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山坡上被打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四周用混凝土支撑着，组成一个看起来并不值得信任的防空洞。就是这样一个防空洞，大概有一个排的兵力在它的附近防守。

    季诺和木子已经准备好了装备，因为事发突然，他们的通信设施极其简陋，进去的小队只能用三个对讲机和外面的临时通信部联系，而且没有人知道设施里是否有屏蔽信号的设备。

    “我还是觉得有些激进了，”在进去之前，木子最后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其实我们也可以守在这里，等友军过来。”

    “你不能认为修这个设施的人是一个腔肠动物，进出都用一个口，设计师设计了其他出口，我们守在这里也没有用，”季诺决心已定，他相信这里一定很重要，否则这些人没有理由在上级已经投降快一年之后还在这里守备，“准备进去了。”

    木子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了马初，但对方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和季诺一起穿上了防弹衣，准备进去。

    如果旅长和指导员在指挥上发生重大分歧，那么指导员有权力向上级反映并立刻停止现在的行动，但很明显，马初似乎和季诺之间并没有什么分歧。

    作为参谋长，木子完全不能赞同这个脑子一热就行动的计划，她宁愿现在放这些人跑掉，反正再快今天也跑不出夷州岛，总能找到的，可是季诺和马初似乎并不这么想，他们迫切地希望在今晚解决问题。

    隧道并不像他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潮湿阴暗，整个通道里灯火通明，地上十分整洁，让人觉得早上六点一到门一开就会有个大妈拎着扫帚拖把出来扫地，干净连根烟头都没有。

    “这地方甚至还喷了清新剂，”乐夏抽动着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环境真不错。”

    “针不戳，住在山里针不戳，”云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地就接上了这个陈年老梗，“这里算山里吧？”

    “算吧，你看这旁边有树有坡的，大小算个山，”乐夏摸了摸墙壁，和地面一样，没有一点湿气，仿佛整个设施都被抽干了水分一样，“感觉不是一般的防空洞啊。”

    几个人的影子随着脚步被灯光拉长，又在下一个灯光面前缩回自己的脚下，循环往复。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们行走的声音，脚步声在惨白的灯光下一点点放大，贴着墙壁和地面想隧道深处涌去。

    “通信部，通信部，是否能听见？”木子觉得距离差不多了，拿起对讲机例行交流。

    “很清楚，很清楚，”司机的声音也在隧道里回荡，“能听见，很清楚。”

    “报告旅长，我们已经看到一扇门了，正在计划破门后的行动，”班长的声音挤进来本就狭窄的电波通道，和司机的声音混在一起，“是否有其它指示？”

    “没有，进行破门操作吧，”季诺接过了对讲机，木子则蹲下身，计算着自己和一班之间的距离，“不要中断联络。”

    “明白。”班长说完后就把对讲机随意插进兜里，一阵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隧道。

    “妈的，”季诺手指一转，把音量压到了最小，“我们新进的军人已经完全不会使用老式的设备了吗？”

    “毕竟有更好的，我本来都想建议直接用手机的，”看到季诺和木子杀人的眼神，马初识相地闭嘴了，“我们要不要稍微快一点？”

    “走吧。”

    一班操作了半天，终于把这扇虽然没有上锁，但厚重地不可思议的大门打开了。班长用手臂粗略地丈量了一下，这扇门有近乎一米多宽。

    “奶奶的，这么厚的门我都是第一次见，”班长用手臂比划着，看上去有点兴奋，“一队先进去，都小心点，任务完成了我请大家喝酒。”

    周边的士兵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几个年轻的士兵当时就想欢呼起来，但被自己的队长一巴掌打在帽子上。

    “喊什么喊，把敌人喊出来了看你还喝什么酒，”一队队长是个老兵，脸上的伤疤和双手的老茧记录着他作为军人的荣耀，“小声点，咱们进去。”

    一队鱼贯而入，4个人相互配合着交错前进，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里和外面大有不同。里面似乎是一个实验室，有着各种各样带键盘和带显示屏的仪器，整个空间是一个圆形，进门以后是一个圆环形的台子，中间有一个小空洞，里面放着两个大罐子，每个罐子都有两米多宽，四米多高。

    “乖乖，这是什么东西啊，”队长趴在栏杆上仔细打量着罐子，但只能看到罐子里绿色的液体，“小王，告诉班长里面安全了，让他们也进来吧。”

    季诺等人也来到了这个不大的实验室，乐夏很庆幸自己把云水带了进来，否则这一群人里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来半个能看懂这些仪器的。

    云水打开了电闸，把所有仪器都通上电，然后在主控台上敲起了键盘。

    “人体实验。”很快，她就对这个实验室的性质下了判断。

    实验文件一个又一个从文件夹中被打开，其中绝大部分是东瀛语写的，偶尔也会出现一些英文的资料，这个实验室的主人已经很清楚的，应该是二战时期东瀛军在夷州留下的。

    “具体是做什么的，”仝羽来到控制台旁边，看着屏幕上的文件，虽然他参军很久了，但大学时的数学底子还没有忘光，上面的公式多少还能看懂一些，“能看懂吗？”

    “我东瀛语不好，不是很能确定，”云水敲了几下键盘，其中一个罐子的数据显示在了屏幕上，“但似乎时一个让被试者获得某种超能力的实验，而且……”

    云水突然沉默了，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季诺在这一刻仿佛幻视到了自己大学通宵看星际比赛时，奥利维拉展现的手速，是他这种手残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巅峰。

    “而且这个实验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止。”云水停下了手指，看向背后的所有人。

    从近一百年之前开始的实验，直到今天依旧在倔强地完成着属于自己的任务，当这个消息展现给在场的众人时，每一个人都不免得陷入了惊讶。

    “你是说，这个实验从90多年前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今天？”马初最先对这件事的可能性产生了怀疑，“实验记录呢？90年前不可能有这么优秀的计算机为它提供记录。”

    “早期应该还是人工记录，电子记录是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才开始的。”云水导出了电脑上最古早的记录，是一张1972年的实验报告。

    “也就是说，虽然东瀛在90年前就输掉了战争，但这个实验却还在这进行，到今天位置的90年，真正在进行实验的并不是东瀛人，而是……”木子说到一半，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袭透了自己的身体。

    她记得很清楚，刚刚袭击他们的军队，穿着的是夷州叛军的军服，这么多年，夷州自治区从东瀛的手中接过了这个实验设施，并且一直维护、继续着这份实验。

    “超能力。”季诺看着两个巨大的罐子，没有说话。

    上个世纪，超能力的神话在整个世界都非常流行，许多人真的认为超能力是真实存在的，各个国家也曾经掀起过一阵研究超能力的风潮，不过随着紧接而来的太空竞赛，这些超能力又被当作古老神话的残渣被人们无情抛弃。

    “你们，你们不会真的相信有超能力吧？”马初觉得这帮人好像在判断上出了一点问题，当然他更愿意相信这帮人处于一种脑子有病的状态，“冷静一点，这是个科学的世界好吗？超能力都是假的。”

    云水摇了摇头，在布鲁塞尔，她已经亲眼目睹了来自康采恩的科技，这不是人类所能企及，最基本的，人类绝无可能将一段完整的信息发送给远在数十光年之外的星系，更不要说建立实时通讯。

    我们说，要有光，那些低等野兽便见到了光。

    无法理解的科技和魔法之间如果一定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会，但我们不会。

    这一刻，她比所有人都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宇宙这样一个庞大而久远的体系里，一个宇宙文明对另一个宇宙文明的觊觎从不是一时兴起，她甚至无法判断康采恩从什么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地球。

    一百年前？五百年前？一千年前？抑或是人类甚至没有诞生的年代。

    在英语文件中，提到了一件让云水不能忽视的时期，两个罐子里，一个罐子中是被试者的身体，另一个罐子则是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这块陨石散发着青灰色的光茫，而这个实验正是以这块石头为核心组建的。

    开始这场实验的科学家们现在都如沙砾消散在了历史的长风之中，但这个实验本身如今仍然屹立在这个小小岛屿的一座小小的防空洞中。

    “打开它，”云水的声音虽然微笑，但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打开这个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