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春天替代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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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瞬息。

    花店的姐姐讲起话来柔声细语:“哎呀~看看要买些什么花?”

    楚严笑了笑:“我们看看想想再决定。”

    冰柜里,几案上遍布了各式各样的花,许多花梁夕照都是送过的。

    过去楚严自己也总想开个花店,不过楚严对什么事情总是若有若无,无可无不可,于是开花店的事情也就搁置至今。

    红色的玫瑰太浓烈,香槟的玫瑰稍显黄昏,粉色的玫瑰过分柔嫩,向日葵的花叶微微吵闹了些。楚严看来看去挑中了绿色的康乃馨,那绿色好像二月盈盈的春水,三月草长莺飞的苏堤。楚严选了几枝康乃馨又配了几株白玫瑰。递给花店姐姐:“姐姐看看,可以配点常规的配花。”

    花店姐姐接了花:“买绿康乃馨的人倒是少,再配一点小雏菊尤加利叶?”

    楚严点头:“可以。”话音未落,楚严就转身看向了花海。

    花店姐姐挑了花剪了枝将花束到一起,问楚莫:“包装纸你们选选?看要什么颜色的?”

    楚莫指指楚严:“问她,她就是做设计的。她会。”

    楚严答:“不用太花哨的颜色了。绿色系的就可以,比康乃馨的绿稍浅些就好。”

    姐姐轻快麻利的包好了花,楚严客客气气道了谢。

    楚严抱了花心里一片柔和。和楚严想象的一样,这些花束在一起生机勃勃略带矜持。花也像人,带着些不经意的疏离。

    楚莫付了钱,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花店。楚严问楚莫:“怎么想到买花了嘛~”

    楚莫答:“吃饭前我就想买了。我一知道你来,我就想着要买。”

    我一知道你来。我就想着要买。梁夕照也是这样讲的。

    楚严走走停停,时而说“花真好看。”

    时而叹:“就是总要凋谢。”

    楚莫答:“未凋谢时好看就好。”

    楚莫忽而又讲:“姐姐,你何不趁此机会过来海南开个花店呢?就像刚才那个花店。”

    楚严思索着:“可是许多事情不像表面那样容易。”

    有时候楚严也钦佩楚莫的生活哲学。在楚莫的哲学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在楚莫的哲学里,自由大于一切。楚严何尝不曾是这样呢?楚严努力回忆这些年,想不出究竟是哪一刻,楚严的生活哲学发生了改变。

    是遇到庄朋之后吗?还是楚严工作之后?再么是碰到梁夕照之后?楚严越来越遵循自然的逻辑,越来越减少情绪的表露。但作为人,楚严的哀愁却越来越重了。

    楚莫带着楚严绕了学校玩。楚莫的学校比起苏杭毫不逊色,一片春意融融。那些树啊,湖啊,湖上的荷,那些在小径上吹笛子,拉小提琴,唱夕阳无限好的年轻人老人。

    楚严一会儿想到《呼啸山庄》里的草原,一会儿想到《百年孤独》里忧伤的夜月,一会儿想到小时候带楚莫放风筝的田野。

    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要是能回到过去……

    还要不要认识梁夕照呢?

    楚严在心里悄悄违反了自己坚定的唯物主义。

    时间啊。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让人忘掉一切,又令人重新想起。

    楚莫多数时候也常常一个人,忽然见了楚严。楚莫的话滔滔不绝赶得上东坡湖里的水。楚严听楚莫絮絮叨叨地讲:他在这棵树下背过书~他在这栋楼里上过课~他在那里摔过一跤~这栋宿舍是最新的~那栋楼是辅导员办公室~这个操场他跑过步~那个生物学同学种植的蔬菜~

    楚严听的津津有味,却不甚遗憾。

    为什么呢?因为楚严想去看海。

    楚严见缝插针问楚莫:“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海呀~”

    楚莫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明天。明天就带你去看海。”

    两人逛遍了校园,直到天色已暗。

    楚莫带楚严又去逛了小吃街,楚莫的饭量赶得上三个楚严,两人吃吃喝喝最终抱了个大椰子回家。

    家——楚严不常用这个词汇,但此刻楚莫也在,姑且就叫家吧。

    楚莫坚持要楚严把花放在楚莫的床头。

    楚严不同意:“明明买给我的嘛~”

    楚莫:“可是花好看,我要睡在花这里!”

    楚严好笑之余忽而想到,梁夕照大概也如此喜欢花的吧?

    楚严看了看日历,发现今天是元宵节,楚严和梁夕照认识的时候,也是元宵节。

    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楚严翻了翻鲜花外卖,定了束花给梁夕照,留了贺卡:“愿平安。——楚严。”

    随后楚严在日记里写道:

    “你的门后花果累累,

    你不想要短暂的一切,

    过往的他也不会为此将心停留。”

    梁夕照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楚严也不想他回来了。

    有人说梁夕照喜欢了楚严一年,楚严却觉得梁夕照只是喜欢了她一个瞬息。

    365个日夜放在楚严三十年的生命长河里,倒显得那样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