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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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负气出走

    农历的八月份,黄土高原秋高气爽,雨水充沛。田野上,玉米成熟,糜谷金黄,高粱火红,瓜果飘香。这时的黄土高原草丰水美,是一年里的最好季节。

    过完物资交流会后,狗娃抓紧时间,把厕所和牲口圈里的粪土全部都挖出来,拉到了地里。他盘算着这几天就把二茬麦地给翻了。

    缺少牲口,他必须提前行动。自己家的这头毛驴和师傅家的那头老牛搭配,效率低下。就是每天抓紧时间,要把自家和师傅家的山塬地全部耕完,差不多也得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

    狗娃静下心来,把在物资交流会期间置办的耧、耙、耱等农具,还有牲口的辔头、缰绳、索套等都拿到院子的核桃树荫下提前摆弄。

    这时,巧巧推开大门,进到院子叫了一声:“四奶奶,您在家吗?”

    狗娃抬头一看是巧巧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说道:“巧巧,你来了。”

    巧巧问:“岁大,我四老奶奶在家吗?”

    “没在家,她正在崖背上收拾粮食呢,你找她有事吗?”狗娃反问巧巧。巧巧说道:“我四奶奶不在,我就和您说吧。”狗娃说道:“有事你就说吧。”

    巧巧用乞求的口气说道:“岁大,人家的二茬麦地都快翻完了,我家头茬地还没有翻呢!我是来向您求助的。您把您家的驴借给我用上几天,我把头茬麦地给翻了。不然眼看要种麦子了,到时候麦子种不进地里去该咋办啊!”

    狗娃知道巧巧家没有牲口,但自己家只有一头毛驴,也凑不成一对,这让狗娃很为难。

    巧巧好像看出了狗娃的心思,接着说道:“另一头牲口我还没有借上呢。今天先来您家问问,您家的牲口要是能靠实了,我再想办法去借别人的牲口。”

    狗娃疑惑地问道:“就是把牲口借给你,谁给你耕啊?你一个女人也不会耕地。”

    巧巧说道:“您先把毛驴给我借上,我再去我娘家看有没有牲口。如果借上了我娘家的牲口,我自己学着耕。现在生产队都分开单干了,天保不在了,我还能指望谁呢?”巧巧是确实没有了办法,才硬着头皮来向狗娃求援的。

    狗娃寻思了半天,说:“这样吧,你也不用为难了。我去把我师傅家的牛拉来,凑成一对,把你家的地耕了。你家的地也不算多。你一个女人家,扶犁耕地的活也干不了。这事就交给我,你就不用操心了。”

    狗娃一直对天保的死感到内疚。现在巧巧来求自己帮忙,他还能说什么呢?“岁大,我知道您也忙,家里人多活也多。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是没有了办法,才来求您。您把地给我耕了,我拿麦子顶您的工钱。您看行不行?”巧巧一脸的无奈。

    狗娃难为情地说道:“这工钱你也别提了,你有困难,我帮帮你,总不能眼看着你种不上麦子吧!”

    巧巧不知怎么感谢狗娃,有些唠唠叨叨地说道:“岁大,我这就回去了。这几天,我把我娘家哥叫来,抓紧时间把粪拉到地里,您耕地的时候,我顺便把粪给撒上,到时能种上麦子就行了。”

    狗娃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只能这样了,都啥节气了,你的头茬麦地还没有耕?这几天你就抓紧把肥料拉到地里,等我腾出手来就去给你耕地。”

    巧巧听狗娃愿意给自己帮助,暂时把这愁肠事放下,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狗娃家。

    第二天早晨,狗娃去师傅家把牛拉了回来。在院子里,他叫山枣:“你今天给我拉牲口耕地去。”

    山枣问道:“是耕咱家的二茬地?”

    狗娃回答道:“不是,是给巧巧家耕地去。”

    山枣一听是给巧巧家耕地,心里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嘟嘟囔囔地说道:“自己家的活都忙不过来,还有时间为别人闲操心?”

    狗娃知道山枣有气,尽量用温和的口气说:“咱家的头茬地都耕完了,只要二茬一耕就能下种了,不用着急。巧巧家头茬地还没有耕呢,到时麦子种不进地里,全家人就要挨饿了。”

    山枣把脸一沉,气呼呼地说道:“人家挨饿受冻关你屁事。你就知道关心这个,关心那个,就不知道关心一下我。还整天盯着我,恐怕我闲着。只要是别人家的事,你跑得比兔子都快,你这么心好,就和别人过去吧。”

    狗娃一听山枣这混账话,生气地说道:“你说的这是啥话啊!巧巧头茬麦地还没有耕,眼看就要种麦子了,这地不耕,怎么提耧下种?”

    山枣和狗娃抬杠:“我娘家地还没有耕完,你怎么不去给我娘家帮忙把地耕了?我娘家也要种麦子。”

    要说山枣娘家,住在后山地区,也没有塬地,包产到户时一家人就分了半个山头。狗娃要把山枣娘家的半个山头耕完,至少得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是在生产队的时候,山里人种麦子,也都是把地皮划破,只要能把种子埋到土里就算不错了。即使这样,还有好多边边角角的山地,根本没有人去耕种。山里人广种薄收,只要遇上风调雨顺,种上一季,粮食就够吃个两三年。遇上雨水不合时的年份,常常是颗粒无收。他们就是靠着天气和运气来维持生活的。不过丰收总比歉收的年份多,所以,山里人生活度日还是没有问题的。

    狗娃听山枣这么一说,红着脸说道:“巧巧家男人死了,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的,咱不帮她谁帮她?”

    山枣一反常态,反唇相讥:“人家没有男人,你去给她当男人,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下凡啊?人家饿死与你有啥关系?如今,自己只管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谁还能管那么多。再说,有好多人家里也没有牲口,你要好心,就把这些人家的地全给耕了?全世界就只有你心肠好,自己家的地不耕,要去帮别人!你要去就自己去,反正我是不去。”

    狗娃被山枣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没有办法,他只好自己扛着犁,拉着驴和牛,去给巧巧家耕地。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生活是一团麻,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生活是一根线,也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

    山枣在没有结婚之前,她生长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后山村庄。在她的想象中,前塬地区跟人们说的城市一样繁华热闹。可自从结婚后,她觉得这前塬地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以前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尽管生活在偏僻得几乎没有人来往的大山深处。但父母和哥哥都很宠爱她,干不干活全由她说了算,全家人都惯着她。要是在开春或者夏秋的时候,她一个人漫山遍野地游逛一天,家里人也不会说她一句。可以说,山枣从小就养成了自由自在、不受管束的性格。她嫁给狗娃后,才发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以前那样逍遥自在了。

    让山枣更不能容忍的是:狗娃的弟弟妹妹多,在农活忙的时候,一个个都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地里的农活全是由她和狗娃去干,这让山枣觉得很不公平。她渐渐地变得怨气冲天,愤愤不平,甚至对全家人产生了一种敌对的情绪。

    起先,活干累了,山枣和狗娃只是顶顶嘴,发发牢骚而已。可现在她竟然避开狗娃,隔三差五地和婆婆顶嘴。好在狗娃的母亲是个宽容大度的人,为了家庭和睦相处,也不去和山枣计较,更不会告诉狗娃。

    山枣的脾气越来越坏了。现实与梦想的差别,让山枣对想象中的美好爱情和家庭生活失去了热情和信心。她甚至怀疑狗娃和秀秀及巧巧不清不白。她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发泄,要向人倾诉。

    这天,山枣进了李凤仙家的门。李凤仙见山枣眼睛泪汪汪的,李凤仙用关怀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山枣,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眼泪巴嚓的,是狗娃欺负你了吗?”

    山枣满腹牢骚:“姐,狗娃现在总是骂我,有时还动手打我,我真的受不了。”

    李凤仙古怪地一笑,说道:“骂你几句算个啥,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人常说,打着骂着,心里挂着。两口子过日子就是这样的,你也别怄气了。”

    山枣挤出几滴眼泪,委屈地说道:“狗娃骂我几句我心里倒没有啥,我胀气的就是他的弟弟妹妹多。除了菊香嫁人外,其他的都上学去了,家里的活,就我和狗娃两个人干。是我们两个人养活着他们全家。我拼死拼活地在地里和狗娃干活,还没有落下个好。我觉得活得冤枉得很。”

    李凤仙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山枣,说道:“在你看对象的时候,我给你说过,狗娃家里娃娃多,劳力少。你当时说只要能嫁到前塬地区,其它你都不在乎。现在怎么就后悔了?”

    山枣听李凤仙这么说也感到理亏,沉默了一会说道:“以前,我想他有个在城里工作挣钱的爸,他也有个手艺,家境不会太差。谁知嫁到他家里来,才发现他家里穷得连锅都快揭不开了。每天吃的除了高粱面糊糊就是搅团,就没吃过白面馍。咱娘家尽管是后山,地形不好,可吃饭从来都不发愁。现在,农村包产到户了,狗娃家吃的算是有了,可这一大家人十几亩地,就凭我和狗娃两个人种,啥时间是个头啊!狗剩现在在县城上高中,花费也不小,每周走的时候,还要背一大提包馍馍,我看这穷日子没有个头。”

    李凤仙这么多年对狗娃也有意见和怨恨,听了山枣的牢骚,心里倒是有了一丝快意。

    可她在山枣的面前还要装出一副热心大度的样子,尽量劝山枣和狗娃和睦相处,不要再闹矛盾了。从谈话的字里行间,李凤仙看似顺着山枣说话,替山枣出气,还装腔作势地骂狗娃这不好,那不好。其实,她是在撩拨山枣的神经,挑拨山枣和狗娃的关系。

    看着山枣越来越阴沉的脸,李凤仙乘机火上浇油:“是啊,狗娃家就是人多。你看那一个个光头小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费粮,穿衣费布,恐怕以后的穷日子还长着呢。一个个长大了,还要娶媳妇。就你们这个穷家,我看十年二十年都缓不过劲来。”

    李凤仙这么一挑拨,山枣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心想:是啊,自己凭啥辛辛苦苦地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呢?现在生产队都包产到户了,自己和狗娃干嘛不另起锅灶,分家单过呢?如果分开过,就她和狗娃两个壮劳力,轻轻松松就能把地里的庄稼种好。另外,狗娃还有做土匠活的手艺。农闲的时候再出去干点土活,挣个零花钱,日子肯定比村子里任何人家都要过得美气。

    山枣想这些的时候,李凤仙已经看出了山枣的心思。她趁机说道:“如果你觉得委屈,就和他们分开门另当家。分开后,狗娃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你们两个年轻力壮,日子虽然过不了全村首富,也应该过得比村里大多数人强。再说,狗娃的弟兄姐妹们都应该由四爸来养活,你也没有责任和义务来养活他们一家老小。”

    这话一下子说到山枣的心坎上去了。山枣赶紧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害怕狗娃不同意。他现在心里只有他的弟弟妹妹和老妈,根本就听不进去我的话。他脾气也不好,我也不敢当面对他讲。”

    李凤仙把嘴一抿,笑嘻嘻地出主意:“这事,你也不用着急。只要你心里想好了要另过,也由不得他们。如果他们不同意分家,你就不好好干活,和他们闹分歧。用不了半年他们就得和你分家。”

    话越说越多,越说越投机。两姐妹一直从早晨聊到快吃午饭的时候。太阳已经进了门槛,山枣跳下炕沿说道:“姐,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李凤仙意犹未尽,挽留山枣:“你就别回家了,中午就在我家凑合一顿。你姐夫也不在,就我一个人,中午姐姐给你擀臊子面。”

    山枣也不好意思在李凤仙家吃饭,刚要出窑门时,李凤仙赶紧拉住山枣的胳膊,说:“妹子,你怎么这么见外呢?咱们两个可是一个爷的姊妹,在这个村里咱俩才是最亲的人。现在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你还回去干啥?你就帮姐烧锅,我和面,一会饭就做好了。”

    山枣被李凤仙挽留了下来,同时也被李凤仙的“热心肠”打动了。两个人一边做饭一边聊天,话说得投机,心情也好了许多。

    吃过午饭,姐妹俩又坐在炕上一直聊到太阳偏西,山枣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家。人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山枣感到委屈抱怨的时候,李凤仙不但没有去好好劝解山枣,传递正能量,反而别有用心地给山枣支招,挑唆山枣闹分家。这几天,狗娃忙着给巧巧家耕地。而山枣一有空就跑到李凤仙家聊天去了,有好几次都是在李凤仙家吃完饭才回家的。山枣和李凤仙俨然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亲姐妹。

    通过这些天和李凤仙的接触,山枣心里好像找到了精神的依托和心理的慰藉。她下定决心要按照李凤仙的提示,尽快把分家的事向狗娃摊牌。

    可狗娃每次耕地回家,累得跟死人一般。吃完饭,把牲口安顿好之后,头一挨枕头,就呼呼地大睡起来。这使山枣没有机会把分家的想法向狗娃说。山枣的心里像煮了一锅的酸梅汤,煎熬得胀气酸楚。

    这天晚上,山枣终于鼓起勇气,把躺在炕上已经鼾声如雷的狗娃摇醒。

    狗娃还以为是好几天没有碰山枣,山枣想行夫妻之事,便迷迷糊糊地说道:“你快早点睡吧。我干了一天的活,太累了,让我好好睡上一觉。”

    没有想到,狗娃把话还没有说完,山枣就狠狠地在狗娃的胳膊上掐了一下。狗娃疼得哎呀一声,瞌睡一下子被赶得无影无踪了。

    “你发啥神经啊,快睡吧,别折腾了。”狗娃训斥山枣。

    没有想到,山枣竟然在黑洞洞的窑洞里呜呜地哭了起来。狗娃有些纳闷地问:“你怎么了,哭个啥,是谁欺负你了吗?”

    山枣见狗娃清醒了,温柔地把头靠在狗娃光溜溜的胳膊上说:“我有件事,想了好长时间,总不好意思开口给你说。”

    “啥事,你就直接说吧,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山枣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咱们分家单过吧。”

    这话一出口,狗娃像在宁静的夜晚突然听到一声炸雷。他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问:“你在说什么?”

    山枣抬高嗓门:“我说咱们和爸妈他们分开过吧,这样我们的负担就会轻一些的。”

    狗娃万万没有想到山枣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生气,骂山枣:“你疯了,弟弟妹妹都还小,正在上学,妈长年有病,也不能干地里的活。分了家,地里的庄稼谁来种。你这不是把他们往死里逼吗?”

    山枣耍起了小性子。“你不分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家里这么多的人,地就全靠咱两个人种,我可受不了这个罪。”

    从感情上来说,狗娃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分家的事,他不可能把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丢下不管。

    “你这个婆娘,怎么这么狠心?要分家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狗娃质问起了山枣。

    “这是我的主意。自从嫁到你家,整天累死累活的,你还让人活不活了?你要是不分家,咱们就离婚,这个家我也待不下去了。”山枣竟然以离婚胁迫狗娃。

    狗娃也是气昏了头脑,想也没有想就啪地一巴掌打了过去。这一巴掌正好打在山枣的耳朵上,震得山枣耳如蜂鸣,晕头转向。

    山枣一下子急了眼,也不怕把事情闹大,伸手在狗娃的脸上抓了一把。狗娃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伸手一摸黏糊糊的。他划了根火柴,把煤油灯点燃。一看手上是血,顿时火冒三丈,抡起巴掌在山枣圆润的光屁股上就是几下。

    山枣被打急了,也不甘示弱,冲上来和狗娃撕扯在一起。两个人的激烈厮打,把放在炕沿上的煤油灯拨落在地,顿时一片漆黑。

    扭打过后,山枣气得放声大哭。她边哭边骂:“我怎么这样命苦啊,嫁给了你这个土匪。家里像一窝猪,光吃不干活。你今天就打死我吧,我也不想活了,呜呜……”

    这话严重地刺激了狗娃的神经。在生产队的时候,张有理曾经当着全村人的面骂他:你们全家像一窝猪,全靠生产队人养着。如今,自己的媳妇竟然也说出了这践踏自己尊严的话,无疑是在狗娃的伤疤上撒了一把盐,让狗娃不能忍受。他坐在炕上,气得浑身发抖,好像黑洞洞的窑洞也跟着颤抖起来了!

    狗娃像一头被惹怒了的狮子,大声吼道:“这事你以后别说,再说我打断你的腿。”

    狗娃的母亲听见哭闹声,穿上衣服赶忙来到狗娃住的窑洞查看情况。只见窑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山枣的哭闹声充满了窑洞。

    狗娃的母亲准备去把煤油灯点着,也没有摸到火柴。她赶紧返回自己的屋里,把油灯端了过来,放在炕台上点亮。

    蚕豆一样的火苗,使屋子里有了一些光亮,橘黄色的光线照在狗娃的脸上,狗娃满脸是血,这把狗娃的母亲吓了一跳。山枣把狗娃的脸皮给抓破了,伤势并不严重。因为狗娃在黑暗中用手一抓摸,这满脸看起来就都是血了。

    狗娃的母亲也不知道这小两口晚上究竟发生了啥事。她不责怪山枣,而是唉声叹气地埋怨狗娃:“你有啥事不能和你媳妇好好说嘛?黑灯瞎火地打啥架,把脸还弄成这样。”

    女人耍泼,历来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山枣见婆婆骂狗娃,满腔的怨气一发不可收拾,她扯开嗓子口无遮拦地骂道:“这一窝猪,我养到啥时间是个头啊。狗娃这个土匪,迟早要把我打死的,我不想活了……”

    母亲害怕狗娃和山枣又打闹起来,赶紧把狗娃拉扯回了厨屋,把两个人分开。自己则陪着山枣一直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晨该吃早饭的时候,山枣还睡在炕上不起来。母亲做了一碗面条亲自端到山枣的炕头前,叫山枣起来吃饭。可山枣把头蒙在被子里一言不发。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半天,山枣还是不理不睬的。狗娃的母亲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劝解山枣。

    狗娃心里憋着一肚子气,也不去搭理山枣,早晨一起床,就扛着扁担,提着绳子,下山给牲口割草去了。狗娃的母亲见山枣睡在炕上不愿搭理自己,无可奈何地回厨屋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就在这一会儿的工夫,山枣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快速地穿上衣服,跳下炕,脸也不洗,头也不梳,什么东西也没有带,便披头散发地负气跑回娘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