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博希的预言
繁体版

第六章 破碎之花

    一

    卡洛恩靠在马厩里的柱子上,嘴里嚼着糖果。这里是比武大会会场旁的马厩,所有参加比赛和前来观摩的骑士们的马匹都存放在这里,并且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看管。而骑士则在旁边的空地上搭起帐篷,在帐篷里暂住几天。

    旁边两个年轻人正饶有兴致地聊着天。他们都是骑士的侍从,年龄大一点的叫托雷,小一点的叫安杰。两人正在讨论着关于比武大会的事情。

    托雷说:“你有听说吗?这次比赛不同于往年,今年的冠军能够迎娶洛德莱格唯一的公主,艾丽卡,而国王在昨天突然宣布只有能够屠龙的勇士才有资格牵起艾丽卡公主的手。”

    小个子的安杰说:“我听说了,那老国王甚至不惜花重金从布雷兰人那里买了一条真的飞龙过来。不然以往在比武大会胜出的骑士会跟去年的冠军交手。”

    “唉,故事总是这样,要想迎娶美丽的公主,就必须用滴着血的龙头去换她的芳心,却从来没人问过飞龙和女孩的感受。”

    “这像是一个古老的魔咒,为了一位素不相识的美丽女子,一腔热血的骑士们什么都做的出来,更别说那是洛德莱格的公主。”

    “反正我是不担心我侍奉的骑士老爷会过这趟浑水,他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对于这种事实在有心无力。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攒够买棺材的钱。”

    “我的主子恰恰相反,他今年二十八岁,在来这里之前,已经赢得数场比武的冠军,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一段名正言顺的婚姻。”安杰说,“只不过他很少谈及自己的过去,只会在在报名比武的时候,说自己是‘逆刺’赫拉尔的后代。”

    “哈,别开玩笑了,”托雷脸上的笑容带着戏谑,“你难道不知道赫拉尔一生未婚,根本没有血统纯正的子嗣,就算有,也是……”

    “我当然知道,但是他一直坚信自己身上流着纯正的逆刺之血。人总是要给自己留一点美好的念想嘛。”

    “也是,像我的念想就是每天干完活能喝一杯冰啤酒,如果连这都没有,那我还是死了算了。”托雷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马匹,“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先不聊了。”

    “好。”

    托雷走后,卡洛恩吐掉嘴里的糖果,朝坐在地上的安杰走过来,向他打了个招呼。在两天前,罗宾带着他来到这里,他说他不想错过这场难得的盛会。于是卡洛恩就认识了安杰这个跟他有着同样身份、相似经历的男孩。

    看见卡洛恩走来,安杰笑着问他:“罗宾真的不打算参加比武了吗?”

    “是的。早上有一队士兵来把他带走了。他说他有事要办。”

    “我不信,”安杰笑着对卡洛恩说,“像他们这种雇佣骑士,只有在犯事的时候才会跟士兵们打交道。”

    “我并不担心他。”卡洛恩耸耸肩,“他总是有办法应对这些。反倒是你的那位骑士老爷,如果能成功打进最终对决,他真的要独自面对那条飞龙?”

    “你得理解他,毕竟对他这种出身卑微的选手来说,这是唯一能翻身的机会。”

    “这么说,你也不相信他是‘逆刺’的后代?”

    “我信啊,当然相信。等你见识到他的身手就知道了。我敢说他绝对是这场比赛的黑马。如果不是流着英雄的血,他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光我相信有什么用呢?”安杰用指甲抠着木栏杆,“他又不像那些财政官或是裁缝的儿子,只要花上一千辛克莱金鹰就能在随便一个骑士团里买一个位置。”

    卡洛恩点点头,他昨天才看见一个身着华丽金纹铠甲的家伙被几个街头混混拉到小巷里暴打。

    安杰靠在栏杆上,长出一口气,“不过命运也算是相对公平的,虽然住不进高大宽敞的宫殿,只能在这个大陆流浪,路途艰苦,但我们都从中学到了很多,也体验到了很多特别的情感。”

    “这倒是。”卡洛恩又点点头。

    “嘿,他来了。”安杰兴奋地站起身。

    卡洛恩回过头,迎面走来一位高大壮硕,身着蓝缕银甲的男人,他算不上英俊,甚至还有点丑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他的左耳根一直延伸到锁骨上面;饱经刀剑舔舐的铠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刮痕,脖子上围着一条褪了色的深蓝色丝绸,用来遮住那条醒目的伤疤,腰间夹着一顶厚实的铁头盔。

    “你小子不去干活,跑这来闲聊。”男人揉了揉安杰的乱发,找了块小凳子坐下。安杰蹲下身子,帮他脱掉板甲护胫。

    卡洛恩知道男人的名字,坎伯兰·瓦尔加斯,著名的“逆刺之子”。

    “你明天要跟谁交手?”安杰兴奋地问他。

    “还不知道,不过我拿到的身份是旗鱼,运气还不错。”

    “啊哈,旗鱼!英勇的旗鱼将在长枪对决里一往无前!”

    “不止是长枪对决。”坎伯兰笑着说。

    二

    马库斯和一位身着黑色皮衣,头戴鸟嘴面具的医师并肩走在王宫庭院旁的长廊上,庭院里的人向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假如一会在寝房里遇到我父亲,你千万不要露馅。”马库斯低声对身边的医师说,“艾丽卡已经三四天没说话了,也没吃东西,每天就喝几口水,”马库斯轻声说道,“在此之前,她还能简单说两句话,吃一点流食。”

    “放心,我又不是没觐见过国王,”罗宾的声音从那长长的鸟嘴下传出,“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听你对艾丽卡公主的描述,恐怕病情又有所恶化。”

    “走吧,走快点,”马库斯催促着罗宾,“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他们穿过国王大厅,这里摆放着数张长桌,每张能坐下约五十人。此时有不少仆人正在为晚上的宴会准备着,他们将白金配色的桌布盖到桌面上,并摆上黄金做的烛台和银质餐具。

    一路无言,他们来到一道长长的旋转楼梯之前,公主的寝房就在楼梯尽头,一座高塔之上。

    楼梯尽头是一扇龙血木门,门前站着两位金甲白袍的守卫,他们是国王的贴身侍卫。两位守卫仔仔细细地搜查了罗宾全身,然后朝马库斯点点头。

    马库斯轻轻推开那扇木门,一张大床出现在罗宾面前,床边坐着的正是洛德莱格的国王,德尔林·托兰。他头戴一顶黄金羽翼王冠,身披金缎镶边的红披风,披风上画着一只仰天巨鹰。

    国王紧紧握住艾丽卡公主的左手,那位公主,饱受病痛折磨的公主,收拢着双腿,盘坐在床上。她身穿一件白色的丝绸长裙,盖住她消瘦的身体,脖子上挂着一颗海蓝宝石,正散发出淡淡蓝光,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国王的脚边。

    她的半张脸被薄如蝉翼的面纱盖住,不难发现她的脸颊上长满了细小的鳞片。但丑陋的鳞片暂时没能吞噬掉公主的美丽,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着,精致的面庞让罗宾想起很久以前遇到的一位精灵女孩。

    在房间里还毕恭毕敬地站着几位老修女,她们一直守在公主身旁,不论日夜。

    国王转过身来,罗宾能看到他的脸上还留着一道泪痕。

    “啊,是你啊。”国王轻声对马库斯说道,“这位就是你说的医师?”

    “是的,父王。”

    国王站起身,擦掉脸上的眼泪,走到马库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边先交给你们了,我得去教会那边一趟。”说完便走出房间,身后的木门又被轻轻合上。

    他走后,马库斯对罗宾说:“来吧,看看你说的办法有没有效果。”

    罗宾从腰包里掏出几根玻璃试管,里面装着黄色和红色的药剂。

    “你先跟她说一下,这些药物可能会引起强烈的不适。”

    马库斯走到床边,坐在刚刚国王坐过的木椅上,脱下白色手套,握住公主的左手,轻声说:“姐姐,我是马库斯,你能听到吗?”

    艾丽卡缓缓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如夜空一般深邃。她微微点了点头。

    “一会这位医师会给你注射一些药物,可能会让你十分难受,请你稍微忍一下。”

    公主再次微微点头。

    罗宾先是打开一根试管,用带有气囊的玻璃注射器吸出黄色的药剂,然后注射进公主的手背上的静脉里。

    “这是研磨过的太阳花粉末和黄金露滴混合而成的药剂,能净化她身体里的大部分深渊毒素。”罗宾低声对马库斯说,然后又打开另一根试管,从里面吸出红色的药剂,

    “这是火焰花粉末和火种石粉末混合而成的药剂,来吧,还需要你的一滴血。”

    马库斯从袖套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一片小刀片,割破自己的食指指尖,将一滴血滴进注射器的药筒之内,红色的药剂瞬间冒起无数气泡。

    罗宾轻轻摇了摇针管,等待药剂温度降低,然后再将这红色的药剂注射进公主体内。

    “这一剂能缓慢地燃烧掉她体内残留的毒素,但同时会带来强烈的痛感。”

    马库斯能感受到公主的呼吸明显加深加快。

    “但是这样只是能减缓病症,”罗宾收起器具,“深渊盘踞在她的大脑里,这些药物只能清除身体的毒素,如果不尽快找出这一切的源头,毒素又会很快回到她的身体。到时候单凭药物的话就难控制了。”

    “那我们该从哪开始找你所说的源头?”

    “这我不敢确定,深渊通常会在一个地方聚集,形成稳定的母体,然后再逐渐扩散到周围区域。这种集中点可能在几百米深的地底,或是各种山体、巨石之内,甚至是某一间废弃的房屋。现在还没有有效的手段能准确找出它们的位置。”

    马库斯叹了口气,说:“走吧,到外面去说,让我姐姐安静一会。”

    他们轻轻推开龙血木门,又轻轻地合上。

    回到那条庭院里的长廊上,马库斯对罗宾说:“你能不能提供一些思路,我实在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罗宾想了想,说:“在发生这件事之前,艾丽卡公主除了王宫,还去过什么地方吗?”

    “她平时都在大教堂里,偶尔会去外城的平民区里。”

    “她去那种地方干嘛?”

    “她去那里的医院里帮忙救助一些病重的人,当然人们都不知道她是洛德莱格的公主。”马库斯摇摇头,“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跟着教会里的修女们一起去那里了。”

    “这样啊,”罗宾点点头,“这种病是不是大部分都发生在外城区?”

    “是的,而且集中在医院那一块附近。在王宫内很少有人得病,至少我知道的不多。最近一段时间来外城区频频发生这样的事,医院里的患者一天比一天多,艾丽卡也比以前更经常去那里……啊,原来如此!”

    “答案呼之欲出,”罗宾说,“可是这段时间不是五月节吗?你们为什么不取消活动?外城区至少多了两万人。”

    “我哥哥乔拉一直在劝我父亲,可是他根本听不进去。他认为这是一个能用钱摆平的问题,跟这个比起来,他更关心与亚特里王室的联姻。”

    “你们洛德莱格什么时候需要政治联姻了?”

    “时局在变,”马库斯耸耸肩,“自从前几年海德堡那群魔法师宣布无期限封锁米拉尔湖南部水域,从北方来的商船再也无法在我们的港口靠岸,为了这件事父亲差点跟亚特里的凯恩斯国王翻脸,

    “前几个月在矮人王国南方的海上也不知道从哪冒来几只巨大的海怪,它们专门攻击过往的船只,听说死了不少矮人。现在他们也没法从海上运送大量的矿石进来,只能从中部的撒加山口少量运进来,更麻烦的是,矮人国那边还多了好几伙装备精良的土匪,专门拦截他们的车队。”

    他们走出王宫后面的大门,来到一处山崖上的空地。在这里能看到王宫下面的花园和一整片宝石湖。从湖上面吹来凉爽的风,吹起马库斯的白金长袍。

    “而北方的菲娜拉森林就更不用说了”马库斯把手按在山崖上的白石护栏,朝着远方的湖面长出一口气,“如果有人从那片森林走出来,那才真的见鬼。”

    “啊,说得没错。”罗宾摘下鸟嘴面具,也倚在护栏上,“那可是精灵们最顽固的城墙。”

    “本来我们也没指望那群固执的木头人。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跟亚特里的关系就更加紧张。亚特里的凯恩斯国王加重了对我们的关税,我们的商品卖不过去,他们的商队不愿意过来。父亲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正好凯恩斯国王有一位年轻未婚的王子,而艾丽卡公主也到了合适的年龄,于是这场比武大会被赋予了特殊的使命。”

    “嗯,一场让双方都能体面的大会。”

    “是的,说是比武大会,实际上最后的赢家都已经安排好了,只不过需要走一个形式而已。”马库斯收回撑在护栏上的手,“走吧,是时候将这场闹剧的源头揪出来了。”

    罗宾重新戴上面具,整了整黑色皮衣,“看来我又有得忙活了。”

    三

    夜晚的辛克莱王宫格外热闹。

    在国王大厅里,坐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骑士,他们穿着风格各异的铠甲,坐在长长的木桌旁,这里没有上席下席之分,只要身份通过认可,统统都能享受到辛克莱对于骑士们最高等的接待。

    坎伯兰骑士坐在大厅的最东边落座。在每一次比武前的宴会里,他都喜欢坐在这个位置。虽然位置偏僻,但是可以少一些不必要的争执。

    仆人们在每一位骑士面前的白色陶瓷餐盘上放了一块大块的白面包,这种面包又松又软,比起又干又硬的黑面包,绝对是上等的佳肴。坎伯兰把它横向切开,下面放食物,上面半块顺手吃掉。

    每一位骑士面前都放了一个银酒杯,一副银质刀叉,仆人们陆续把食物端上来,烤得滋滋冒油的乳猪,肚子里塞满迷迭香、蘑菇、洋葱和烤栗子的阉鸡,还有撒满碎杏仁的鲑鱼。

    “看啊,产自弗莱尔克的‘蓝火山’葡萄酒,洛德莱格的国王真是下了血本。”一位坐在坎伯兰身边的高大骑士拿着一瓶葡萄酒,啧啧赞叹道。

    “他的公主要嫁人了,今年的宴会肯定跟往年不同。”坎伯兰身边另一位有着黑色大胡子的骑士说道,“可惜最终决斗的守擂者竟然被换成一条龙。没办法跟去年的冠军交手了。”

    “他的意图很明显,亚特里的二王子也来参赛了,还提高了亚军奖金,就是想让王子能够明媒正娶。”

    “据我所知,还从来没有人能单枪匹马打过一条龙。”

    “哈哈哈,没准那条傻龙比你还要明事理,一看见王子就趴地上投降了。”一位红光满面的光头骑士大笑着说,宴会还未开始,他就已经喝光一瓶葡萄酒,胸前还插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

    “好了,先生们,东道主马上就登场了,让我们留一点尊敬给他。”身材高大的骑士说,“在我们高岩,餐前笑话宴会主人会被同桌人泼酒的。”

    “我听说在你们高岩,不合群的人会被人射中膝盖。”有人大声说,引来一桌人的大笑。

    “是的,我曾经是弗莱尔克比武大会的冠军,直到我的膝盖被人从后面射了一箭。”高岩骑士也笑着说,“膝盖上的伤一直没好,可能会影响我夺得这次比赛的冠军。”

    “总是有人说高岩人的脸皮跟他们的石头一样厚,现在我算是见识到了。”大家又大笑起来。

    “我们洛德莱格人有个传说,一开始分到的名号能决定你在比武大会的结局。敢问高岩骑士,你的名号是?”

    “‘绵羊骑士’加贡·多徳尔,请多关照。”

    人们又爆发出欢快的笑声。在逗人开心这件事上,高岩人似乎特别有天分。

    “好了,来自高岩的好骑士,你再这么说下去大家都要笑得吃不下饭了。”坎伯兰笑着说,“看,国王来了。”

    “洛德莱格的德尔林国王和娜塔莉亚王后到!”传令官高声通报。

    人们纷纷看向长桌尽头,洛德莱格的国王,德尔林·托兰,带着他的妻子,娜塔莉亚·托兰,一同登上了大厅最前面的高台,国王在正中间的王位入座,而王后在他右手边入座。国王依旧披着金缎镶边的红披风,他像一把匕首一样又瘦又直,披风下的白色衣服绣着金色的羽翼纹,王冠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王后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丝绸裙,一头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脖子上戴着一串铂金钻石项链,正中间镶着一颗硕大的火心石。

    洛德莱格的两位王子跟在他们后面,长子乔拉·托兰在王后的右边落座而次子马库斯则坐在国王的左边,他们之间还空了一个位置。

    “亚特里的赫尔克里公爵到!”传令官再次高喊。

    一位胖乎乎的公爵大人慢悠悠地走上高台,在乔拉王子的右边落座。他一身灰色服饰,上衣的纽扣吃力地抱紧他上身的肥肉,胸前别着一颗月牙形的蓝宝石胸针。他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辛克莱闷热的天气让这位公爵大人十分苦恼。

    “那位就是凯恩斯的亲弟弟,赫尔克里?”一位骑士低声说,“很难相信跟他那智勇双全的国王哥哥是一个妈生的。”

    “托他哥哥的福,他才能有今天的身材,要不是他哥哥手段够硬,他们一家子早被他堂哥杀光了。”

    “不不不,应该说是‘黑盾’亚瑟救了他们一家,据说他在暖水河的高坡上杀了四十人。”

    另一个人还想说话,艺人吹响了喇叭,坎伯兰和其他骑士们齐刷刷站了起来,艾丽卡公主从大厅右边的门后走出来,她身穿淡金色长裙,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银色的头冠上镶满了白色的赫尔伯莱圣石。她走过铺在地上的红地毯,在国王的左边入座。

    当坎伯兰看到公主出场时,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艾丽卡公主和娜塔莉亚王后坐的是镀金的龙血木宝座,而高台上除了国王,其他人坐的是精雕细琢的高背橡木椅。

    一位坐在高台前,衣着光鲜的白发老人带领大家祝酒。

    “敬慷慨的东道主,伟大的国王,德尔林·托兰,愿神圣的白王保佑他长命百岁,子孙万代。”

    坎伯兰跟高岩骑士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敬来自亚特里的赫尔克里公爵,愿女神的月光照亮他的智慧之路。”

    大家又饮酒。白发老人带着大家进行最后一段祝词,“敬美丽的艾丽卡公主,愿伟大的圣女保佑她容颜不老,丰饶多产。”

    坎伯兰高举酒杯,然后再次一饮而尽。

    “各位勇士们,欢迎来到洛德莱格!”德尔林国王站起身,高举黄金酒杯,“敬永不磨灭的骑士精神!愿白王的圣光照亮你们的胜利之路!”

    “国王万岁!”骑士们也高举酒杯,叮叮当当的碰杯声在大厅回响。

    坎伯兰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艾丽卡公主身上。

    “她终归会做别人的新娘,别为了她错失这一桌的美食。”高岩骑士嘴里嚼着一块肥猪肉,对坎伯兰说。

    “不,我觉得不对劲。”坎伯兰喝光了杯里剩下的葡萄酒,“那不是艾丽卡公主。”

    “你又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坎伯兰没有说话。

    “来吧,我的老教头曾经告诉我不能拒绝任何一杯葡萄酒,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次喝是什么时候了。”高岩骑士又给坎伯兰斟满一杯酒,“为我们的健康干杯!”

    坎伯兰迟疑地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他的酒杯,

    “为我们的健康干杯。”

    餐桌上又恢复之前的诙谐气氛,大家继续开着玩笑,有的人已经不胜酒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每一轮比赛的获胜者还能赢得赎金,以及输家的全部装备。有人会为比武的胜负坐庄,坎伯兰爵士,你喜欢追求刺激吗?”坎伯兰身边那位大胡子骑士问道。

    “并不。输掉比赛已经够让人苦恼的了,如果还要为此输光钱包,那实在是不太明智。”

    “说的没错,”大胡子为他倒了一杯酒,“只有脑子足够清醒的人才能笑到最后。坎伯兰爵士,你觉得谁能牵起艾丽卡公主的手?”

    坎伯兰笑着摇摇头,“这不是我该关心的,对我来说,能赢到一点钱,然后美美地饱餐几顿就足够了。别无他求。”

    大胡子也笑着点点头。

    “你呢,好爵士?”坎伯兰反问道。

    “我猜是那位亚特里王子。不过他到现在都还没露过面,我怕他是一个连剑都拿不稳的软骨头。对了,我好像还没自报名号吧,”他笑着说,“我是来自布雷兰的法比奥·帕特斯。”

    “幸会,法比奥爵士。”他们又碰了碰酒杯。

    “不知道你也没有发现,那位公主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法比奥低声说。

    “你也发现了吗?”坎伯兰放下酒杯,看着他的眼睛。

    “传闻洛德莱格的公主是一头黑色的长发,而台上这位却是一头金发。”

    “我对公主的外貌也有所耳闻。而且你看,她从出场一直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头也不抬一下,甚至连酒也没喝过几次。就算以王室的礼节,也未免太过矜持。”

    “反正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法比奥摇摇头,“与其揣测这些,还不如想想明天该用什么样的姿势庆祝胜利。”

    “说的没错,”坎伯兰笑着举起酒杯,“布雷兰的法比奥爵士,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洛德莱格的坎伯兰爵士。”

    银酒杯再次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