绊的。她向来一视同仁，正因为如此，风夜烬萌就是想优越也不过是自作多情。

    左孔翎心思灵巧，顺着他的目光回身看去，“茶白姑娘。”

    茶白完全清醒过来，自然也听到了风夜烬萌指的魔咒是谁，但她不能在此话题上纠缠，点头回应：“左孔翎，深夜来访，有什么事吗？”

    左孔翎道：“茶白姑娘，烬萌方才所说魔咒…”

    风夜烬萌制止道：“孔翎。”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不轻不重，却成功堵住了左孔翎接下来的话。

    茶白瞪着眼睛看向风夜烬萌，眼神示意：“你怎么告诉她了？”

    风夜烬萌道：“事出多变。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好，魔界封印可需要吾帮忙？”

    茶白摇头道：“不用。”封印对别人来说大概需要整部剧情去收集材料，克服各种各样的磨难，最后才能做好，对她而言却是十分简单，找一个人帮忙即可。

    “你帮不了我的忙。”茶白如实道：“我明天也要去魔界一趟，封印需要魔祖的帮助，而且我希望能用其他的东西来代替人间的资源，为魔界提供生生不息的魔源。”

    左孔翎皱眉道：“你想让魔界存活？”

    茶白道：“是。”多余的大道理她不想说，之前的几句谈话，她已知自己与左孔翎道不同不相为谋。

    左孔翎望向风夜烬萌，希望他能让阙茶白改变心意。

    风夜烬萌淡淡道：“吾知道了。”

    之前他已说过，支持阙茶白封印魔界，似这种小节，自然也不会违背反驳。或者说早就知道茶白是这样的人，他不认为有什么不好。

    茶白对左孔翎道：“你放心，我会去询问魔祖如何破除魔咒。”

    左孔翎道：“多谢。”

    她不是榆木脑袋，看得见茶白对烬萌有话要说，只是顾忌着她在场不好立即言明。左孔翎感知到这二人之间的坦坦荡荡，也不再悬于心，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告辞。

    她的暂时离开，并不代表左孔翎对这段感情轻易放弃，自小到现在的感情，不是旁人轻易劝解和所能替代的。

    待左孔翎走后，茶白道：“烬萌，你什么时候知道被下魔咒的是左孔翎？”

    风夜烬萌揉了揉眉心道：“吾能延缓孔翎体内魔咒的复苏时间，是以近日常与她相处，导致了其以为吾有回应的错觉。”

    戎幕道：“本来是洛凤卿杀的魔者，魔咒自然被下在她的身上，但是因为女主光环效用，将魔咒转至她极其憎恶之人的身上了。”

    茶白惊奇道：“戎幕，你不是被关闭了能力吗，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戎幕道：“我提前预知了现在的窘态，提前准备收集了一些资料，不过洛燚就没那么幸运了，无用的系统，迟早被人所抛弃，无家可归。”

    茶白若有所悟道：“总算有你比洛燚是高级一些系统的体现了，以往感觉没什么差别。”

    “那是。”戎幕挺了挺不存在的刺刺胸，自豪无比，随后他特意提醒道：“茶白，你到时候可别收留她。”

    “为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戎幕道：“她跟了洛凤卿很多年，反叛主人不太可能，但是做卧底可能性很大。”

    “不信你问风夜烬萌。”

    风夜烬萌比戎幕回答得高级一些，淡淡道：“吾在，她不敢轻举妄动。”

    茶白看着两只话里行间都透露出自己很厉害的活宝，笑弯了眉眼。侧面的意思就是说，可以收留无家可归的系统了。

    翌日，茶白起的有点晚，是以比之天不亮就赶往魔界的风夜孤决慢了一步，自从和平契约生成，人与魔之间的隔阂通道便无需等待时机了。不过双方各派了兵力镇守，防止无聊人士贪图稀奇和新鲜擅自闯入。

    茶白洗漱完毕，换了套粉色的罗裙，对风夜烬萌与戎幕道：“你们不跟我去吗？”

    “嗯，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风夜烬萌一把握住心思活跃蹦来蹦去的戎幕道：“戎幕也不去。”

    被修长手指恰好堵住嘴，拼命扑拉着翅膀的戎幕：“呜呜呜！呜呜呜！”

    他想去！他还没作为系统体验过魔界的空气场景土质是怎样的……红菊去过的那次不算！

    茶白为难地看了看与他所拒差异溢于言表的戎幕，又看了看神色坚决的风夜烬萌，无奈道：“那我一个人去了，戎幕要乖乖听话，别乱跑。”

    没有了什么能力的系统，当真是让茶白不甚放心，每次出门都要细细叮嘱一番戎幕。

    戎幕泪眼朦胧地看着茶白身形消失，而后又转头幽怨地看着，已经放开他认真有条不紊处理折子的风夜烬萌。

    风夜烬萌似是感受到了某只，强烈的不满注视，微抬眼看过来，戎幕则把自己翻了个面，背对着他。

    风夜烬萌冷哼一声，继续在案桌之上，低头朱笔批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