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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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冒雨回家

    莫名其妙的遭遇,让秀秀肝胆欲裂,伤心至极!这两天,秀秀一直在默默地流泪,不论翠娥怎么安慰她,秀秀都不吭声。

    是啊,秀秀一肚子的苦水该向谁诉说呢?难道自己向翠娥说自己心里只有狗娃没有战奎——在秀秀的内心,她痛恨战奎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难道她向翠娥诉说自己不幸的婚姻,是父母和那个可恨的女人李凤仙造成的?她更不能向任何人说战奎强奸了自己才被迫嫁给了战奎。这些内心的创伤和痛楚她只能埋在心底,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不论怎么说,现在还讲究个婚姻自由。当初,如果是自己宁死不嫁给战奎这个恶魔,谁还能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自己嫁出去?如果不是自己的软弱和顾及父母的情面,又怎么能让一个魔鬼得手,给自己戴上枷锁呢?现在,秀秀只能把满腔的苦水往肚子里咽,她把肠子都悔青了,而这又能怪谁呢?

    两天两夜,秀秀滴水未沾,她的心冰冷和凄苦到了极点,连死的心都有!窑洞外面,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雨,把松软的黄土浇了个透,那些沟沟坎坎和坑坑凹凹里都积满了雨水。有些高处的土坎已经被水浇透塌陷。如果在这个时候,别说一场大地震,就是小小的一个震荡就有可能造成山体滑坡。

    晚上,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个没停。当窑洞的窗户里透进了一束灰蒙蒙的光线时,秀秀才知道天已经快亮了。

    她睁开了肿胀的双眼,看了看窗外,脑海升起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心里积聚的愤怒使她升腾起母狮濒死前的一股力量。她突然坐了起来,用力推了推已经熬了几天而现在睡得像死人一样的翠娥。

    翠娥被秀秀猛一推,吓得突然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问道:“新姐,你怎么了?”

    秀秀用倔强的口气说道:“你送我回家吧,我现在就想回家。”

    翠娥一看天还黑着,说道:“天还没有亮,外面下着雨怎么走啊?”

    “你现在就陪着我走,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如果你不陪我走,我就一个人走。”秀秀态度坚决。

    翠娥见秀秀坚决要走,便安慰秀秀:“你稍等一会,我给食堂班长请个假,我回来咱们就走。”

    秀秀没有吭声,只是呆呆地坐在床铺上。

    翠娥现在无法拒绝秀秀的要求,她赶紧穿上衣服,冒着雨去找食堂班长请假。秀秀一个人坐在床铺上,目光呆滞,如疯似傻。而那些睡在床铺上的其他姐妹还打着呼噜,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翠娥冒雨跑到炊事班把还没有起床的班长叫醒,说要请假送秀秀回家。炊事班长还迷迷糊糊地睡着,连听也没有听清翠娥说的什么,就嗯了一声,答应了翠娥的请求。

    翠娥赶紧往回返,她害怕秀秀想不开出事。当翠娥在泥泞中跌跌撞撞地跑回宿舍时,秀秀已经不见了。

    翠娥慌忙跑出了宿舍,见窑洞北面那段坡路上有一个人影,正在艰难地往上爬着,她知道这肯定是秀秀。

    翠娥大声喊道:“新姐,新姐,你等等我,我这就来。”

    雨越下越大,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泥泞遍布,非常湿滑。秀秀每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她尽量压低身子,保持平衡,猫着腰从坡底往山上爬。

    翠娥慌慌张张地在秀秀的后面紧追,嘴里不停地喊:“新姐,你慢点,路滑,你千万要小心啊。”

    秀秀好像没有听见翠娥的叫声,依然在艰难地前行。秀秀试探着想要直起腰行走,当她刚直起腰往前迈步的时候,一个趔趄,跌倒在泥地上。这时坡路的软泥让她失去了控制,像孩子们坐上了滑滑车,快速地顺着山路往坡底滑。

    翠娥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心惊肉跳,吓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如果继续往下滑,秀秀极有可能会从山边小路滑到崖下去。还好,这条小路中间因雨水常年的冲刷而形成了一道沟槽,才没有使秀秀滑下山崖。

    这情景让翠娥惊恐万分,翠娥着急地大声喊道:“新姐,你待在那里别动,等我上来拽你一把。”

    本能使秀秀感到了危险,她双手着地,两脚一蹬,卡在了一个从泥里伸出的石头上,这才停止了继续下滑。秀秀像一只青蛙贴在泥泞的山路上,十指插在泥里,不敢动弹。她现在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增加摩擦力,阻止自己继续下滑。好在脚下的这块石头帮了大忙,秀秀的脚使劲地蹬在这块石头上,才避免了滑到路边的沟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如泣如诉地下着。脚下山路中间的小槽里麻绳般粗细的水流,不断地从秀秀的脚下流过,像一股浑浊而忧伤的眼泪,不停地向沟底的小溪流去。最后,汇聚进马莲河那滔滔的大河水里,冲向鸭子掌去了……

    因为路滑,翠娥也不敢直起腰站着上坡,她也像猴子爬树一样,两手撑在地上,艰难地向秀秀停留的地方爬去。

    翠娥好不容易才爬到了秀秀的身旁,她一把拉住秀秀,埋怨道:“新姐,你不要命了,这多危险啊!”

    秀秀现在连死的心都有,哪还顾得了安危?

    秀秀和翠娥相互搀扶着艰难地从山坡的小路终于爬到了铺满石子的公路上。翠娥气喘吁吁地说道:“新姐,我们歇会再走吧。”

    秀秀有气无力地说道:“走吧,别停了,我倒想看看这雨能否把我这一百来斤的身体阻挡住。”

    翠娥知道秀秀现在的心情不好,也没敢多说话。姐妹俩相互搀扶着,默不作声,一直顺着公路继续向塬头前行。顺着公路,她们走了有七八里路,雨渐渐小了。她们俩站在马路边,向山沟一看,只见沟里雾霭缥缈,好像千军万马在打一场恶仗,烟云顺着河沟翻涌着往山口冲。天空乌云密布,冷气横流,天阴得很重。云层凝聚着大量的水汽随时都会瓢泼而下。

    当秀秀和翠娥转过一个山弯弯,要拐向另一个山坳时,只见一棵杏树从公路边的地埂上伸出。翠娥拉了一把秀秀,用手指着说道:“新姐,你看。”

    秀秀抬头一看,一棵杏树斜着从田埂上伸出来,树梢悬在了公路上空,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这是修公路时山坡被切开而留在断崖上的一棵杏树,一半的树根还紧紧地扎在石头缝里,枝头上已经结满了高粱米粒大小的花蕾。花蕾上沾满了晶莹剔透的雨珠,更显得朝气蓬勃。

    秀秀停下脚步,好像从死神中挣脱出来了一般,看了看说道:“现在啥时令了?这杏花都快要开了。”

    翠娥回答道:“我听工地上的人说,清明节都已经过去三四天了。”

    秀秀伤感地自言自语:“我们到工地上的时候,还是寒冷的初春,没有想到现在都过清明节了……”

    雨,时下时停。秀秀和翠娥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坚持着爬上了塬头。

    上了源头,视野一下子就变得宽阔起来了。田野上,一场春雨洗刷掉了返青麦苗身上的尘土,变得翠绿欲滴。微风吹过,碧波荡漾!绿色让秀秀心里升起了坚强活下去的勇气。秀秀热爱这个世界,热爱家乡的春天,她本来就是个热爱生活而富于幻想的女人。

    在生活遇到挫折的时候,她不断地问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死了有什么用呢?大海不缺一滴水,森林不缺一棵树,世界也不缺我这么一个人!可我白白地为战奎死了,也活得太窝囊了,死得太冤枉了,太不值得了!父母生我养我,我既不是为战奎而活,也不能为战奎而死。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要为自己活一回人,我要活得亮亮堂堂,体体面面,无怨无悔的!

    想到这里,秀秀似乎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她加快了步伐,对翠娥说道:“翠娥,我们快些走,马上就到家了。”一路都沉默不语的秀秀终于开口说话了。

    翠娥高兴地说道:“新姐,到家我们就不冷了。”说着,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离开了铺满石子的公路,一脚踏上家乡的小土路,道路顿时又泥泞起来。由于刚下过雨,小路上还没有人走过的痕迹。秀秀和翠娥俩踏着泥泞,看着小道两边的麦苗,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的,好心情和坏心情主要取决于自己的情绪。离家近了,踏上家乡的土地,秀秀似乎感到了一种释然。

    秀秀回过头看了看刚才走过的小路,泥泞上留下了自己和翠娥两串深深的脚印,如同大海里乘风破浪的小舟,并排前行。或许这泥泞的小路上的脚印,正如秀秀的人生一样曲折艰难而充满希望……

    家就在眼前了,忽然又下起了一阵大雨,路上已经溅满了水花,泥水到处乱流。

    到了崖背,秀秀好像在寻找什么。她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翠娥拉了一把秀秀说道:“新姐,快走啊,雨下大了,我们到家了,你还站在那里发啥呆呢?”

    这时,秀秀好像从梦中惊醒一样,才回过神来。

    雨下得越来越急,当翠娥拉着秀秀的手,下自家门前的那段小坡时,秀秀脚下一滑,本能地拉了一把翠娥。翠娥被秀秀突然一拉,两个人瞬间倒地,顿时像坐上了土飞机,一下子从门前的小土坡滚到了坡下,浑身糊满了泥汤。她们俩相互搀扶着拉起了对方,落汤鸡似的推开了大门向窑里跑去。

    秀秀和翠娥一进窑门,把正坐在炕上纳鞋底的母亲吓了一跳。

    母亲惊慌地问道:“下这么大的雨,你们两个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

    见了母亲,秀秀的委屈和伤痛如山洪暴发,也顾不上回答母亲的话。她不顾身上的泥水,披头散发地扑上炕,抱着母亲大哭了起来!

    “妈,妈,妈!”秀秀的哭叫,使秀秀的母亲感觉像天塌下来一样。

    母亲抱住秀秀,好像不认识女儿了一样,不停地问:“秀秀,秀秀是你吗?”

    秀秀扯长声音哭着说:“妈,妈!是我啊!难道您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吗?”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秀秀的母亲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秀秀。

    站在地上的翠娥替秀秀说道:“姨娘,我和秀秀是从鸭子掌建设工地回来的。”秀秀像个小孩一样,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只是一个劲地哭。她想把一肚子的苦水在母亲的面前倾倒出来。

    母亲心疼地问:“这么大的雨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俩是冒着雨从工地上走回来的。”秀秀已经泣不成声,只有翠娥来回答。

    秀秀的母亲听了翠娥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这么远的路,你们俩冒雨走回来的?”

    翠娥擦了一把头上的雨水点了点头。

    母亲凑近秀秀,看了看她脸上的伤痕问道:“秀秀,这是怎么弄的?是摔的吗?”

    翠娥见秀秀这样伤心,也不敢多说什么,坐在炕上也不吭声。

    这时,秀秀愤怒地说道:“您知道是怎么了吗?是您认为那个好得不得了的女婿战奎,把我打成这样了。”

    秀秀的母亲不敢相信战奎会把秀秀打得这么严重。因为秀秀的母亲知道战奎一直在追求着秀秀。秀秀长得漂亮,在提亲时,李凤仙就一直说,战奎是多么多么的爱秀秀,将来结婚了,秀秀和战奎会过得多么多么的甜蜜幸福。李凤仙为了博得秀秀母亲的信任,又在秀秀母亲的面前说战奎是多么多么的优秀,多么多么的有本事,等等。这些甜言蜜语,使她也相信了李凤仙的话。现在她才知道是李凤仙欺骗了自己。

    外面的雨比刚才更大了,偶尔还夹带着一阵阵沉闷的春雷,哗啦啦的雨声充塞了整个院子。院子里已经溅起了水花,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水流,漂着浮柴拥挤着向墙角的水道眼打着转转向外排泄。

    秀秀哭得天昏地暗,扯开嗓子哭着说道:“妈,是您把女儿推进了泥坑啊!”

    秀秀的母亲见秀秀哭成了泪人,心痛地说道:“秀秀,有啥事你慢慢地说,别着急!来,快点把湿衣服换下来。”

    说着,母亲把秀秀扶了起来,下炕找秀秀以前穿过的旧衣服。秀秀则不顾身上的泥水趴在炕上,头埋在被窝里呜呜地哭个不停。

    秀秀的母亲拿来了秀秀以前穿过的两身旧衣服,让秀秀和翠娥都赶紧换上。

    翠娥把秀秀双脚上的泥鞋脱掉,对秀秀说道:“新姐,你就别哭了,咱们已经到家了,也安全了。”

    秀秀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依然用眼泪倾诉着自己的一腔苦水。

    翠娥帮秀秀先换上了干衣服,然后自己也换上,马上感觉浑身上下舒服多了。秀秀的母亲对翠娥说道:“闺女,你也上炕吧,我今天把炕烧得很热,快上来暖和暖和。”

    翠娥点了点头,脱了鞋,擦了擦脚上的泥水上了炕。

    秀秀的母亲见两个孩子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知道她们身上很冷,去提来暖壶,拿了两个碗放在炕台上,倒上热水,说:“两个瓜娃娃,也不看看天气,这么大的雨就往家里跑,路又这么滑,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翠娥见秀秀的母亲在自言自语地埋怨,知道老人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她也默不作声,任由秀秀的母亲唠叨。

    翠娥端起水碗,抿了一口水,感觉不是很烫,便对秀秀说:“新姐,你别哭了,起来喝点开水,暖和暖和身子。”秀秀不再大哭,而是伤心地继续趴在炕上默默地流泪。

    秀秀的母亲见秀秀不肯起来,既心疼又生气地说道:“都是我和你爸把你从小给惯坏了,啥事都这么任性。无论有啥事,你先起来喝点水,把话说清楚了。你总趴着哭,也不说话,这算个啥事?”

    秀秀听母亲埋怨自己,突然从炕上爬起来,愤怒地说道:“要不是您和李凤仙一起来撺掇,我能成今天这个样子吗?”秀秀的话让母亲一头雾水,但她意识到秀秀说的是关于和战奎婚姻的事。

    秀秀的母亲接着说道:“你嫁给战奎,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妈都是为你好啊!人家家里的光景好,又有工作,有吃有穿的,哪方面配不上你?”

    秀秀一听母亲这话,刚刚有点消下去的火气又串了上来,哭着说道:“您就看上人家的家道好,有吃有穿有工作,硬把我往沟里推,您怎么不为我的幸福着想呢?”

    母亲唠唠叨叨地说:“当初我把你嫁给他,不也是你同意的吗?你要是不同意,我还能把你硬绑着嫁给战奎?”

    秀秀听母亲这么说,心里像被针扎一般难受!

    母亲心疼女儿,不想一见面就这样吵闹,尽量克制着自己,想用母爱来温暖秀秀受伤的心!

    她关切地说道:“秀秀,妈知道你很委屈,都是妈不好,妈对不起你!你别说了,起来先喝点开水,暖暖身子,有话和妈好好说!”

    秀秀委屈地埋怨道:“您现在知道错了有啥用,都这样了,我这一辈子都被您毁了。”

    秀秀的母亲尽管为秀秀不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而感到憋屈,可现在她唯一能安慰秀秀的就是忍住脾气,尽量用母亲的关怀来安慰秀秀。不管秀秀现在怎么发脾气,母亲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面对秀秀目前的处境,她也心酸心疼,却也实属无奈!

    秀秀从小到大,她几乎从不离手,不论是在走亲访友或者是参加队上的劳动,她都带在身边。如果有人夸秀秀漂亮,她这个当母亲的便会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秀秀小的时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桃花粉嫩的脸蛋,人见人夸。到了十七岁,苗条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常惹得那些适龄的小伙子们直着眼看个不够。

    记得有一次,秀秀的母亲带着秀秀上街赶集,有一个小伙子一直跟在秀秀的后面,在街道上跟着走了两三圈,因为看得着了迷,最后连走路都忘了,竟然撞在了街道停着的一辆架子车上才回过神来。现在这个曾经让秀秀母亲引以为荣的女儿,竟被战奎打得鼻青脸肿,她的心里既恨战奎又心疼女儿。

    秀秀的母亲说道:“他为啥事把我娃打成这个样子?眼眶都肿了,眼角也破了,还贴上了胶布?这还了得!”

    翠娥见秀秀的母亲问,便低下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是前天早上,我和秀秀正在食堂和面。战奎突然找到食堂,硬把秀秀拉到了帐篷外面,挥拳就打,把我新姐就打成了这个样了!”

    秀秀的母亲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见着战奎,揭了战奎的脸皮,打断战奎的双腿,吃了战奎的肉,喝了战奎的血。可是,战奎现在在哪里呢?

    她尽管有一肚子的愤怒和怨气,可也无处发泄,只好咬着牙哭着说:“这个挨千刀的战奎,竟然下这么狠的毒手。要知道他这样心狠手辣,我说啥也不会把我娃嫁给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母亲气得浑身哆嗦,又无计可施,只好劝秀秀道:“你别哭了,妈给你做主。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让他说个清楚,他为啥要打你?我和你爸也不能看着你受欺负。等天晴了,我和你爸带着你去找战奎他爸去,让他张善武看看把我娃打成啥样子了?”

    说着,秀秀的母亲就冒着雨出了门,去主窑里找李望福商量对策,要为秀秀讨还公道。

    进了主窑,只见李望福在炕上睡得正香,鼻翼还有规律地轻微颤动。对于一个农民来说,下雨天队上和家里的活都不用干,男人大多数都在家蒙头睡大觉,好像要把这一年的疲劳都给睡回来;女人则都清清静静地坐在家里,做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倒显得悠闲。

    秀秀的母亲见李望福睡得死沉,也顾不得许多,使劲地推了推正在梦中的李望福。

    李望福极不情愿地埋怨:“你推啥呀,雨天睡个觉都睡不安稳,有啥急事嘛!”

    秀秀的母亲生气地骂道:“睡,睡,睡!你就像头猪,一天到晚就知道个睡,满脑子的瞌睡虫。”

    李望福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啥事,揉了揉睡眼,埋怨道:“你吵啥呀吵,这下雨天的,不睡觉干啥去?”

    秀秀的母亲嘟嘟囔囔地说道:“你赶快起来,秀秀回来了!”

    李望福一听秀秀回来了,有些不相信,一骨碌爬起来,追问了一句:“秀秀回来了?”

    秀秀的母亲没有说话,也没有搭理李望福,转身出了主窑门,回厨屋去了。李望福起来穿上鞋,赶紧去了厨屋。只见秀秀鼻青脸肿,眼角还包着块纱布,头发被雨水淋得像一团乱麻,便惊讶地问道:“秀秀,你这是怎么了?”秀秀见父亲进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眼泪又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李望福为秀秀擦去泪水,心疼地问道:“秀秀,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爸,我要离婚。”

    秀秀突然说要离婚,这让李望福大吃一惊,他不知所措地说道:“娃娃,离婚这事可不能随意说啊,你刚结婚不久,就提出离婚,这让我怎么见人?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呀?”

    “爸,您就和我妈一样,为了争个面子,把我的一生都要毁在战奎那个畜生不如的手里吗?”秀秀愤慨地质问父亲。

    李望福见秀秀这样悲愤伤心,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秀秀,爸知道你当时不愿意这门婚事,知道你嫁过去委屈。可现在生米做成熟饭了,不是说离婚就能离的。你有委屈就只管给爸说,如果是战奎欺负了你,爸一定饶不了他。”

    秀秀哭着说道:“爸,如果不离婚,我这一辈子就毁在这个挨千刀的手里了。这次在工地上,他不知道发啥神经,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把我从食堂里拉出去,不容分说给我就是一顿暴打。当时多亏食堂人多,把他拉开了。如果那会儿没有人阻拦,或许您就再也见不着女儿了!”

    当初,李望福两口子都认为:战奎强暴了秀秀,这事只要秀秀和战奎一结婚,就不算个啥事了。可现在战奎又无缘无故地在工地上把秀秀打得鼻青脸肿,李望福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后悔当初不应该听婆娘和李凤仙的话,把秀秀错嫁给战奎。他后悔自己当初在李凤仙提婚时没有一口拒绝这门婚事。要是他当时坚定地站在秀秀这边,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秀秀的母亲和李凤仙怎么撮合也翻不起浪来。

    李望福为自己的软弱和退让而懊悔,他无奈地把拳头在炕沿上一砸,说:“秀秀,爸知道你心里苦,都是爸的错。这次战奎打了你,爸一定让给你讨个公道。”

    翠娥见秀秀哭得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翠娥坐在秀秀的旁边,给秀秀擦了擦眼泪,说道:“新姐,你不要哭了,我摸你的头好烫,是不是淋雨感冒了?你躺下睡一会儿吧。”

    这时,秀秀的母亲也接着翠娥的话说道:“走了这么远的路,又淋了一路的雨。啥都别想了,把身体哭坏了,自己遭罪。你躺下睡一会儿,妈去给你煮个荷包蛋,补补身子。”说着就到厨屋烧水去了。

    秀秀确实感冒了。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头晕脑胀,难受极了,便一头倒在炕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