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杰里订完餐后，我和李斯特按照约定的分开，他去汉斯家里拿书，我去杰里的棚子里查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此时暮色已渲染半个天空，我闻着周围那黑水银燃烧的臭味，一边朝着校园走去。

    因为当时规划失误的原因，我们学校和医院建的特别近，大概只有三个街区的路程。当然，这并不是我决定步行回去的原因。

    “你最好不要坐车回去。”李斯特在分开之前如此嘱咐我，“杰里的受伤可能会让工人们意识到杰里父亲的死亡不是意外，那他们一定会让管理局的人进行调查。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咱们不要和管理局的人见面。”

    “那我晚上回去不好吗？”我问到。

    “管理局有这个医院的监管记录。”李斯特说道，“当然，还有学校，街道的监管记录，如果他们发现你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那么他们可能会因此对你进行审讯。听着，咱们的秘密太多了，最好不要招惹管理局。”

    “嗯嗯，懂了。”我说道。

    之后我就开始踱步回学校，中间还顺便去吃了一顿午饭，等到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不好调查啊。”我嘟囔了一句，然后朝着工棚走去。

    几步路的时间，我便来到了工棚，但是这里发生的状况却让我感到意外。

    “嗯？”我惊讶地看着倒塌的工棚，确切地说，是倒塌工棚的旁边，此时又搭出一个工棚，并且有一个人正直直地看着我。

    这个人瘦的和竹竿一样，浑身综合色皮肤，平头，脸上的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刮的，但已经长得非常长。他身上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他的右眼和左手——准确来说，他的右眼已经被一种红色镜片和黄铜制作的义眼替换，而他的左手也被一种黄铜色的义肢替换。

    蒸汽改造人。我心中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在这个世界上，人们面对某些残缺的肢体，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精密的机械来替换。而被替换身体部位的人就是所谓的蒸汽改造人。当然，蒸汽改造人也分不同阶级，这个工人身上的机械义肢给我一种不符合人类正常构造的恐惧感，但某些收入比较好的群体，他们的义肢几乎无法让人第一眼辨认出这是义肢。

    “冯老师？”那个人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杰里呢？”

    “嗯，杰里还好，我就是过来看看这里怎么样。”我对这个蒸汽改造人说道，“对了，您是？”

    “大卫，这里的工人，杰里的叔叔，嗯，他叫我叔叔。”工人大卫说着不好意思地用他完好的右手摸了摸脑袋，“那个老师，能不能告诉我杰里到底怎么样了，我很关心。”

    “还算好吧。”我说道，“轻微脑震荡和一块巨大的创口哦，医生已经进行包扎和缝合，现在只需要慢慢等着就行。”

    “啊，那就好。”大卫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好意思，“那老师，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说着来到那个倒塌的工棚，“杰里不是无缘无故被袭击的，我想调查一下原因。”

    “原因？”大卫看到我搬弄这个工棚，连忙跑了过来，“冯老师，等一下，我来帮你。”

    “啊，好的，谢谢。”我看着大卫轻松搬开那些砖石，我施施然地走到一边。

    “对了老师，”大卫边搬石块边说道，“你为什么调查原因。”

    当然是这件事可能和我有关。我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是另一套说辞：

    “怎么说呢，一方面是单纯的好奇，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是李斯特的学生。”

    “李斯特？”大卫重复这个名字，“是那个和你在一起的老师吗”

    嗯？什么情况？我发觉出了不对劲：“对，就是那个，他是杰里的数学老师。”

    “哈，果然，我看他就知道他一定很认数字。”大卫用他那憨厚的声音说道。

    “哈哈，当然了。”我一脸淡定地说道，“对了，你今天工作挺辛苦的，为啥还要在这里看材料？”

    “没办法，毕竟可以多拿一份工资。”大卫继续憨厚地说道。

    此时我的心中已经骂出了声。

    这个工人绝对不是tmd杰里的叔叔！或者说，这个玩意他可能不是工人！

    李斯特来过两次，第一次被工人扭送到管理局，第二次和我一起过来的。如果这个大卫今天在这里干活，那他知道李斯特身份会早于知道我的身份，但现在他认识我却不认识李斯特。那么哪一段时间可能会导致这种事发生？

    那当然是我和李斯特来的那一次，当时袭击杰里的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我看着他那可以轻松举起工棚碎片的机械臂，突然明白当时工棚倒塌的原因：这个工棚是用铁管搭建而成的，只需要用机械臂在合适的连接处扭断管道，那么工棚就会倒塌。

    至于他为什么过来，可能是为了销毁工棚里可能存在的证据，当然，还有就是找到那块怀表。

    那么问题来了，我现在该怎么办？和他打一架？拜托，他身上那个机械臂我就打不过。逃跑？虽然他是个残疾人，但我未必能跑过他。那么欺骗然后回去？他过来肯定也是找证据，现在他见到了我，那么就算是我借口离开，他也可能跟上来。

    就在我思考该如何脱身的时候，大卫突然开口说道：

    “老师，咱这样翻实在太慢了，你不如说你想找什么，我给你翻出来。”

    我想找什么？我愣了一下，但连忙开口说道：“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应该是个表。”

    我干嘛要说表！我心里非常后悔。

    “表？”大卫好奇地重复道，“什么表。”

    好吧好吧，冯，拿出你的本事来，既然已经说出口，那么与其否认，不如就地洗脱杰里和我以及李斯特的嫌疑。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杰里说他们是过来找表，但他也不明白是什么表。”

    “不明白？”大卫重复我最后说的话。

    “是的，不明白。”我说道，“他说自己家，额，就是这里没有表，也不记得自己爸爸买过。所以他觉得特别冤枉。”

    “啊，他不知道吗？”大卫饶有兴致地说道，“那冯老师，你怎么认为呢？”

    “我觉得很奇怪啊。”我故作疑惑地说道，“怎么会突然蹦出一个表来，还把杰里送进医院了。”

    “这么说杰里不知道？”大卫先是一愣，但很快恢复原样。

    “怎么说呢，我觉得杰里是个诚实的孩子，但是我也确定，那个打杰里的混蛋一定有什么证据，所以才会过来寻找那个什么表。”我说道。

    “那你的意思就是找表喽？”大卫说道。

    “是的，找到表，然后交给管理局。”我说道，“现在这件事已经伤害到杰里，我认为已经可以报告给管理局了。”

    “欧。”大卫惊讶地了一声欧。

    “好了大卫哦，如果可以的话，就和我找一下这个什么表吧。”我说着开始翻捡倒塌的工棚，“大卫，你也帮忙看一下。

    “啊，好的。”大卫连忙说道。

    很显然，经过半个小时的努力，我们根本没发现表的踪迹，原因很简单，那块让我们翻找半个小时的怀表，现在正躺在李斯特的口袋里。

    “冯老师，咱翻了一遍了，啥都没有啊。”大卫如此说道。

    “嗯，额，难道我猜错了？”我故作疑惑地说道。

    “额，应该是吧？”大卫继续顶着那副憨厚的脸说道，“反正咱俩翻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啊这。”我犹豫了一下，“难道是杰里听错了？”

    “冯老师，要不你明天再问问杰里？”大卫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好吧。”我看了看天空，“都这么晚了，天都黑了，那我走了，明天我再去问问杰里吧。再见。”

    “好的，冯老师再见。”大卫挥了挥自己完好的右手。

    我装作转身就走，但是走了几步后又扭过了身子：

    “那个。”

    “怎么了，冯老师？”大卫扭头看着我。

    “那个，真是麻烦你了。”我说道。

    “不麻烦，毕竟是为了孩子。”大卫说道，“好了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我说完便大步朝着教师宿舍走去，尽管很想扭头看看那个大卫的神情，但我最后还是忍住了。

    回到宿舍后，我直接脱衣服睡觉，丝毫没有计划等待李斯特回来的意思。

    等到我再次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我看着还未明亮的天空，悄声穿上衣服，走到了昨天的工棚废墟前。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原本建立在杰里工棚旁边的那个新工棚，以及伴随着大卫消失不见。

    “好吧，这样我就有目标了。”我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