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尼治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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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的垂怜 2

    歌姬拉着我的手向前走,马路对面停了一排出租车。

    我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她的手暖暖的。

    上车后,她跟师傅说,导航到诺亚金樽。

    我坐下后,把背包放在我们二人中间,她抿嘴,一把拎起我的背包扔到她那一侧,“装的什么啊,还挺沉。”

    接着我变得僵硬了,因为她直接躺倒到我身上了。我看到她的T恤在腰上打了一个结,一条线露出了腰,她一把抓过我的手,放在她腰上。

    我闻到,她身上很香。她问我,为什么还戴着口罩?

    走进她的出租屋的时候,我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潮气。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放在桌上的电脑,这是我前几日指挥她装的。

    她给我一双拖鞋,蓝色的,她说这是买给另一个谁穿的,我肯定能穿。

    “现在做什么?”我问。

    “洗澡。”

    我拿出一套T恤短裤,她稍微指挥我一下怎么洗,进卫生间要换另一只拖鞋。然后出来要踩她放在卫生间门口的吸水石头板子。

    我洗澡流程一般下来在两三分钟,以至于我出来的时候,她惊诧,这么快?

    她在翻我的背包。我感到很无语,我是阻止呢,还是装作无所谓?

    她拿出我包里的U型锁,问:“这是干嘛?背一块铁跋涉千里?”

    我说这是用来防身的,防止你割我腰子。

    她哈哈大笑,这就能防住我啊?

    她叫我先躺着,然后她进去洗,我老老实实躺在床的侧边,一动不动,她大夏天居然还是盖被睡的,下面垫着厚厚的毛毯。不过也对,这里属于东三省高寒地区了。

    她在里面拿她的手机放起了《GRRRLS》,手机扬声器调到最大,卖力地发出尖锐沙哑的声音,过了一会,我听到了莲蓬头的声音。

    我现在该做什么呢,我是不是应该玩一会儿手机?

    但是没有捏手机,我就躺着,她一曲终了,onceagain,原来是单曲循环。

    “啦啦啦啦啦啦…”的重复旋律不断在唱。我感觉时间相当慢。

    可能是十分钟,可能是十五分钟?我不知道。

    我盯着昏暗的一居室看,看茶几,看衣柜。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衣柜好像变成离我好几公里那么远。

    可它却这么大。我到处看看,发现整个房间巨大无比。我感觉我离对面墙好像有五公里那么远。

    光和声音一起随着卫生间门打开跑出来。她出来之后坐在床边,跟我说话,我一下还没缓过来,耳朵里也在耳鸣。

    真的是怪了。

    她一边和我说话,一边在涂床头柜上放的绿色的小管子,说是修复脸的,还有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有水按出来,然后在脸上拍。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她的脸上一大堆弹坑,她的眼睛眯着。

    她躺倒了我旁边。然后勒令我把衣服脱了,她说衣服是在外面穿的,脏。

    她钻进被窝后,折腾了两下,丢出了她那件真丝睡裙。

    我直挺挺躺在床沿,动都不敢动。

    一刻钟过去了。

    她问我睡着了没,我说我睡不着。她说她也是,我看了一眼我的卡西欧光动能,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她问我饿不饿,我说非常饿,昨天一天吃了一块压缩饼干。

    黑暗中,她爬起来穿她的裙子,我也跟着坐起来。

    “康师傅番茄牛腩面吃不吃?”她问。

    我没听说过,吃。

    她爬起来打开一居室玄关的两个直向下照的暖色灯,说我如果睡不着就爬起来玩会电脑。

    在女孩面前表现自己的时间到了。

    我打开电脑,一个狐狸灵魂莲华的图片做windows密码界面。

    她站在我旁边,叫我猜猜密码是多少。

    我输入970127。

    她说错,但是已经很对了。她说:“你记好了,是YRF,971219。”

    YRF,是我的名字缩写。我心里像一只小狗,开心地跑了起来,转起了圈。

    971219是什么意思,我问。

    是她农历生日,她说。

    打开英雄联盟,我进了一把单双排,她说她一般玩中路,她想看我玩中单。

    我选了亚索。

    她端着她的电锅在我旁边吃了起来,我看了一眼,就像是意大利面一样浓稠的泡面。真厉害啊,看不出来,你还会收汁?

    她说:“我可是亲自为你下厨啊,正常情况,我只吃外卖的。”

    她一边说,一边端着锅子来喂我。

    我觉得好吃,我不知道是因为饿了一天的缘故,还是因为是她做出来的,还是因为面本身好吃。总之就是好吃。

    她一面喂我,一面自己吃,等到面吃完的时候,我对线已经稀巴烂了。我索性一直在切屏,打开网易云音乐,打开edge,然后我跟她炫耀,你看我牛吧,一边打游戏还可以一边多线程。

    她洗好了电锅,就坐在我旁边的地毯上,他把两个膝盖埋到胸前,藏在裙子下面,两只手臂抱着衣服里的膝盖,整个人缩成一个球。

    坐在后面看着我玩。

    很快就输了,马上凌晨三点了。

    我们再一次爬上床,我丝毫没有觉察到困意。我心里暗道完蛋了,明天一天要被我毁掉了,明天一天都会打不起精神。

    可她第二次再钻进被窝时,反而大胆起来:她翻身爬到了我身上,把我吓得半死。

    我就一直打她,因为我很尴尬,在事实面前,却只能手足无措。

    她半天也不见我作为,就只能索然无味到一边躺下了。

    她说:“你是什么冷漠无情的打屁股机器?”

    结果我眼睛一阖,已经是第二天艳阳高照了。

    她趴在床上,178的个子,两条修长的腿,两只脚狂野地作蹬车状,被子像一个粽子一样,全都裹在身上,阳光透过粉色的窗帘射在她身上,她就那样熟睡,一动不动。

    时间紧迫不容浪费,我自己缓了一会儿便把她弄醒。

    我们之前订下计划,我来找你,我出路费,你管吃喝。

    她问我想吃什么,想吃焗饭还是煎饼果子还是什么什么什么说了一堆。

    我说煎饼果子吧,她说确定?我说确定,她问什么口味,我随便选一个。她说确定?我说确定。

    我问她,今天计划带我去哪转转?

    她说不知道,铁西没什么好玩的。

    那我说,给我见识一下你平常生活的地方呢?

    她说行,我带你去龙之梦大都会转转。

    我也不知道是啥地方。

    她叫我先玩一会英雄联盟,她等会吃完了饭化妆。

    煎饼果子送到楼下,她去拿,回来的时候我才看到她就穿一个裙子和短裤,啥也遮不住。我实在是突然就产生捍卫主权的念头,我说你就穿这么点?

    她表示下次一定多穿点。

    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煎饼哪里没有嘛,我没有想到沈阳的煎饼有这么大,装在纸袋子里,恐怕抵得上以前吃过的两个了,里面咬开来全都是肉,带面包糠那种炸鸡一样的肉。只能说,份量相当足。

    她吃了半个就说,尝尝我的,好吃吗?

    我说好吃,她说那你吃吧,我吃不下啦。

    她开始化妆,我问为什么要化妆,她说太丑啦,不化妆没法出门。

    我说这是谁规定的,况且你也不丑啊?

    等到她化好妆,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多,两个小时过去了,期间她叫我玩我的游戏,自己往那一蹲,看着小镜子,这种工具往眼睛上,又是夹又是擦,我也看不懂,若是我回头看她,她就盯着我叫,不准我看。

    她翻出一条黑白色的长裙,因为我穿一件黑色的雨果boss的T恤,她说这样比较配我。

    她把我拉过来,站在落地镜前照来照去,阳光从一扇小窗户射进这间昏暗的一居室,她换上一双黑色的,就是几根线绑着脚的高跟鞋。

    她让我帮她在背后扎个蝴蝶结。

    除了她哒哒的走来走去,就是高层建筑特有的,楼下很远的地方的车声。临走的时候,她打开那扇小窗户,说要稍微通通风。

    下楼后,她拉住我,我们站在保工印象空荡荡的一排店面房前,拿他们的玻璃门照镜子。我站在她背后,她抬头,两只手朝后搂我的脖子,亲我。

    我感觉现在比昨天适应多了。

    我看到了她鲜红的嘴唇,错开了嘴,亲她的额头。她眼中恼怒:“我买的口红都老贵了,吃不死你的放心。”

    我们走啊走啊,走了好久,走到了保工街地铁站,她说我饿不饿?

    我说不饿,她问我还吃不吃中饭?我说吃。

    她带我走进了满宝馄饨,我结账还记得是四十块钱。点好餐之后,我们坐在那儿,我点的,好像是玉米猪肉,还不知道是虾饺,她点了一个像肯德基卖的紫薯馅的小饼干一样。

    “这东西能吃的饱?”我问。

    “不行啊,我喜欢吃。”

    我把我的手和她的手十指交叉放在一起,拍了一张照片,她说我不能用这只手,我要用有手表的那只手,这样显得贵气。

    我说我这是什么破表,上不了台面的。

    她的手上戴了一只CK的小表,表盘直径总共就一两厘米,白色的表盘没有刻线。我也不知道能读到什么时间,由两根钢索固定在手上。

    她跟我炫耀她的手腕被勒出了一条血痕,就前几天,而且她又是疤痕体质,这个疤就一直留在这儿了。

    我看了一下她的手腕上确实有一条斜着的疤痕组织。在她的细胳膊上,颇有一些别的意味,我说不上来。

    吃完饭后,她拿出餐巾纸,她带了一个小包,里面别的没有,只装了一包抽纸和两支口红。她擦嘴,把餐巾纸染红,然后又拿出口红补上,合上口红盖的时候,发出金属清脆的声音。

    我们出来看到一部动力设备停在盛京夜市的广场上,停在一排小车中间,像一只匍匐的豹子,旁边的轿车都像是乖巧的塑料玩具。

    她指着它说,哇,机器人!

    我说这不就是动力装甲?

    她开心地高呼,好帅!

    我说这是沈阳产的量产机,主要是用来适应城市道路的,比较……一般。

    她说沈阳还有这本事?那还挺牛!

    我说属于是老工业基地了。

    她雀跃:“属于是属于是了!”

    她开心地绕它转了一圈,还给它拍了照片,我看到它屁股上有白色的喷漆数字编号,还有一排字“浑南11O”。

    她看着这个照片,说要把它发给她的朋友看,我问,这是谁?

    她说这是一起玩撸啊撸的人,我一下就紧张了,不过我并没有说什么。

    人家总有自己的朋友吧,我不要大惊小怪。

    她问为什么看起来黑乎乎的跟塑料一样?

    我说,这是特氟龙材料。

    她发给她的朋友,“特氟龙。”

    她的朋友回复:“fei?怎么读?”

    “哈哈,”她说,“你好厉害呀,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哎哟,常识啦。”被女孩夸了之后,又是小鹿乱撞。

    她往前走,边抱怨阳光太晒了。

    我简直下巴都诧异掉下来了,今天一整天太阳都在以一个很大的斜角挂在天上,基本没什么阳光,街上到处都是建筑的巨大影子。现在却明明是大中午,街道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两部车在路上开。

    我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这里的阳光有些发蓝,或者是淡黄色,我觉得八月阳光应该是白色耀眼的,或者是橙色的,晒在身上应该是炽热的。

    可是沈阳的阳光却是冰冷冷的。可就算这样,她也抱怨太热了,可能是人种不一样吧……

    我们走到大都会,一路走进地下,废弃的电梯下面有几个老人在踢毽子,再往前走,终于没有了室外的压抑感,室内的灯光就正常多了。一直往前,我看到了一家足力健老人鞋,我对她说这东西还有实体店?

    我们走进不知道是沃尔玛还是家乐福,这里居然一部购物车都用不了,没有人管理,在常州的时候,天天都能看到超市工作人员推着长长一列购物车在走。

    我在这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拔出来一部,里面有些脏,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问我想吃什么,我说不知道,她就买了一包薯片。转到冰柜的时候,她撅起屁股叫我打,她挑衅地说:“不是会打吗?怎么不打了?“

    我四下张望:“wok,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我可以打,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我不管,就是不想碰我呗?”她表不屑。

    实在是让我犯难,我只能上去搂住她,然后亲她,即将亲上的时候,我看到了红色的嘴唇,转而亲她的额头。

    她作嗔怒状,甩开购物车掉头就走。

    我连忙追上去。

    她蹲在长长一排冰柜旁边,拿出手机做镜子,她把她的口红粗暴地擦掉。然后拿出另一支口红,这个口红不同刚才的,它是一个塑料管连着上面一个小笔刷一样的。

    她站起来抿嘴,又反复照镜子,狠狠地对我说:“唇釉总行了吧,这个不会给你吃到。”

    好好好,我奉命亲上去。确实,像一层塑料薄膜。

    她还是怄气地语气问我:“喝不喝酸奶?”

    我说你冰箱又没有上电,买回去又没法放。

    她说那她偏要买。

    又逛到薯片,她问我想吃什么薯片,我说我吃乐事原味。她问我吃不吃上好佳的薯片,我说还有人吃这个?

    她二话不说把一包上好佳丢进了购物车。

    好啊,合着我说什么你都反着来呗。

    她回头歪着脑袋看我,然后不假思索点头,脸上带着笑。

    我把她抱起来,然后放进购物车,她轻呼一声,说脏啊。

    我把购物车转到一条直道上,跑了起来,她在车上一边叫一边笑。

    超市里的大妈闻声纷纷侧目。

    我又拖着购物车原地旋转,她说她要晕车啦。

    我跑累了,她向我伸出两只手臂,“老公抱!”

    之后她又买了一罐木糖醇口香糖,我们推着空荡荡的购物车走到结账处时,我示意她看看货架上的那些什么001,杜雷斯什么的,她立即局促地瞪着我,我耳语,“昨天是不是有人想往我身上爬?”

    她只是掐我的手,既不看我,也不回话。

    我便作罢,我感到昨天短暂的局促之后,我还是可以轻松驾驭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嘛。

    回到她的出租屋的时候,下午已经快过去了,一股潮湿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有巨大的风,穿过她的那扇唯一能开的小窗户,穿过整个一居室,吹到防盗门门外的走廊上。

    风声呼啸,我只需要轻轻地拉动一下门把手,便一声巨响,把门撞在了门框上。

    她换鞋第一件事去把窗户关上了。

    一下午又要结束了,我对她说,很奇怪啊,明明我们才是第一次线下互动,我就已经在幻想我们如何分别了。

    我今天常常掏出手机看航班,因为还没有定下来。

    多呆几天,还是少呆几天?

    我不知道。

    她表示她刚回家累死了不想说话。

    时间好快啊,我好焦灼。

    她叫我自己先玩一会儿电脑,她三下五除二腿光衣服,躺倒在床上。

    我呆呆盯着她看。

    她说:“玩你电脑。”

    什么低精力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