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郑易接连喝了两大杯水,他低头看看全身湿透的衣服,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需要休息和能量补给,还好袁浩准备的很充分,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郑易先是在日记本上写下:
第二个梦,3分钟。
青少年、车祸、爸爸去世。
接着,他吃了个苹果,喝了一包牛奶。怕惊扰到智遇,他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穿着浴袍在床上平躺下来。
……
“导演,这男演员什么意思啊?”是智遇的声音。
郑易睁开眼睛,周围站满了人,都在向自己这边观望,还有灯光、摄影,再看看自己,穿着浴袍躺在床上。
“啊!”郑易大叫一声,钻进被窝。
“你看看,”离床不远处,是穿着同款浴袍的智遇,她正抱着胳膊冲着导演抱怨,“就这样儿,还怎么拍呀!”
“是梦,是梦,不是真的,”梦里的郑易接收到指令,“配合就好。”
“帅哥儿~”智遇在导演的劝说下重又坐回床边,极尽妩媚之色,且娇声嗔怪道,“你不记得人家啦?”
郑易一声不吭,越缩越小,就差把自己卷成一只刺猬。
“啊!不拍了。”智遇一甩手站起身,指着郑易厉声道,“你装什么清高啊?有本事别混这口饭吃,绿茶婊。”
人总是无意间把最痛的东西甩给别人,因为当初自己接收这东西时太疼,疼到说不出口。它便在心里一直钻,一直窜,只要有机会它就突然一口,蜇咬几滴血后再潜回原处,继续幻化更多的毒。
客房床上的郑易,知道智遇这是在仿说别人骂她自己的话,甚至都没来得及把原话中的“绿茶婊”换掉。不,她不是没来得及,是故意没换,她已然认可了这辱骂,甚至加入其中帮他们一块儿骂自己。
“实在对不起,我刚才没调整好情绪,”梦中的郑易裹紧浴袍,诚惶诚恐地跳下床来,怯怯地站在智遇一侧说,“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戏还是要继续的。智遇闭着眼极其隐忍地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又极度嫌恶地把它们吐了出来。
郑易返回床上,以先前的姿势躺好,重新开拍:
“帅哥儿,你不记得人家啦?”智遇瞬间妩媚缠体,狐妖再现。
“怎么会,”郑易频频吸气,忘了还要呼出,致使压力攻心,憋红着脸低眉顺目道,“从未忘记。”
“哦?”智遇起身,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突然立定回眸挑逗道,“这么说来,我是你经常见的一个喽?”
“当然,经常见。”郑易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随着智遇一起走过来走过去。
“为什么?”智遇掉转身,向前一步贴近郑易,待笑不笑,似怒非怒地仰脸问,“为什么要见我呢?”
“因为,因为,”郑易想要退后一步,腿脚却根本不由自己。迷乱、慌忙之际,入梦师一句“因为疗愈”传来。
“啊~因为,因为疗愈。”男演员郑易磕磕巴巴说。
“疗愈?”智遇晃了晃头,纳罕道,“疗愈?在哪儿听说过来?”
这会儿,现实中的郑易也纳罕:“梦里穿的浴袍和我现在穿的怎么会一模一样呢?真是奇怪!还是因为这浴袍她比较熟悉?”
“小心!”老大提醒道。
“小心什么?”郑易问。
“她正试图控制你。”老大一脸严肃地说。
“不会吧!不能吧?”郑易吓出一身冷汗。
“会!能!”老大很肯定。
“那怎么办?”郑易很清楚被控制后自己的结局,虽然他担心过这种可能,但毕竟这种几率很小很小,他又答应了要帮魏建昕。所以,他把自己寄希望于侥幸,却忘记了侥幸从来不侥幸。
“会影响她么?”比起困囿他自己,郑易首先想到了智遇。
“微乎其微,一是梦不容易记住,二是梦里的事大都不当真。”老大解释道。
“我呢?”郑易问,“我会怎么样?”
“只爱她,只能爱她。”老大郑重提醒。
郑易想了想:“行吧,本来也没打算爱上谁。”
“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郑易轻轻松松脱口而出。
“好吧,祝你好运!”老大意味深长地说。
郑易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继续躺着。最好他俩(魏建昕和智遇)成了,这样,我们仨成为好朋友,经常见见面,电话联系联系,也不至于多难受。嗯,就这么办。
想到这儿,忽然又觉得不妥。万一老魏没成呢?袁浩或者其他什么人娶了她?那老魏和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唉唉唉!还心灵治疗师呢,看看你这点儿觉悟。只要她好起来就行,跟谁谈不是谈,跟谁结婚不都是过日子。至于我?她是演员,又那么出色,想看见她还不容易?嗯,就这么办!
安慰好自己,郑易起身记录下:
第三个梦,时间?(没看),自我否定。
写完这些后,又觉得意犹未尽,又起一行写到:
演戏很专业,非常老道。
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郑易觉得还是稳妥一点好,他可不想再以躺着的姿态出现在她的梦里。他到沙发上规规矩矩地坐好,闭上眼睛。
……
“哇!花仙子。”头顶方位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梦中郑易当它是现实郑易的指令,正纳闷儿声音怎么变了?
“什么花仙子,是虫蛹!”另一个稚嫩声说,“小虫蛹,你好啊。看这里,看见了吗?”
郑易很听话地抬头去看,看到了两张小孩儿的大脸,一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
“怎么回事儿?这是巨人国,还是我变成小矮人啦?”
“都不是!”这才是郑易的传声,“是还没成蝶的蛹。”
梦中的郑易缓慢地低头看看身子,果然,它一节一节的正在扭动…哦,Mygod!
“没事,你会变成蝴蝶的。”入梦师安慰道。
“姐,咱把它烧着吃了吧。”
好恐怖,郑易挣扎着扭扭屁股,想要赶快逃离。
“不行!”女孩儿道,“它还活着呢。”
郑易长舒一口气,放慢了扭动频率。
“智遇、智寻,走啦,回家啦!”一个男人的声音远远地喊。
原来,这是小小智遇和她的弟弟呀。
“来啦,爸爸,”智遇欢快地答道,“走吧,小寻,回家了。”
“我想把它带回家,”智寻指着郑易恳求道。
智遇想了想,说:“好吧。但是,不准吃哦!”
智遇话音还没落,郑易便被智寻腾空捏起放在手掌心里。
智寻端着虫蛹,跟在智遇身后慢吞吞地走着,即便走得很慢,总能听到吼吼的喘息声。
原来这就是智遇成长的地方啊。这是她的房间,这是她的爸爸妈妈。她小时候好可爱,掉了颗门牙,不过还是很好看。
“姐,你说,它变蝴蝶时会不会疼啊?”弟弟智寻问。
“肯定会的,”智遇用食指指肚轻轻地碰了碰郑易的头,若有所思又郑重其事地解释道,“你想想啊,从这么硬的壳里面出来,关键是,还要从肉里长出一对翅膀来,它能不疼么?”
“是哈,”智寻满脸痛楚,急促地喘着气说,“姐,我难受!”
“怎么了?小寻,”只听见扑通一声,“妈,妈,快来,小寻又晕倒啦!”
一片混乱的嘈杂声过后,智遇一个人回到虫蛹身边。
她双手合十后闭上眼睛,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说:“求你,让弟弟好起来吧,求求你,让爸爸妈妈开心快乐些吧!”
郑易睁开眼睛,望着隔墙对面的智遇,揉着绞痛的胸口想:“你呢,你就不想快乐么?”
他强忍着憋闷简单记录了第四个梦,挨挪到床上,倒头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