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市场开业一个多月，一批亏损严重的商家黯然离场，一批做着一夜暴富梦的商家欣然入驻，换上新鲜血液市场如同打了鸡血，继续焕发新鲜和活力，只是它们有些狭隘和偏激，每天两三万的开支扛在肩上的新商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心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呐喊“爆版、爆版……”

    在服装市场驻足良久的人都会感慨这里的快节奏，感受到这股无形的压力，好比将一个海螺放在耳边仔细聆听，会听到大海的声音一般。

    刚吃完早茶的周永清摸着肚子，一脸享受的漫步在东门老街。突然前方人群一直骚动。

    “耀华市场有人跳楼了！”

    不是人群中谁喊了一嗓子，周永清也随着看热闹的人向耀华大门口聚拢过去，以跳楼者为中心，出现一个直径2米多的圆。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周永清挤进去，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时，踉跄着后退几大步，差点跌坐在地上，呆愣了好半晌。

    死者是和周永清处过几天对象的苏苏，血流了一地，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周永清方向。

    “这不是二楼A50档老板娘吗？年纪轻轻，长得又漂亮，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听说她的工厂压了几十万件毛绒马甲，结果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冷天气，马甲根本卖不出去。”

    “做这么多压货，这心也太大了吧？”

    “前两年货都不够卖，今天夏天就开始做压货，没成想，哎！”

    “所以说，做生意啊，不能太贪心！”

    ……

    当救护车赶到，将尸体拖走后，周永清依旧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

    如果面对古平川的死是愧疚，那么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只是恐惧，现在的他还没有悲天悯人的大爱之情，只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二月底，羽绒服的热度终于过了，从每天爆销**千件甚至上万件跌落到七八十件。周永清三人坐在档口长吁短叹。

    周永清：“我还有5万多件库存！”

    周小峰：“我有2万多件！”

    冯鹏飞：“我也有2万多件，下个月档口就要到期了，要不我给你们每人匀点，你们帮我卖？”

    “滚！”周永清和周小峰同时骂了句。“要不，给你同学退回去抵货款？”

    “滚！你们这样搞，我还怎么面对我同学！都是身价千万的人了，要点脸行不？”冯鹏飞怒斥。

    “我们不要！”周永清两人说道。

    三人正在焦灼之际。一个身着深灰色啄木鸟休闲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在周永清门口的顿足，将门口铁链上一件挂版的羽绒取下开始正反查看。周永清立马起身迎了出去打招呼。

    “牙叔！您好您好，好久不见！”

    中年人仔细打量周永清一会儿后，恍然道：“是你啊！没想到没想到！房子不卖了，开始卖衣服了！”

    “我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您！”

    两人寒暄之际，周小峰也冲了过来，蹲着身子双手握住赵叔牙的右手。

    “您是东北的牙叔吗？久仰大名！”

    “你是？”

    “我是河南帮的周小峰！小人物，不足挂齿！”

    “听说河南帮新晋崛起了一位副帮主，是你吧！真是后生可畏！”

    “嗨，我就是个无名小卒！哪有您手眼通天的本事！现在世道有点乱，牙叔能不能指条明路！”

    赵叔牙似乎不想谈这些，岔开话题道：“先谈生意，其他以后再说！”

    周永清赶紧接过话题。“对对对！先谈生意！”

    “这几款羽绒服颜色码数都齐吗？打包多少钱？”赵叔牙问。

    “都齐的，您是我多年的老客户了，打包65，你想要多少件？”

    “40！”

    “齐色齐码40件，好嘞！”周永清准备招呼小妹开单打包。

    “是打包40！”

    “啥？您这还价也太狠啦，这个价我亏死啦！”

    “您想要多少件，我那里有货！”周小峰说道。

    “我对面也有货！”冯鹏飞也瞅了上来。

    “两个禽兽！”周永清小声骂了句，对赵叔牙说道：“40就40，您想要多少件？”

    赵叔牙伸出两根手指。

    “200件？”周永清问。

    赵叔牙摇摇头。

    “您太小瞧牙叔了，是2000件吧？”周小峰说。

    赵叔牙不可置否。

    “2万件？”冯鹏宇问道。

    赵叔牙依旧不答。

    “20万件！”三个人说出这个数量，自己先兴奋起来。

    周永清说道：“是这样，我们只有10万件左右，您看可以吗？”

    赵叔牙说道：“我这批订单就是那个量，多了少了我都不要！”

    冯鹏飞赶紧掏出手机打给同学。

    “什么？收版了！如果我下单10万件，最低多少钱？什么，成本涨价了，55！”

    冯鹏飞有些颓然挂了电话。

    赵叔牙说道：“现在下单做货有些晚了，我两天后就回东北了！”

    周永清开口道：“您看市场上其他羽绒服款式有喜欢的吗？凑20万件可以吗？”

    赵叔牙说道：“E区189档广志服饰，那几款羽绒服不错！”

    “放心，牙叔，这单我们接了！”周小峰说道。

    “好！”

    赵叔牙将一张配货单和一张金色名片拿出来，周小峰赶忙伸手去接。结果，赵叔牙转递给了周永清。

    “货配好打我电话，然后送到单子上面的地址！记得，只有明后两天时间！”

    说完赵叔牙转身离开。

    “你这么肯定能拿下订单？”周永清问道。冯鹏飞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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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这是给我的！”

    周永清想抢回来，无奈被对方武力压制。

    “你俩别闹！”冯鹏飞问道：“元元，赶紧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位贵人的？”

    周永清于是将拍婚纱照和租房子的事简要说了一下。

    “傻人有傻福！”两人同时评价。

    “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小姐请自宽心。这是我的福报！”

    “你的福报是996！”

    “你们的福报是007！”

    三人嘴炮爆发时，黄毛从旁路过。周永清冲他招了招手。

    “永哥，有啥吩咐？”黄毛屁颠颠凑上来。

    “帮忙去打探一下消息！”

    周永清将事情交代了一下。

    “好的，永哥，保证完成任务！”

    黄毛匆匆而去，怏怏而回。

    “永哥，钱志勇说，2款偏色断码的可以40，齐色齐码的6款最低55！”

    “大概多少库存？”

    “偏色断码的2万多件，齐色齐码的10万多件。想当初，他拖着黑袋整市场转悠，100块3件都卖过。后来雪灾，最高卖过188块1件，这老家伙赚到钱了，现在不急着清货了！”

    黄毛离开后，三人开始商议。

    周永清感叹：“我怀疑这个牙叔故意挖好了坑，等着我们往里跳！人家主要看中的还是那10万件的外单货！”

    冯鹏飞提议：“1件贴15，10万件就是150万，这种往里面贴钱的生意怎么做？我建议月底找个清尾货的，处理掉算了！”

    周小峰摇摇头，坚定地说道：“人老精，鬼老灵！就算是故意的，这个单我也要接，我还有事情要向他打听！”

    夜幕降临，正是制衣厂赶工之际，上水径村每个房子的缝纫机、电剪以及各种专机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大街小巷时不时有哐当哐当的拖车拉过，像是一个特殊的打更人，催促着夜里时间的流逝。

    周永清和周小峰蹲在下水径村11巷的一个侧面通道，盯着12巷1号，这个靠着后山的2个巨大仓库。仓库先前是租给一个中年人堆放布碎的，中年人在一家制衣厂拖着一大袋布碎下楼突然猝死。后来由钱志勇租下，用来堆放羽绒服。

    “我让刘少雄打听过了，晚上只有一个人看守仓库，这人还是一个酒鬼！”周永清说道，眼睛盯着后山黑暗的山顶，回忆起他以前被踢下山的情景。

    周小峰点头道：“嗯！我也让兄弟查过，钱志勇是从三和市场招的一个工人，非亲非故，心挺大的！”

    周永清感叹道：“他破产后，那些亲戚朋友便和他断了来往。等他发达后，这些人又来示好，他一概没搭理。”

    周小峰一脸的理所当然，“很正常，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

    周永清有些胆怯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周小峰斩钉截铁地说道：“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血淋淋的！”

    周永清反驳道：“咱们现在可不是工厂的事，而是犯法的事！”

    周小峰云淡风轻地说道：“都一样，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是美洲大陆开发和殖民的新开端，而且导致了美洲原住民印第安人文明的毁灭。人类的贪婪是原罪，这种贪婪是天生的。既然天生有罪，那么，我不介意罪上加罪！”

    周永清诧异地盯着眼前的好友，“我勒个去！你扯得真够远的，难怪你在西安经常跑大学去蹭课，听的就是这些东西？”

    周小峰微笑着说道：“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是我自己总结的！”

    周永清没好气道：“你和某些专家一个德性，真是德不配位！”

    周小峰打气道：“我要什么德性？再说自从上次丢包后，你不励志要改变命运吗？我告诉你，牙叔这个贵人一定要把握住，对你以后生意会有有巨大帮助。而且，我需要一些内幕消息，说不定哪天我走投无路，会去投靠他！”

    周永清摇了摇头，“我不想干这种事，我想安心做生意！”

    周小峰开始算账蛊惑，“想想10万件是400万，你我每人200万，处理掉你的库存200万，就是400万，这钱你不赚，你的5万多件库存可就屯在家里了，50一件进货价，你要亏损260多万，从千万富翁又跌回百万富翁，里外里就是你的资产相差660多万！”

    周永清一脸佩服道：“算的什么账，这么溜？你上学那会，数学成绩可是倒数！”

    周小峰指着周永清的榆木脑袋说道：“书本上我是不如你，可生活中的运用你比我差的远！还好，你现在开窍了！”

    周永清若有所思，“开窍？这个词我喜欢，我想王忻梦亲口对我说！想想现在足智多谋的我，都是被过去的苦难逼出来的！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周小峰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啰嗦的毛病又犯了，尽扯些没用的，你到底做不做？”

    周永清没有回答，盯着远处那个巨大漆黑的仓库，手捂着半边紧张抽搐的的脸，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仿佛回到童年那个独自躺在床上的深夜。眼前出现一个个来往搬货的马仔成了梦中窗外风中影影绰绰不断摇曳中的枝叶，心中一个个神魔鬼怪的虚影在不断凝实，恐惧敬畏之心到达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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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那怂样！”

    周永清醒过神来，义正严词地说道：“不管道德层面和法律层面，我们都应该有敬畏之心，即使货清不掉，我也不想干这种偷盗的事情！”

    “哎！孬种！那走吧！我们另外想办法！”

    周小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两人开车离开。

    第三天的中午，周小峰打来电话，告诉他牙叔已经同意交易，通知他将羽绒服库存清点后运往盐田物流园区3号仓。周永清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想要随着周小峰一同前往，被周小峰断然拒绝。

    卸货完成后，五六个工作人员对羽绒服进行抽查和清点后点了点头。赵叔牙吩咐身边的秘书在笔记本上转账。

    他拍着周小峰的肩膀笑道：“做的不错！”

    周小峰急忙掏出金色名片恭敬的递过去。赵叔牙愣了一下，问道：“他把机会送个你了？”

    “是的！我知道牙叔消息灵通，想打探一个消息！”周永清拱手说道。

    “说吧！什么消息？”赵叔牙摆摆手道。

    周小峰凑近后小声问道：“我想知道秘书邱鸿宇和司机黄云龙，现在频繁在澳门和香港开公司，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赵叔牙不甚介意地回答：“邱鸿宇可能牵扯到一些大型工程受贿事件，准备企政从商了，港澳开公司便于资产转移！”

    周小峰恍然大悟道：“谢谢牙叔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