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的施工队从成立到现在，活计越来越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人们手里有了钱，收拾地方的人家增多了。更重要的是狗娃的土活手艺好，速度快，活又干得细致，守信誉。加之狗娃对雇工的工资待遇也优厚，所以狗娃忙得更是不可开交了。

    年终下来，狗娃一算账，加上磨坊和工地收入的钱，一共净赚了两万多。这惹得村里不少人眼热，甚至嫉恨。

    有人嫉恨，就有人坏事。就像山枣偷电这事，有些人迫不及待地在村子里乱传着。尤其像李凤仙这样爱传闲话的人，逢人便说：“你们知不知道，狗娃家偷电被电管所逮住了，把电表都给提走了，狗娃这几年家里的钱，基本都是靠偷电挣来的。”

    不论别人怎样说长论短，狗娃现在腰包确实是鼓起来了，成了西庄村名副其实的富裕户，家里的日子也过得滋润快活起来。

    狗娃的母亲见日子过得宽松了，常常在狗娃面前念叨：“木匠安了个烂门窗，土匠住了烂窑窑，医生守了个病婆娘。你每天忙忙碌碌地给别人家修新庄，咱家的地方都破成这样了，你的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家里窑洞也住不下了，你该给咱家收拾一处新地方了。”

    狗娃也盘算着想修一处新庄院。现在住的这三孔窑洞，窑顶的好多地方都开了裂缝。裂缝大的地方，一个手指都能插进去。多亏狗娃是个土匠，他会挖补窑洞。这些年，他一直用木椽顶着。如果不顶，窑洞早就塌了。眼下，狗娃手里虽然有点积蓄，但要拿出来修一处像样的宅院，还有些力不从心。狗娃想再咬咬牙，等多挣点钱后，重新修一处五只窑面子的新宅院。

    山枣开的磨坊，除了给村民磨面赚钱外，光地上扫的麦麸子，每年就能养两头大肥猪。一头过年杀了吃肉，另一头拉到市场上去还能卖几百元钱呢。

    本来山枣扫的是地上废弃的麦麸子，可李凤仙见狗娃日子过得红火，羡慕妒恨，便给狗娃家泼脏水。她逢人便说，狗娃家养的大肥猪，是山枣给人磨面时，故意把没有扫干净的麸子留下来，才喂了两头大肥猪。

    这些空穴来风的事竟然愈演愈烈，继而掀起了一场风波。有人在磨完面以后，非要让山枣把面粉和麸子全称一下，看看有没有缺斤少两。

    山枣没有做这样的亏心事，遇上有人故意刁难和找茬，就委屈得常常和人吵架，致使磨坊的生意一天比一天萧条。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狗娃的生活像向日葵一样迎着太阳盛开的时候，山枣偷电被罚，使他始料不及。现在，狗娃只好把自己的工程队交给表弟铜钱负责，自己全力以赴处理家里这些棘手的事。而村里的闲话篓子们也幸灾乐祸地传播着狗娃家的“新闻”。

    上午，有一家人把自家收回来的谷子、豆子摊到生产队以前留下的场里晾晒，另一家人正在套着碌碡碾胡麻。几个女人和老人坐在场边的大柳树下聊天。李凤仙见这里人多，便凑了过去。“你们都好清闲啊，在这里坐着拉话呢？”李凤仙一声尖亮的嗓音，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老相好张有理见李凤仙来了，忙搬来一块石头说：“你坐这。”李凤仙大屁股一拧，坐在石头上，怪声怪气地说道：“村长，你这大忙人，今天怎么有时间坐在这里啊。”

    张有理呵呵一笑，也不顾其他人在场，便调戏李凤仙：“在这里等你哩，没有你就不热闹。你今天啥事这么开心，走起路来像孔雀开屏一样好看。”

    李凤仙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还有心等我啊，我这黄脸婆早就没人搭理了。”

    张有理抽了一口烟，慢腾腾地说道：“我看你现在越活越年轻了，脸也比以前白嫩了。如果再擦点粉，能和十八岁的姑娘比美哩。”

    李凤仙拍了一下张有理的肩膀，嬉笑着说道：“你滚毬子！我现在整天忙得在地里干活，脸晒得像个黑茄子，都不敢见人了，还敢和十七八岁的姑娘比？怕就连你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吧。”

    在场的几个人听了张有理和李凤仙的调笑，便都跟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李凤仙环视了一眼众人，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狗娃家出大事了？”

    其实，山枣偷电的事，村里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百十口人的村子，谁家今天吃啥饭全村人都知道，何况狗娃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能瞒得过谁呢？

    旁边的一个女人伸长脖子故意问：“狗娃家又出啥事了？”

    李凤仙眉飞色舞地说道：“山枣偷电被抓住了，连电表都提走了，说不上要被判刑坐牢呢。”

    李凤仙说得绘声绘色，好像当时她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样。

    张有理抽了一口烟锅，慢条斯理地说道：“别看狗娃这几年日子过得挺凶，可他心强命不强。过去，在生产队的时候，全家人盖着一床被子，没吃没喝，生产队的副业款年年赖着不上缴，还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袒护着他，才使他一家人活了过来。要是我当时心硬，抓住他不缴副业款，不让他出去干土活，可能他这一家子人早都饿死了，哪里还有现在这日子啊！”

    李凤仙赶紧接过话茬说：“穷富都是有定数的，这穷人再折腾，也是瞎忙乎。这几年狗娃干土活挣了几个钱，就张狂得不行了。前两年日子刚好了点，狗链骑自行车把人给摔死了，赔了一大笔钱。现在刚缓过劲，开了个磨坊，山枣偷电又被抓住了。唉！他娃心强命不强，就是有个金山银山也要全搭进去。你看看狗娃那苦命相，哪能守住这个财啊。”

    一个年长者听不下去了，说道：“听说山枣偷电是受别人教唆的，也不能全怪山枣。她一个女人家，又没文化，哪里会偷电啊。”

    李凤仙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论咋说，是他狗娃家偷了电，这事严重着呢，说不定公安局这几天就会来抓狗娃进监狱！”

    “不判刑也得罚个几万！这事不重罚，以后家家户户都学样子去偷电，那国家的损失就太大了。”张有理把问题看得更严重，让在座的人都吐出了舌头。

    李凤仙又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四爸人家是工程师，听说现在是全地区工资最高的。狗娃家里又有工程队，还开了个磨坊，这点罚款对狗娃来说算不了啥。”李凤仙说着风凉话，有意挑起大家的话题，鼓动众人一起来声讨狗娃家，以释放对狗娃家的妒恨。

    一个女人说道：“他狗娃家再有钱，也经不住折腾。我看他家里过得并不富裕，也没见他吃香的、喝辣的，全家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和以前一样。现在他一家人还挤在以前的破旧窑洞里，连个地方都修不起。眼下还有几个念书的学生娃，我估计家里也没有几个钱。”

    ……

    就这样，几个闲着没事的人坐在老柳树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狗娃的家事。

    头顶上，一群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喧闹着，也似乎跟他们一起凑热闹！这时，李凤仙感觉脸上落下了点什么。她用手一摸，骂道：“这群该死的麻雀，还拉在了我的脸上。”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李凤仙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腰身一抖，鼓足劲把石头向树上一扔，咣当一声打在了树干上。受惊的麻雀们便哗啦啦地飞离大树，在空中稍一徘徊，又欢快地落在另外几棵树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