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询问，一向高深莫测的墨老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

    “老夫也无能为力，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你的那位老师...其实早就应该离世了才对，只是凭着一口气强撑到现在，说实话就论意志这一点，恩...老夫不如他。”

    “怎么会...不对啊？我记得您老当时不是也说过自己命不久矣吗，然后...然后小白泡的茶...对，小白可以救老师，一定可以的......”

    说完，顾凌峰就转身要去找小白泡壶茶，既然小白的茶连墨老这种人都能救回来，那老师不过是一个凡人，肯定没问题的。

    这三年来，顾凌峰也早已相信了自家弟弟的神奇之处，甚至也逐渐将自家弟弟真的当成了所谓的麒麟幼崽......

    只是在他刚要离开时，墨老制止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没用的，峰儿，如果茶有用的话，老夫又岂会瞒你，这茶只对如老夫这等生死一线的修炼之人有用，

    你的老师…只是一个凡人，喝茶与喝水对他而言别无二致，这一点你自己应该清楚。”

    听到这话，本以为自己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顾凌峰瞬间慌了神，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尝茶的感觉，知道老人确实没有骗自己，可是，如果连小白的茶都不管用的话，那老师他岂不是......

    看着自己中意的弟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墨惊天心里对他口中的那位老师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他没有骗顾凌峰，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自然有无数办法保他一命，

    只是他这位老师....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在对他那位老师深入了解一番之后也是为对方的魄力与舍得一惊，

    强大的实力，尊贵的地位，悠久的寿命都抛弃了，可以说遍寻整个世俗再也难寻这么一人了，更别说崇尚实力至上的乾坤界了。

    忽然一声轻咳传来惊醒了思绪纷乱的顾凌峰，收敛心神后的顾凌峰走上前看着微微张嘴的老人，尽量使自己语气平缓的说道：

    “老师，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彷佛是听到了耳边熟悉的语音，老人奋力的睁大了疲惫的双眸，看着眼前已经脱离稚嫩，初显意气风发的弟子脸上难掩的愁容，老人咧嘴轻笑，苍老的右手艰难的抬起，

    顾凌峰连忙蹲下身子，抓住老人的双手，只见老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庞，浑浊的双眼中没有不舍与眷恋，有的只是期冀与盼望。

    老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扭头看向杵在一旁的六位先生，声音沙哑道：

    “必...修，你们...过来。”老人话说的很慢，很艰难，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下喘口气。

    听到老师呼唤的六人明显一愣，反应过来后纷纷快步上前道：

    “老师，我们都在，您...有什么吩咐...就说吧。”显然，六人也知道，这是自己的老师在交代遗言了。

    “必...修，你...你的年龄...最大，跟...我的时间最长，所以...我走后...由你...担任启明书院的...的院长，一定要...要把它...好好...的传承...传承下去。

    至于必安你们，如果...如果你们想...回帝都，就回去吧，想留下的...就...好好的...辅助你们...大师兄。”

    可能是一次性说的太多的话，老人原本睁大的双眼再一次半咪着，嘴里粗重的喘气，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一旁的顾凌峰连忙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丝帕给老人轻微擦拭着。

    至于旁边的六人听着老师给自己的嘱咐，红着眼睛连声答应，甚至几名女先生此刻都已泣不成声。

    “老师，我等不走，就留在启明书院守着您，我们一定会好好辅助大师兄，将启明书院传下去。”

    他们六人皆是孤儿，是老师游历天下讲学途中收养的，除了老师之外，彼此就是最后的亲人，老师走后，他们又能去哪里呢？帝都固然好，可是那里不是家啊。

    在知道了众位弟子的选择后，老人似乎也并未感到意外，他本来就是最了解他们几个的，

    “好...好哇，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们去吧，让外面的那些人...都散了吧。”

    他虽然耳边除了依稀的读书声外并无其他声音，但是他知道此时书院的门口定然来了许多人，能来一趟已经是心意了，他一个老头子哪还用这么多人陪着。

    听到老人赶他们走，知道老师有话和小师弟他们单独说，六人再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躺椅上的老人，他们知道这一眼便是永别，最后六人三跪九叩后起身行了一次弟子礼，一如往昔他们与老师初识的模样......

    “老师，我等走了，您...珍重！”

    说罢，六人不再耽误老人剩下的时间，放轻脚步离开了庭院......

    顾凌峰此时也知道老师有话要交代自己，于是再一次靠近老人，紧握着老人干枯的手，轻声道：

    “老师，师兄他们走了”

    “...恩”良久，才得到老人的轻声回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要不是顾凌峰手心中还能感觉到老人轻微的呼吸律动，恐怕他都以为老人已经...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老人突然抽回右手，这速度却让顾凌峰感到震惊，老师明明刚刚还...…

    只见原本还有气无力的躺在椅子上老人微微直起身子，挺起胸膛，眼眸中似有精光闪过，看着老人这副精神的模样，然而在场的几人心中没有高兴，他们知道这是老人回光返照了！

    “老师，您...”顾凌峰一脸担忧，忍不住开口道，

    “峰儿，不用说了，生老病死，天道轮回是再正常不过的的事了，你应该明白才对，老师的时间不多了，你认真听老师说完。”

    老人打断了顾凌峰的话，一脸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弟子，凝重的说道。

    “老师，您说吧。”可能也是知道这是老师的最后时刻，顾凌峰强忍悲伤，收起女儿般的扭捏姿态，冷静的回复道。

    “你还记不记得小白第一天来上学时老夫问你们的问题？”

    说完，老人扫视了一眼身前的三人，

    一旁听到老人叫自己名字的白生猛地一抬头，今年他已经十岁了，昔日脸上淡淡的婴儿肥已经快褪去了痕迹，白净的脸蛋倒是一如往昔的红润光滑，扑闪着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老人不知为何特意旧事重提。

    这三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初吃了烤乳猪的缘故，白生三天两头的就往酒楼里跑，每一次都是一阵胡吃海喝，

    当时差点把顾振棠夫妇和柳毅夫妇吓个半死，以为这孩子生什么病了，可是连续看了好几位大夫，都说这孩子健康极了，

    之后众人也就任由他去了，只能在心里不停的默念能吃是福。

    唯一令人无奈的是，即使每天吃的是正常人好几倍，可这身材还是不见长，即便是今日白生也不过比当年七岁的顾凌峰高那么一点罢了，

    不过除了这方面以外，尤其是在读书上，白生的天赋异禀更是令秦婉贞等人骄傲不已，

    说到这件事，顾凌峰每次都是感到无奈至极，当年老师说小白日后的学识会超越自己和承欢，他们还不信，以为老师只是故意激励他们好好努力上进，毕竟自己弟弟有多贪玩他是清楚的，

    可是自那以后，每次上课对于老师的话，小白都能举一反三，甚至还能提出一些令老师都难以解答的疑问，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玩，但是仍然在短短两年就将书院里的书本都翻了个遍，每一次院里辩题都将夫子和先生们怼的哑口无言，有一天老师看着和蝴蝶玩耍的小白，更是一脸欣慰的说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以为师矣。”

    虽然话间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也能看出老人对其是多么满意了。

    从那时起，顾凌峰才相信了老师当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叫做天才，

    当然，他倒不是嫉妒自己弟弟的才能，只是...每次母亲大人说起这个事时，都已经不用找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了，喏，这不，自家有现成的。

    至于天才身上的小缺点自然也就被他亲爱的母亲给选择性的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