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机敏锐的冯鹏飞很快就赶到服装市场，看见市场上一片抢购羽绒服的繁荣景象。他赶紧给同学打电话，商谈进货的事。

    期间，周小峰和陈雅薇也过来了。周永清、冯正仪、冯鹏飞、周小峰和陈雅薇五人一同乘飞机过去武汉看货。

    在北批市场考察了一下羽绒服的款式和价格，与冯鹏飞的同学初步洽谈后，饥肠辘辘的五人来到江汉路小吃一条街大快朵颐。三鲜豆皮、热干面、牛肉豆丝、煨汤、面窝等特色美食整了满满一桌。

    冯鹏宇吃了一口热干面，对里面芝麻酱的味道一脸享受，接着开口问道：“耀华市场低价跑量，刚才看的那几个系列款怎么样？1000件85元、3000件75元、5000件65、10000件以上55元，如果进货，想好进货量了吗？”

    冯正仪说：“款式还算新颖，老同学价格也没便宜多少，每次都要齐色齐码拿货，除了质量问题，不能退换，条件有些苛刻啊！”

    陈雅薇赞成道：“是啊，这样卖到最后断色断码会积压很多库存的！”

    周永清说：“没办法，现在到处缺货卖，刚才好几家档口的客户因为抢货而大打出手，现在规矩都由是厂家说了算。他朋友档口附近有好几个仓库，我向搬运和物流打听，他家配货发货及时，这说明供货量充足。”

    周小峰说：“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年后最多销售一个多月，羽绒服的市场的吞吐量到底多大，还有时刻要关注气温变化！”

    冯鹏飞说：“天气只能赌，赌冷空气持续时间长一点。衣食住行是老百姓安身立命之本，在中国这个拥有庞大人口的国家，你们不用担心的需求量，近年深圳常住人口860多万，香港690多万，广东9400多万，不包括巨大的流动人口，忽略出口和外省的需求量。我们只要瓜分那么小小的一点蛋糕，三个月内妥妥的千万富翁！”

    周永清激动道：“那还等什么，要赌就赌大的，量再大一点，反正我们三家分晋也吃的下，最好将价格压到50。”

    几人15000件50元选好款式后，订了晚上机票回到深圳。

    晚上回到家，冯正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

    “怎么啦？”

    “我还是担心后续补单后会出现大量库存问题！”

    “现在这么缺货，剩不下多少库存的。在码数方面，我们三家进的货可以相互换码，而且我们有工厂可以改码的。我会每天关注销量和库存，做到尽量不断码。颜色一般都能卖掉的，而且我以前在赤沙的棉服羽绒服厂打过工，到时候断色就中大进布料和羽绒，工厂补些颜色卖！要不是现在马上年底不好招工人，我都想自己做货了！”

    “千万别，现在羽绒服的面料价格都在疯涨，供不应求。商家会优先给大客户供货，你订单量小了，会三天两头拿不到布料。订单量大了，会积压大量库存。咱这点流动资金做羽绒服，可禁不起折腾。而且，你做出来成本说不定比武汉拿货的价格还高，我们还是安心炒货卖！”

    “知道了，不过最后几批货款，我会一直押着，不好卖的颜色我会退回去抵货款！”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鹏飞的同学！”

    “什么同学，不让退货就算了，颜色都不让换，是同学就不会提出这么苛刻无理的要求。店大欺客，客大欺店！生意场上不是你掐住我玩，就是我掐住你玩，没有公平可言。现在他势大，我们这些商家都让着他，等到羽绒服的势头过了之后，我们这些欠债的才是大爷！”

    “元元，尽学些市场上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只是市场上商家大多如此，要入乡随俗嘛！开玩笑的，做生意基本的诚信还是要讲的，不会压着货款要挟供货商的！”周永清心里道：我只是如小马哥一样，在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有多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

    冯正仪突然钻入周永清的怀里憧憬道：“我希望我们早点攒够钱，到时候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周游世界，你说好吗？”

    “好啊！”

    周永清爽快地的答应，脑中却很快闪过前女友的念想：买一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别墅。这种感觉，如同呼兰继承了王建国说谐音梗的遗志一般。

    2008年1月3日，中国发生的大范围低温、雨雪、冰冻等自然灾害。上海、江苏、浙江、AH、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XJ等20个省（区、市）均不同程度受到灾害影响。大雪导致半个中国的交通瘫痪。此时正值春节返乡期间，上亿返乡人被滞留，单单广州火车站滞留人员就达200万。

    凌晨三点，服装市场几千户的商家，有的已经回家，有的被堵在回家的路上，只有稀稀落落一百多户商家开着档，但是大多门可罗雀，商家们一脸的愁云惨淡。当然，赌中“豹子三个六”的十多户羽绒服商家那里却门庭若市，一个个商家喜笑颜开。一个个浓妆艳抹的看档小妹穿着版衣，站在凳子上大声吆喝，时不时左右侧身或旋转一圈，展示衣服的版型和各个细节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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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198，不要168，全场118，要要发，爆款羽绒服带回家！”

    “爆款爆款！4个颜色5个码，爆款羽绒服穿出品味，穿出优雅！潮流无处不在，羽绒独挡衣面！”

    ……

    一波人流高峰期过后，周永清给几个维持秩序的保安发了根烟。

    “辛苦各位兄弟，改天一起吃个饭！”

    “永哥客气了！”

    待保安离开后，他兴奋冲进档口，开始数起一个大黑袋里面的大团结，每100张套上一个橡皮筋扎好。他又偷摸着瞟了一眼对面的身材高挑的一个空姐和两个前台小姐，叹了口气，对自家档口小妹说道：“赶紧让你男朋友每天给你拉下腿！两条小短腿跟个柯基似的！”

    “知道了，老板，我还会虚心补钙的！”档口小妹用最狠的表情说最耸的话，斜眼看着周永清。

    周永清又对冯正仪道：“老婆，要不等淡季时，你抽空去韩国整个容？”

    冯正仪气鼓鼓地道：“整你奶奶个腿，自然美才是真的美！男人啊，别总是盯着别人的老婆看！”

    “呵！都敢这样跟你老公叫板了，嫉妒让女人面目全非啊！我是为咱们档口生意着想，现在不是大力出奇迹，是靓丽高挑出奇迹！对面穿版的那三个妖精，每天比咱们多买好几百件，穿什么颜色卖什么颜色！”

    “妖精！一个个是挺妖精的！”档口小妹咬牙切齿。

    “就是，卸下三斤粉，说不定还没我俩好看呢！”冯正仪挖苦讽刺。

    “就是！”说着，两人都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来。

    周永清心里感叹：果然女人和男人眼里的妖精不一样！女人用来恶毒地攻击同类——你个妖精、小婊砸，男人则大多是赞赏的调戏之言——你个磨人的小妖精。我喜欢《儒林外史》里的“你若丢了我，再娶了别的妖精”，更喜欢《西游记》的“妖精，吃俺老孙一棒”，毕竟，男人都喜欢“管鲍之交”。

    周永清正在思绪里漂泊之际，冯鹏飞从对面走了过来。

    “元元、小仪，生意不错啊！”

    冯正仪没好气道：“我说你老婆怎么回事？和她打招呼，鼻孔都嗤到天上去了，爱理不理的，空姐了不起是吧？只会对头等舱的商务人士礼貌有加吗？瞧不上我们这些档口上的泥腿子？”冯正仪意识到“泥腿子”将自己贬得太低了，立刻纠正。“不，是瞧不上我们这些枝头的凤凰吗？”

    冯鹏飞意识到女人之间战争的可怕，赶紧解释道：“嗨！她就是有点社恐，不像小仪你，社交牛逼症，别和她一般计较！”

    周永清整理好钱，转身也开始发难。“小飞同志，市场那么多档口出租的，你小子怎么租我对面，这不是摆明抢生意啊！”

    “有六七间羽绒服的档口都在附近两条通道，这叫集群发展，再加上你可以随时叫动保安维持秩序，避免小偷小摸抢货等现象，我帮你介绍了羽绒服的货源，你让我占用一下公共资源，大家互惠互利，多好！”

    “靠，道理都让你一人讲完了，你是小母牛钻蒸笼——真(蒸)牛逼！”

    两个人正在瞎掰，周小峰走了过来。“喂，鹏飞，返单报给你朋友了吗？”

    “给他电话了，现在货源紧张，而且陆运已经瘫痪，要后天空运过来。你和我各下单3万件，我们的元元大佬下单10万件！”

    周小峰惊讶地问：“靠，你量这么大？”

    周永清解释：“现在你下单3万件，他最多给你1万件，我下单10万件，他可能给我3万件。以前我在布行工作时，一些大客户就是这么搞的。布料紧张时，布行缩减比例分配给客户，下单1000条给100条，下单100条给10条。所以，很多客户会扩大比例下单！需要100条时，就下1000条。”

    周小峰点头道：“有点意思，不过你小心突然供货充足，到时积压大量库存。”

    周永清说：“嗨，现在这个产能不可能跟上，再说以现在的销量，也就一个多星期的事！”

    周小峰说：“我说，你俩是怎么做到一个不偏色，一个不断码的？我的档口可是偏色断码严重！M码和L码快没货了，其他码还有很多，而且土黄色和咖啡色这两个色贼难卖！”

    冯鹏飞说：“找几个身材好的档口小妹穿版衣卖啊！你看我老婆和两个前台小姐，穿什么颜色，什么颜色就是主色，就是爆款色！”

    周小峰说：“这招忽悠一些散客还行，打包客可没那么好忽悠！”

    周永清说：“改码卖啊！”

    周小峰说：“这招同样对打包客无效，有个客户拿齐码回去，拆开衣服一比较，发现S和M一样大，L和XL一样大，立马把货退了回来，还将我老婆一顿臭骂，然后去其他档口补货了！”

    周小峰说完一声叹息，目光锐利地盯着两个眼神闪烁，似有猫腻的家伙。

    冯正仪看不过眼，说道：“我们有工厂，让工人将码数改小的！你们有大改小的可以拿到我工厂来！”

    周永清心里骂着败家娘们，突然仰头望天说道：“哎呀！突然发现保安室还有一点事要处理！日行千里系沙袋，飞檐走壁莫奇怪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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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永清被掐红了脸，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脑中突然闪现广州西槎路外贸公司门口那个上吊的红衣女人。他艰难地对周小峰说道：“我——我看见——鹏飞好几次偷偷给他同学打电话换颜色，所以——他不偏色！”

    周小峰一听这话，朝冯鹏飞骂了句“禽兽”，分出一只手也掐住了他的脖子。三人开始挣扎着，互掐着打转，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恨的魔力转圈圈。只差周乐，就组成了儿时最爱模仿的动画片《天空战记》里的咆哮怒吼的四神兽，组成兽王曼陀罗阵。

    年前的大雪让很多打工人被迫滞留在深圳，往年萧索冷清的“空城”没再出现，世界之窗的舞狮表演，锦绣中华春节大庙会，东部华侨城的花展，到处游人如织。各大街道店面里播放着刘德华的《恭喜发财》，门口被桃花、灯笼等装点得喜气洋洋的，四处洋溢着年味。

    周永清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从保险柜里将八百多万现金拿出来，铺在地上，一会儿躺着，一会儿趴着，时不时手指拨动钞票，嗅着钞票的芬芳，听着哗哗的声响。南下打工8年，这是他无比厌恶又不可或缺的东西，踏实感、安全感带来无比的享受却又偏偏无比的抗拒抵触。

    冯正仪打扫了一下屋子，换了身新衣服，打开卧室，期许的目光看着周永清。

    “元元，有几个朋友约我去弘法寺上香，你陪我一起去，好吗？我们可以在仙湖植物园到处逛逛！”

    “春节我哪儿也不去，前几年打工穷怕了，我需要一点时间，锻炼如何抵制金钱的诱惑！”

    “真的能抵制住吗？千万别沉迷，被蛊惑和腐蚀！”冯正仪眼里的光开始暗淡下来。

    “好啦，我有分寸的，我只是享受奋斗赚钱的过程，真没什么花钱的**！”

    周永清起身揽着妻子的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