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技安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冯正仪说：“我表——”

    周永清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道：“难道你想——十年胖子无人问，表妹被睡天下知吗？再说，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真的没碰你表妹！”

    洪技安扒拉开他的手，愤恨道：“行，看在这么多路人的份上，这次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这事没完？”

    被冤枉的周永清，再次摆出事实，“上个星期在夜总会，我还看见她和一个健身教练一起蹦迪呢！”

    “你胡说！不要污我表妹清白！”

    洪技安涨红着脸一巴掌扇过来，周永清低头躲开。

    “骗你是小狗，前两天又换了个卖安利的！”

    ……

    两人就洪技安的绿帽子问题进行了《奇葩说》式的辩论，不一会就到了5楼办公室。

    刚进办公室，一个精致妆容的长发美女就扑进周永清怀里。

    “永哥，你快救救我！”

    “这是你档口客户？”杜子丘地问道。他和周围一众保安疑惑表情，像是在说：这哪是客户，这是情妇吧！

    这美女就是周永清虎门的客户林珊。

    他娘的！平时一根万宝路香烟叼着，跟你打招呼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现在出事了，就拿老子当挡箭牌，真是个渣女！周永清心里鄙视这个小太妹，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大客户，能帮就帮。

    “是我档口的客户，她怎么啦？”周永清问。

    “永哥，是这样的，这位小姐在5楼E012-B档偷偷吸烟，烟头掉到货架上引发了火灾！”

    “E012-B档的老板娘和我关系不错的，愿意和我私了，就是隔壁档口老板娘的手被烧伤了，就说一定要告我，让我承担刑事责任！”林珊赶紧补充。

    “我觉得这是最好大事化小，不然对服装市场的声誉有影响！”周永清说道。

    “对对对！越小越好，那老板娘我去做思想工作，让她尽量私了！”洪技安想着自己的保安科长位置，赶紧赞同。

    “现在我们得先应付记者，想想如何解释火灾原因！”杜子丘说道。

    “老鼠啮咬电线造成短路，从而引发的火灾。”周永清提议道。

    杜子丘点点头，不过又摇了摇头，说道：“不可控因素引发的火灾，确实是一个好理由。不过还有个问题，你们还是和我去监控室看看。”

    几人来到监控室，一个保安将一段视频循环播放。

    E012-B档口内，林珊靠在里面的货架和档口老板娘聊着天。不一会，有客服拿货，老板娘去招呼客户了。林珊的电话响了，她将烟头随手扔在货架边上，掏出手机走出档口打电话。而这个过程中，对面的一个过道边上，一个男人手上拿着一件外套，一直站在那里。这人戴着针织帽，大黑框眼镜挡住半张脸，嘴上留一圈胡子。当一个拖车从旁边经过时，拖车绳的货物蹭掉了男人的衣服，一个摄像机露了出来。男人赶紧蹲身去捡衣服。视频戛然而止。

    “有人偷拍，林珊认识这人吗？”周永清问道。

    “她说没见过！”杜子丘说道。

    “这人不会是晶华广场派来的吧？”洪技安小心假设，大胆论证地问道。

    “晶华广场经过前段时间的那些事情后，生意一落千丈，自救不暇，应该没功夫来搞这种小动作！”杜子丘摇摇头。

    周永清将视频反复看了几遍后，最后将画面定格在男人手腕摄像机彩色挂绳上。周永清见过张春林用过这个挂绳。

    于是，他对杜子丘说道：“这人我以前好像见过，我现在去找他确认一下！”

    “好，你快去快回！”杜子丘说道。

    待周永清走后，洪技安问杜子丘：“杜总，那待会记者采访怎么说？”

    杜子丘冷笑着说：“记者问起，就按周永清说的回答！如果视频在网上曝光了，大老板问起来，你就说是周永清出的馊主意！尽量甩锅给他！”

    洪技安点了点头。

    深圳福田区上步百花路国城花园2栋309房。

    这是一间20多平米的复式房，一层就一个吧台一样的长桌，桌边上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其他地方摆满衣服等生活用品。墙上贴满照片，地上铺满杂志。确实适合为献身艺术的人居住。

    周永清和张春林站在房子大厅，彼此望着对方，既熟悉又陌生。

    周永清轻踢着几脚地下的杂志和照片，向长桌走去，像是穿着雨鞋在趟水。“瞧你这儿乱的，学谁不好，学赵铁柱？”

    张春林一边整理被周永清踢开的照片，一边为自己正名。“一个名叫奥修的作家曾经说过，艺术家由无秩序创造出秩序，但是他们的生活非常邋遢、非常懒散、非常无秩序。如果你看到一个艺术家在生活，他将会开始想要自裁。”

    周永清坐在长桌上，悠闲的抖腿抽烟。“别搁这玩文字游戏！不过你小房子还搞成复式楼，确实压抑的很！”他抬起手，便碰到了天花板，随手敲了敲，掉下一层灰。

    张春林嫌弃地扇了扇飘过来的烟，问道：“为了今天的视频来的吧？”

    周永清点点头道：“兄弟是个明白人，不枉咱们曾经几次生死与共，开个价吧！”

    张春林捋了捋遮住眼睛的头发，露出睿智的光芒，伸出五根手指道：“兄弟友情价，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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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春林不服争辩道：“上次晶华广场不是5万？”

    周永清吐了圆圈，语气缓和道：“上次是大事，这次是小事！再说上次我5毛水军费都给了你们3万！”

    张春林有些懊恼地说道：“上次水军费都超支了5000块。”

    周永清抑制住没笑出声，“第一次听说水军还贴钱的！那是你们会计没学好，不能怪我！”

    张春林踌躇了许久，开始将军。“你说，我把这录像给晶华广场的人，他们会不会多给点！”

    周永清开始反将，“那我就告诉他们，上次是你俩在网上找水军黑他们！”

    张春林压制不住怒火，将收集好的照片一把甩回地上，咆哮道：“那是你这个混蛋指使的！”

    周永清摊了摊手，无所谓地说道：“是我指使的又怎样？我舅也是东门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但你们俩说不定像上次一样，在医院躺上个把月。更严重点，说不定断手断脚！”

    张春林显然将军彻底失败，开始再次谈和，“兄弟一场，再加点！”

    周永清旧事重提，“什么兄弟？上次我在三和市场落魄的时候，你们50块都不给我！”

    张春林无语道：“这个坎你过不去了吗？每次聊天都提几遍，算了算了，2万5吧！”

    周永清再次压价，“2万2！”

    张春林想了想，点头道：“那还加一顿饭！”

    周永清伸出右手，“成交！”

    百花路捷农西餐厅里，张春林打着饱嗝，面前餐桌上摆着10个空盘，两个空红酒瓶。

    周永清有些愤怒地小声说道：“你他娘的，跑西餐厅参加牛扒光盘行动来了吧？”

    张春林感觉宰了黑心商家一刀，舒坦地打了个饱嗝道：“放心吧！我挑的这家餐厅价格便宜，不会超过3000的！”

    周永清冲他竖起大拇指，“真有你的，一顿饭要将差价吃回来！对了，赵铁柱死哪儿去了？”

    张春林紧握手里的刀叉，愤怒道：“别提那王八蛋了！本来约好先去BJ天上人间卧底爆料，接着去山西老家查王家岭矿难原因，最后卧底富士康查员工跳楼真相。结果前一天，他一个人带着4万5去了，就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让我独自去跟拍网络红人凤姐！”

    周永清一口红酒差点呛到，咯咯地笑起来。

    “你俩这是要去拯救世界吗？为了名气真够拼的！”

    张春林无奈地说道：“没办法！我曾经爆光过黑工厂，赵铁柱揭露传销黑幕，一起共同报道过龙岗大神。可是这才一两年，我俩就过气了，网络真的没有记忆啊！”

    周永清赶紧劝道：“那就别瞎折腾了，好好找个地方上班。现在淘宝兴起了，你可以给淘宝模特拍照！”

    张春林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屑道：“婚纱摄影我都瞧不上，我会去给淘宝上那种土了吧唧的模特拍照？现在只想好好搞我的自媒体！”

    周永清好奇地问了一句，“自媒体是啥玩意？”

    张春林解释道：“天涯社区博主，新浪微博，积累足够粉丝，赚打赏费和广告费！”

    周永清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档口拍照就是为了发到社区和微博吗？”

    张春林点头说道：“是的！不过，那个女人抽烟的姿势确实挺美的！”

    周永清赞同道：“小子，眼光不错！咱俩头一次意见相同。好好干！有空时帮我淘宝店的衣服拍拍照！”

    ……

    晚上7点，周永清在保安机场接了周达，来到听见订好的东门悦来酒店。

    周永清还没开口，周达强先说道：“吃饭就不必了，你把人送到我房间来！”

    “一点不拖泥带水，直击主题，果然是干大事的人！不过兄弟，下次别用这种对待皮条客的语气对我说话！”

    魅酒吧内的一个包间内。周永清在20多个女孩中挑出10个。

    “酒店地址给你们了，这是我一个好哥们，你们哪个被选中，一定好好喝酒聊天，酬劳翻倍。我哥们喜欢纯情一点的，有校服的穿校服，妆不要太浓，他就是来找初恋的，你们下去准备一下吧！”

    “是，永哥！”

    其他女孩离开后，一个长发精致瓜子脸女孩依旧站在原地。

    周永清疑惑地问：“你怎么还不去？”

    “永哥，我是新来的，我叫小洁，那位客人的喜好，能不能介绍具体点？”

    周永清不耐烦地打断。“就是去见个酒客，又不是考试，这也要作弊？”

    “永哥，你认识赵璇学姐吗？”

    原本在沙发上悠闲抽烟的周永清动作突然一滞，掐灭烟头，深深吐出一口气，将烟雾吹散。“你和她一个的学校的？她现在好吗？”

    小洁没有回答，只是问道：“这位客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行啊你，还懂得信息交换！那位客人受了前校花女友的伤，过来找安慰的。妆容不要妩媚妖艳，要清新淡雅。眼神清冷寡淡一点，不用过于献媚讨好。头发最好别盘起来，披肩长发不用任何修饰最好。至于服饰，可以模仿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的轻舞飞扬，也可以手机上搜一下2008级武汉大学校花的照片，上身中长款卫衣，下身牛仔短裤，这种下半身失踪的穿着，他应该会喜欢。”

    “去吧！”

    走出包间，周永清看见吧台旁的林珊一边抽烟，一边喝酒，旁边已经摆了十几个小酒杯。周永清走过去，揪住一旁搭讪的两个小混混的衣领，将他们甩开。

    “滚一边去，我的马子你们也敢撩！”

    “永哥，误会，误会！我们就是和嫂子找个招呼！”两个小混混赔着笑溜了。

    林珊看见周永清过来，端起一杯酒递到他面前，冲他吐了一口烟雾，笑着说：“今天的事谢谢你！”

    “小事一桩！”

    周永清将酒一饮而尽，两人来到舞池尽情起舞……

    东门的夜晚，灯火璀璨。忙碌一天的人们难得有休闲的时光，有的在各式口味的街铺餐馆里享受着美食，有的在各式商品的店铺商场里血拼，有的在KTV里一展歌喉，有的在酒吧嗨曲中摇晃着身体。物欲横流的都市里，他们停不下来，他们是不安定的，白天用灵魂去换取金钱，晚上再拿金钱赎回自己的灵魂。但是城中村的制衣厂的工人们，连赎回自己灵魂的时间都没有，他们还在制衣厂里忙碌着……

    酒店306房。晚上11点。

    房间的隔音很好，房间内静的落针可闻。林珊身上披着薄薄的被子，倚靠在枕头上，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在暖黄色的暧昧灯光下看着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丹凤眼透露出一种混不吝，樱桃小嘴一张一合之间，淡淡的烟雾在身周萦绕。她似乎抽的不是烟，是生活，是苦难，似乎希望生活的苦难如同烟雾，慢慢消散……

    林珊突然有停下，有些焦躁地拨通了周永清的电话。

    “周永清，你个混蛋，撩完骚就跑了，告诉了你门牌号，怎么还没过来？”

    “实在不好意思，厂里等着出货，我回布吉了！”

    林珊突然笑着道：“看不出来，平时吊儿郎当的，以为是个渣男，没想到你还对老婆挺忠诚的！”

    “谁说的，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青春少年是样样红，我是主人翁！”

    “行啦！别吹了！我问你，当四周很安静的时候，你脑海里会不会时常萦绕着某种声音！”

    周永清随口答道：“我脑子里一直都有哒哒哒的回音，缝纫机的声音！”

    “我也是，想不到居然和你这个渣男心有灵犀！”林珊先是惊讶，接着有释然道：“你待在制衣厂，有这种声音不奇怪！”

    周永清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不是现在的，是南下打工的第一间制衣厂的声音！”

    “我也是，记得我刚做服装档口，那些制衣厂、印花厂、绣花厂的老板总是嫌弃量小，工价开的高，我的货都要压好几天才开工，有一批T恤甚至连领口都没有定位，我拖回工厂让他返工，那个工厂老板理都不理，我就坐在车间的地上放声大哭，不过无论我怎么大声，都盖不过工厂里缝纫机的哒哒声……”

    “每个人初次踏入一个行业，都需要用苦难交学费！”

    “还好你后来你生意做起来了，对于这些工厂，永不合作就好啦！我要去尾部检查出货情况，有空再聊！”

    “真是无趣！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又比较喜欢大叔类型，又担心他那方面不大行！”

    “你一个小富婆又不缺钱，你可以找两个，一个精神上的，一个**上的！”

    “呸，我才不会像你这么渣！虽然我生活上追求精神上的享受，但是将来肯定找个老实人嫁了！”

    “又是老实人接盘，老实人这是惹了谁？”

    “我订的三款衬衣明天都能出货吧？9028款粉色布料到的比较晚，绣花厂裁布没送过来，要后天出货！”

    周永清走出办公室之前，心里有些后悔，这么好的渣女，怎么就没渣她一下。他电话里突然问了一句：“明早要给你带早餐吗？”

    “好啊，十根烤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