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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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欧阳鸣

    方钟武院的主楼,是一座宝塔式的六层阁楼,青瓦白窗,飞檐朱栏,建造得十分讲究。

    而所谓“文课”,其实是给武院的学员们讲授一些国家法度、人文历史、名人传记等情事,意在灌输忠君爱国、仁爱侠义的思想。

    须知灵武者不同常人,常人一人作恶,只需几名官差即可捉拿归案;而灵武者作恶却非同小可,他们往往依仗自身实力,奸淫掳掠来去自如,想要将之绳之以法便极为困难。

    一些强大的灵武者还会啸聚山林,打家劫舍,成为为害一方的凶恶匪盗;更有甚者,甚至会野心勃勃地拉帮结派,冲州撞府,割据一方,以至于直接威胁到国家的稳定。

    千百年来的历史教训,让天下武院都不敢轻视对武者的道德教育,毕竟若是培养出一个实力超绝的恶人,于国于民都是巨大的灾难。

    虽然人之善恶不是光靠一个“文课”就能决定的,世上奸恶之人也从来消灭不净,但武院的文课确实有教化人心的作用,总好过单叫学生一心尚武,而不分是非荣辱。

    而另有一层用意是,起步阶段的武者年龄尚小,身体发育还未完全,过量的修炼反而容易伤及自身,晚间的文课也是为了保障他们能有足够的休息。

    当暮色笼罩方钟武院,孤清的月亮挂在远方的夜空时,主楼上下灯火通明,光辉照耀着周围的建筑,确如宝塔一般辉煌。

    主楼二层,不少新生已经来到这里,三五成群地散开在那五座一排、十排一列、共有三列的座椅群中。

    这一层乃是大堂模样,四壁上张挂着许多书法字画,灯烛煌煌下显出极浓的书卷气。

    郑云五人结束修炼后,又聚到西区酒楼吃过晚饭,此刻也按时到达了这里。

    他们刚一踏进这间课室,立即引起了其他新生的注意,因郑云和马诺在验灵殿率先练出灵力,而程月桓三人又都是早就开始修炼的人,所以已有传闻他们五人是本届的“最强一伍”。

    武院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所在,而孰强孰弱也是为人所乐道的事,更何况今后的诸多考核中也都会决出名次,一些有心之人自然早早就关注起来了。

    程月桓走在四人前头,她一眼看见中间第一排的五个位置还空着,迟疑了一下,随后便笔直地走了过去。

    见状,葛佳葛璐不禁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犹豫,而不明就里的郑云二人却是傻乎乎地跟着坐了上去。

    这其中有个缘故,这文课课室中的座位不像东山木台一样由武院统一分配给学生,完全是自由就座,所以约定俗成的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中间一列的第一排位置只有最厉害的那一伍的五人才能就座。

    葛佳葛璐之所以犹豫,是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早在昨夜他们就已经知道除了程月桓外,方钟郡四大灵武者家族中还有一个后辈也是这一届的新生。

    这些家族势力相当,早划分好了各自的利益地盘,轻易不会起纷争,所以对小辈之间的较量颇为上心。谁家小辈若是更胜一筹,不仅家族面上更风光些,一些想要合作的商贾也会主动把生意送上门来,毕竟优秀的后辈才是保证一个家族长盛不衰的关键。

    据说有一届,林家和朱家的后辈愣是把武院学员分成了两大阵营,彼此争斗对抗,把武院闹得鸡犬不宁,最后甚至上演了杀害同窗的恶劣事件。

    那次事件一度在方钟城内传得沸沸扬扬,武院方面都已准备把两大家族的后辈除名,亏得他们家族的家主亲自到武院赔礼道歉,并一力承担死者家属的抚恤责任,才令事件逐渐平息下去……

    这一届武院纳新,不巧又让两个大家族的子弟碰上了,许多听闻过诸多武院往事的人心中都已在期待,这次程家和欧阳家,不知又会闹出怎样骇人听闻的大事件。

    而程月桓在进入武院之前,她的父亲就已吩咐过她,在武院之中要尽量展露锋芒,为家族争光,尤其是不能输给同为四大家族的人。

    武院这种地方其实备受各方势力的关注,消息传得很快,也很敏感,若是后辈显出劣势,对家族的影响也是不容小觑的。

    当下,程月桓在第一排中间的那个位置坐定了,郑云和马诺也坐到了她的右侧,因见葛佳葛璐楞在那里,她忙向他们招手道:“葛璐、葛佳,快过来呀,一会儿有个讨厌的家伙会来找我们麻烦,我要好好跟他打打擂台。”

    闻言,葛佳葛璐只好走过来坐下,他们已是和程月桓一条船上的人,饶是葛璐与后者不对付,也已明白自己免不了要和她同舟共济、一致对外了。

    这个位置本就扎眼,他们坐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并且议论之声又强烈了几分。几个好事的少年不知是呼朋唤友,还是去通知那个大家族的后辈,都急冲冲地笑着跑了出去。

    或许是察觉到周围的异常,郑云心里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他原本正在回忆琢磨褚星志刚教的剑法,此刻却心神不宁已无法再默想下去。

    转眼看时,却见程月桓双手抱在胸前,板着一张俏丽的小脸,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过不多久,人越来越多,当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袍的少年在四人簇拥下缓步走进来时,程月桓却秀目一转,瞧也不瞧他一眼。

    那少年进来后,也笔直地走向这中间的第一排座椅,竟像是完全看不见程月桓五人、而座椅还是空着的一样。

    等他走近,郑云才看清这乃是一位长相颇为俊美的少年,不同于葛佳那种清俊,而是一种阴柔中带有几分坚毅的俊美;他那一身鹅黄衣袍看去不仅华丽,而且醒目,衬得他就如鹤立鸡群般高贵。

    程月桓虽然别过脸去没有看他,却还是十分准确的在他停步之际傲慢地说道:“欧阳鸣,你是瞎的吗?没看见这排位置已经有人了?这么直愣愣地走过来,是想打架吗?”

    “呵呵。”欧阳鸣先十分温和地笑了两声,才答道:“我没有瞎,倒是某些人不太守规矩,明明一次考核排名都没有,就以第一名自居了。”

    程月桓这才转过脸来,嘴角挂着弧度,笑道:“那么请问,你们伍的人都练出灵力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灵力的强弱也是武院里一项雷打不动的考核吧。”

    闻言,欧阳鸣便即看向坐在程月桓身边的郑云和马诺,今天最让他气愤的,无疑就是听到这两个乡下小子练出灵力的消息在新生间疯传。

    而武院为了均衡,在编伍的时候是不会把都有家族背景的人分在一起的。和欧阳鸣一伍的,也有两个寒门子弟,他多希望今天第一天就练成心法的不是郑云二人,而是他们。

    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像程月桓一样堂而皇之地占据这个光荣的位置,如此以来再大肆宣扬一番,就等于是他欧阳家压了程家一头。可现实却偏偏是唯二练出灵力的人,竟都是程月桓一伍的,欧阳鸣就算想争,也没有任何理由。

    他压抑着心中的火气,恨恨地说道:“你得意什么?两个‘垫子’而已,说不定你明年就见不到他们了。”

    程月桓立即反唇相讥,笑道:“小云和小诺天赋都高得很,多半连淘汰赛都不用进,最终会被‘肢解’的,恐怕是你们伍才对。”

    她才一说完,听得云里雾里又有些担忧的郑云忙问道:“月桓,什么叫‘垫子’?”

    他其实真正担心的,是欧阳鸣所说的“见不到他们”的话。

    程月桓微微倾斜向他,小声地说道:“一会儿再跟你解释,现在先对付这家伙。”

    方钟武院是五年学制,而每一年每一届灵力排名在后四十名的学员都必须参加“淘汰赛”,连败三场的最后五名学员则是会被武院除名;因这些被踢出武院的学员都成了留下来的学员的垫脚石,所以学员间就流传着“垫子”这样的蔑称。

    最后五名学员被除名后,他们所在的伍就残缺不全了,这就叫“肢解”;虽然武院会重新整合这样的残伍,让他们又变得完整,但被肢解过的事实,却是一种永远都抹不掉的耻辱。

    欧阳鸣听到程月桓讽刺的话,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两个出身寒门的伍友,眉头不禁皱了皱,他确实害怕自己所在的行伍不幸被肢解,留下污点让人耻笑。

    不过他也已问过这两人,他们都有信心在两三天内也练出灵力,这速度已是不慢,年底同样有机会避开淘汰赛。

    欧阳鸣又看向面前有些得意的程月桓,嘴角一扬,笑道:“会不会被肢解,你说了不算。还有,也不必等到那时候,在武院第一场考核上,我就会让你们乖乖把这个位置让出来!”

    程月桓一笑,笑得尽可能的欢乐:“我好怕哟。”

    这时,坐在程月桓左边一直沉默无言的葛佳,瞧见了那负责讲授文课的老先生,正走向不远处那张漆黑古朴的木案。他随即轻笑了一声,对欧阳鸣道:“阿黄,带着你的人快走吧,你们挡了我的光了。”

    闻言,欧阳鸣气得咬牙切齿,额上的脉也开始突出来。

    然而,就在他正要发作时,背后却突然响起了戒尺拍击木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