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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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拜师

    吾心安处是吾乡。

    罗力就此在魔宗住下,等待着所谓的段老回来之后,帮他对命运做出选择。

    至于逃跑这回事,早已没了这想法。

    逃跑的前提是对方没有防备,在知道他有过成功越狱先例的情况下,对方若还能让他给逃了,那这鼎鼎大名的魔宗也差不多快黄了,早日关门大吉算了。

    姓蒋的始终挂着那张笑眯眯的娃娃脸,对他的态度可谓是不冷不热,却也没有过多苛责,甚至还给他送了床薄被,免得他夜里冻死。

    偶尔罗力甚至会想,若是没有被监禁,若是没有几日后的命运未知,就这么下去也挺好。

    自己没有爹娘,了无牵挂,原来的宗门早已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地,出去闯荡怕是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毕竟从镇邪塔逃出,他现在的身份肯定是被通缉的逃犯,万一被发现,除了死还是死,怎么死都得别人说了算。

    只是,就这么等待死亡宣告,着实是种难以想象的难捱。

    为了不让自己提前自我了结,他在这简陋的小院里,重新拾起对身体的打熬。

    没被破身…不是,没被废去修为之前,他是九品后期的修为,接近于大圆满状态,能以魂力和灵力绘制两三种简单的符纸,这是他修道七年来仅有的成果。

    至于肉身锤炼,还没入品。

    他已经很努力在锤炼自身了,但天符宗对肉身漠视得像个后娘一样,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炼体功法,当然,这也与他是个穷逼买不起淬炼体魄的药液有关。

    如今修道一途对他彻底封死了。

    他还能做到提升的就只有体魄了。

    姓蒋的对他炼体不为所动,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出言阻止,偶尔还会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

    ······

    五日后。

    段老回来了,身形一如之前那般枯瘦,苍老的脸上皱纹密布,脸色蜡黄,身上套着粗布麻衣,乍一看与田间老农并无二致。

    蒋姓青年见他回来,快步迎了上去,但看到老头儿的脸色,似乎画在脸上一般的笑意消散不见。

    “您受伤了?”

    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段老咳嗽一声回道:“回来的时候遇上几个小崽子,但老夫功夫了得,给了他们一次深刻的教训。”

    一听这话,蒋姓青年情绪激动地叫道:“你看你看!我就说这事儿有危险,得亏我没去啊!”

    “……”

    段老稳如泰山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之后方才说道:

    “小五啊,去把为…去把老夫藏在床底的酒拿来,再弄几个下酒菜来。”

    “得咧,您老先去歇着,我去去就回。”

    只要不是外出做任务,蒋五向来都很听话,屁颠颠地一溜烟跑的没影。

    段老挪步走到开着门的小院前,看到院子里一道赤着上身的身影正挥汗如雨一遍又一遍地打着拳。

    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瞧得清楚,拳法稀烂。

    不是罗力不用心,而是拳法本身是个垃圾。

    正在打拳的罗力余光察觉到院门口有人,本以为是姓蒋的,但随后便察觉到不对,身形完全不同。

    扭头瞥了一眼,他身子一僵,虽然前几天被审问的时候没能看清楚老者的长相,但这道身影他可忘不了,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所料不差的话,这老者就是决定他生死的那位了。

    此时,罗力想问问姓蒋的,不是特么说好的一旬么?

    这老头儿怎么这么快!

    收了拳,罗力安静地看着院门外的老者,对方也在看着他。

    相顾无言,谁都没有先说话。

    虽然此刻微风和煦,吹在人身上,带着一丝暖意,但气氛却仿似三九寒天,冻彻骨髓。

    直到蒋五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提着一个掉了漆的食盒奔来。

    才将这让人几乎喘不上气来的凝固打破。

    将手中酒食都塞在段老手中,蒋五又翻进不知哪座院墙,扛了一张矮几出来。

    矮几就在院中摆下,打开两层的食盒,四道菜,三双竹筷三个碗。

    有段时间没沾荤腥的罗力下意识喉结滚动,咽下的却是满口的苦涩。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吧,配上送行酒,待遇不差。

    段老率先席地而坐,蒋五殷勤地布设酒菜,只有罗力直愣愣站在原地。

    先倒一碗酒奉给段老,蒋五又给自己倒上一碗,抬头看了看,见段老没有阻止,便也将最后一只灰褐陶碗满上。

    滋溜一口美酒后,段老眯着眼睛咂咂嘴,头也不抬地说道:“过来坐吧。”

    罗力闻言,捏了捏拳头,复又松开,依言坐到矮几另一边与姓蒋的相对而坐。

    一眼掠过桌上的下酒菜,扭头看了看。

    段老依旧沉浸在美酒中,而姓蒋的已经吃得满嘴流油,咂了口酒,抬起头满足地打了个酒嗝。

    沉默着,罗力伸手捻起酒碗凑到嘴边,仰头一口饮尽,尽管洒了不少在脸上身上,浑然不觉。

    “咳…咳咳~”

    他不是第一次喝酒,但却是头一回喝这么烈的酒,一口闷下去,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到胃。

    蒋五在对面儿没心没肺地嘲笑他,段老笑而不语。

    过了好一阵,罗力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曲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他迫不及待地拎起筷子猛塞了几口菜。

    灼烧感稍稍减轻,这才舒服了些。

    “段老珍藏的酒,那都是掺了真东西的,外头二两银也换不来这一口,就连我都不敢大口喝,不得不说,你小子胆子不小。”蒋五笑得格外灿烂。

    低头看了看又被满上的酒碗,暗红色的酒液仿似酒中含着血。

    没有多问,罗力浅尝一口,慢慢咽下。

    才察觉出其中的不同寻常。

    这酒里加了什么,罗力不知道,但他能察觉到酒液中蕴含着狂暴的能量。

    能量并不浓厚,但充满着暴烈的意味。

    确实是有点东西的,但他没什么心思去深究这玩意儿,本来他也不好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更何况生死未定,难不成还能跟他们来一场以酒论道?

    喝完酒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三人沉默地各自吃吃喝喝,直到段老放下酒碗,不动声色看向他。

    “这几日老夫去了趟天符宗地界,多方打探了一番。”

    闻言,罗力精神一振,放下酒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带着几分期待与忐忑。

    原以为这是顿断头饭,但这老者说他去了天符宗地界,言外之意便是探究他所交代的是否属实。

    柳暗花明啊这是!

    就连蒋五都支棱起他那双大耳朵。

    他知道段老出去的目的,但段老并未告诉他此次外出探听来的最终结果,他也不会主动去问,此时见段老主动提起,自然不会错过。

    “你得罪的是谁?”

    罗力沉声答道:“余少彦!”

    段老没说是或不是,再次开口问:“废你修为的是谁?”

    “丁寿喜,余少彦的外公,天符宗的二长老。”

    这俩瘪犊子的名字,他至死都不会忘。

    段老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突然又问道:“天符宗宗主夫人叫什么?”

    猝不及防之间,罗力被这话问懵了,讷讷地回道:“我不道啊…”

    段老眯着眼睛看着他,没再说话。

    “这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宗主姓林,我就是个九品的外门弟子啊,我哪知道宗主夫人叫什么?”罗力急忙解释。

    如果一开始没这番问话,他还真不会去主动解释什么,但现在有了活下去的可能,自然要牢牢抓住,别说宗主夫人叫什么了,只要他知道,连宗主能坚持几刻钟他都能给抖落出去,问题是他真不知道。

    见他这副模样,段老不置可否,没再追问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多大了?”

    唔......三指?

    “回前辈的话,十九。”

    没敢作妖,罗力老老实实地回答。

    闻言,段老神色略有恍惚,但很快恢复,认真地盯着他道:“你可愿随我修行?”

    罗力二话不说,起身跪地叩首,一气呵成。

    “弟子拜见师尊!”

    另一旁的蒋五手刚伸到半截,还未来得及阻止,这一切都已成定局。

    别说是他,便是段老也是愣怔了片刻,才笑道:“起来吧。”

    “谢师尊!”

    不是他罗某人腿弯子软,这可能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拒绝的后果他不需要去想,即使不杀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况且他在天符宗只是从最底层爬到外门的小人物,他存在的意义或许只是每个月能够为天符宗的符箓生意增添些许微薄助力,根本没人收他为徒,再说他是天符宗的弃徒,自然也就不存在背叛师门的顾忌。

    蒋五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很,嘴里时不时‘啧’上一声,也不说话。

    “以后你可以跟着小五一样叫我段老即可,哦对,这是你五师兄,蒋五。”

    “好的,师尊。”

    “我不是!你别瞎说!”蒋五极力否认,双手摆动出了残影。

    罗力没看懂,就像方才蒋五‘啧’个不停,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他也不明白这位便宜师兄为何言行如此古怪,只觉得可能师兄脑子有病。

    端起酒碗吞下一大口,段老抿着干瘪的嘴唇说道:“老夫此生至此收过七个弟子,小五是第五个,而你是第七个。”

    “那其他师兄们呢?是在外做任务么?”

    重新盘坐下来的罗力,好奇地问道。

    谁知这话一出,段老却沉默下去,没再搭理他,只闷头喝酒。

    蒋五一边给段老斟酒,叹了口气道:“都死了。”

    啊这......

    “师尊恕罪,弟子无心之言。”罗力双手举起酒碗请罪。

    段老摆了摆手,又是一碗酒一口闷。

    “这也是我为什么从来不叫师尊的原因。”蒋五给段老续上后,自己也灌了一口,哧哈哧哈地吸着凉气。

    “......”

    手里捻着酒碗,罗力面上表情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低头饮酒。

    现在若是背叛师门,会被打死的吧?

    会的吧?

    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