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生活有多么的艰辛和冬天气候是多么的寒冷，家总是一个安全和温馨的港湾。

    菊香只能选择回家。一进门，母亲看见菊香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就知道出事了。

    这个时候即使孩子犯了天大的错误，母亲总是心疼孩子和能原谅孩子的一切过错。这就是世界上母爱的伟大之处。

    菊香见了母亲，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大哭起来。

    狗娃的母亲默默地搂着女儿，先让菊香把委屈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等菊香停止了啼哭，母亲急切地问：“娃娃，你究竟遇到啥事情了，快给妈说说？”

    狗娃听到哭声从主窑赶到了厨屋。菊香把自己在路上遇抢的事给母亲和哥哥说了一遍，又拿出了一毛钱和一两粮票送到了母亲的手里。

    母亲说道：“孩子，别哭，这没有啥；只要我娃好着，其他都是小事。下一次你就不用去卖了，让你哥去卖吧。”

    菊香被抢一事，把狗娃气得牙根咬得嘣嘣着响，直骂那些学生猪狗不如。可当他心里的愤怒渐渐消散下来以后，细细想来，这些学生娃娃也不是天生的强盗悍匪。只是因为饥饿难忍才做出了这强盗之事。他从心底原谅了这帮学生娃娃，不再去记恨他们。只是痛心地抱怨他们不该做出这样缺德的事情来。

    菊香冻得浑身瑟瑟发抖，母亲让她赶紧上炕裹在被子里暖和暖和。

    菊香是个女娃，母亲总是让她比男孩子多穿一两件体面的衣服，免得被人笑话和冻得将来落下啥毛病。棉袄和棉裤都是穿了多年也舍不得扔掉的旧衣服。只是每年拆洗一下，来年再穿。棉衣里的棉花又少又薄，根本抵御不了今天这样的刺骨寒风。

    菊香好像被冻僵了一样，全身仿佛失去了知觉。在被子里捂了好一会儿，手脚感到痛痒无比。母亲把菊香从炕上拉了起来，端来热水，给她烫脚。被热水刺激得已经冻得麻木了的双脚，像蚂蚁噬骨一样难受。菊香终于忍受不住，又抓肝挠心地哭开了。

    生意没做成，菊香还遭了抢劫，家里的气氛像掉进了冰窖，沉闷而又冰冷。第二天早晨，风停雪止。昨天零零星星的积雪，早被一夜的大北风刮到沟沟洼洼里去了。路上不见雪的踪影，除了避风低凹的地方有点薄雪外，路上连片枯叶树枝都没有留下。硬邦邦的土路像蚯蚓一样蜿蜒地趴在黄土地上……

    菊香做生意不成，这事只能由狗娃来完成。

    去县城坐班车需要五毛钱，狗娃舍不得。他提着篮子直接往县城里走。出了村子，过了一道川，又翻了一座山，沿着一条崎岖的捷径到了县城。

    狗娃找了个比较偏僻的旮旯，把篮子上的盖布掀开，蹲在那里等人来。这里有过往的城里人，还可以躲避有人围追清剿，狗娃觉得是理想的贩卖地点。

    县城尽管不大，但住着上万的城市居民，这还不算过往县城的流动人口。这么多的人，对于狗娃这点东西，也确实不算什么。不到半个小时，狗娃就卖出了十多个猪蹄。羊蹄要的人少，只卖了六七个。狗娃心里乐滋滋的，脑海里升起了很多的梦想！

    正当狗娃心里美美地盘算的时候，突然两个人走到他跟前。狗娃一看这身着装，他提起篮子准备逃跑，往后一转，没有注意脚下的水泥台阶，一下子绊倒在地。篮子里的猪蹄羊蹄猪尾巴洒落了一地。

    就在狗娃要爬起来的时候，两个穿制服的人上前把狗娃的胳膊一拧，将他死死地压倒在地，像个铺平放展的青蛙。狗娃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这两个人把他压得起不了身。

    狗娃被带回公安局，关进了一间破屋子。穿制服的和狗娃也无话可说，“咣当”一声把门带上，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还关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身上穿的棉袄棉絮都一绺绺地露在了外面，衣服好像几辈子都没有洗过，袖口上的污渍油光发亮。

    老头凑到狗娃跟前，神秘地问：“娃娃，啥事把你关进来的？”“我贩卖猪蹄被抓进来了。”

    同病相怜的人在一起总是容易产生共鸣。通过交谈，狗娃才知道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是倒卖鸡蛋被抓进来的。和狗娃同关一室的还有倒卖食品的、蔬菜的、水果的、烟叶的，等等。

    到了晚上，狗娃的母亲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见狗娃回家。她走出门外，在大路上看了好几回也不见狗娃的踪影。她左眼直跳，心急如焚，一夜都没有合眼，整晚都提心吊胆地等着……

    到了第二天中午，终于有了狗娃的消息：县公安局的电话打到了大队部。大队里的人捎话让西庄生产队的队长张有理到公安局领人。

    张有理亲自跑到狗娃家告诉狗娃的母亲：“狗娃被公安局抓了。”

    张有理的话如晴天霹雳。她追问了一句：“狗娃出啥事了？”

    张有理拉着个长脸，不耐烦地说：“狗娃贩卖猪蹄被公安局给抓了。你的娃一点都不省心，尽给生产队丢脸抹黑，给我添麻烦。既然被抓了蹲监狱就行了，还叫我去领什么人！走，你和我一起去县公安局领人吧。”

    狗娃的母亲听张有理这么一说，知道狗娃出大事了。哀求道：“我走了家里没有大人，几个孩子都小，没有人照看。”

    张有理抬高嗓门吼叫着：“你家没有人看娃娃关我屁事。狗娃被抓了，你说你去还是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只好给我四大人打电话，让他回来到公安局去领人。”

    狗娃的母亲见张有理不近人情，说完要走，赶紧拉住张有理：“他有理哥，就求求你了！我也没有办法。孩子犯了错，还要麻烦你。你是生产队的干部，你说话管用。我一个妇道人家，去了连个话都不会说，去能干啥。”

    张有理瞪了狗娃母亲一眼，说：“我也没有办法，我一个小队长，哪能认识人家县公安局的人。”

    说完，手一甩转身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