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托往事如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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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话 以选择之名

    第六话以选择之名

    他(墨菲斯托)的脸,被天空中洒下的玫瑰花灼出了一个大洞,显露出其中的白骨骷髅,他抬起头,仰视着空中的天使——《浮士德》

    “别过来...”

    巴斯特的声音因为剧痛而沙哑。旋即,漆黑的魔力自其身体内奔涌而出,迅速聚拢到墨身边,化成一圈暗黑色的暗物质钟罩,将墨的四周围了起来。随即,巴斯特便倒在了地上,脸上的鲜血,缓缓成了一个血潭。

    刚刚刹住墨的脚步,下一支彩箭,便带着破风之声,紧紧贴着能量罩的边缘,插进墨的鞋头前。顿时,碎石四溅。

    “啧...”一个身影,在半空中浮现出来。

    “真是灵敏的反应和不二的忠诚呢,猫妖。”略显稚嫩,但藏不住杀气的女声从上方传来。

    墨并不认识她是谁,但狠辣的出手,几乎一击毙命,标志着她绝非友好或是等闲之辈。刚刚接触到这个崭新的世界,墨几乎还没有对曾经自己的能力掌握分毫。紧张和压抑,让他头上的冷汗滴下。双方,都静静立在原地。

    余光,不由得扫视到一旁血泊中的巴斯特,墨一阵不安与心疼。尽管她带来那么多麻烦,刚刚的纵身相护,让他的心底动摇了。究竟是她过于干涉自己?还是自己没能理解她的感情?

    一下联想到了不知何处的魅魔莉莉丝。墨迅速掏出手机,拨通老师的电话。话筒中机械的声音,却显示用户不在服务区。

    “没用的,堕落的骑士,你亲爱的魔法师,现在应该正和我的纠缠部队决斗吧。”半空中的女孩缓缓飘到了地上,显然不打算继续僵持了。这是一个俏丽的姑娘。恰到好处的长宽比例,造就了完美的瓜子脸型。两颗如同蓝宝石般璀璨的明眸,安镶在眼眶。带着诱惑气息的红唇,此时冰冷的向下微斜。身着轻便的运动服,明快的蓝色,勾勒出不胖不瘦而明显经常运动的身体。脚著古典的皮长靴,此时如审判者般一颠颠地掂着地面。白皙修长的纤细手臂,佩戴着弓道的铁护臂和剑士的手套,矛盾中,透露战斗的美学。嫚丽的纤腰之后,悬挂着刚才用来射击的大弓,胯边,一把与其娇小身形不相符的青蓝巨剑,静静悬挂着,锋芒之处,散发出微弱却凛然的剑气,让周围的空间,都有所震动。凌厉的视线,自湛蓝的瞳孔中射出。看向墨的目光,却突然有所缓和,但仅一瞬,又充满杀气。

    历经了上一次事件,墨已经不想在瞎猜对手的身份了,只要知道是来杀自己的,便已足够。

    “敌人吗···”墨扬起了头。没有任何的靠山,墨仍有不安与恐慌,但现在,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为自己的生存权利,奋力一搏。尽量地集中精神,努力去调动自己留给自己的武器。刻在DNA中一起重生的血统,会帮助被鄙弃的魔铠从身体中苏醒。没有花里胡哨,一片片赤红色的鳞甲,从身体中缓缓长出。它们密密排列,宛如蛇鳞遍布全身。鳞甲似从岩浆中,淬炼而出。狰狞的红色,碰到空气竟真的蒸腾起水汽,渐渐固定、坚硬、最后乌黑发亮。几个吐息间,全身躯干四肢便被完整地包裹了起来。后颈处,两块格外长而宽的鳞甲刺出,氧化发黑的同时,盘旋贴附在了头颅之上,完美贴合头形,形成头盔。与后颈联结的部份,在发出剧烈的赤光后,完全抽了出来,却还长出一节。它分成三片,中片在头盔后面贴附形成了帽檐护颈,另两片,则向两颊蔓延,内侧直插进颌骨,并与神经接合。外侧则紧贴脸颊,形成护面。因此流出的鲜血,被诡异地分隔成了血珠,停留在了空中,接着,一滴滴化成尖牙的形状,贴进了外侧的钢护面中。两排利齿,闪烁着黑钢特有的光泽,放大了呼吸带来的口腔细微开合,上下振动,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因为链接到了神经,墨没有因这个过程而疼痛。轻握紧手,蔓延的鳞甲已经贴合了沙包大的拳头。足下的铁靴,压紧了脚掌,每踩一步,都传来令人心安的金属质感。最后,红色的赤光自身体涌出,化成玻璃状的透明物质,贴进面甲的眼眶处,保护住眼睛。寒光凛冽,墨准备好了格斗姿势,如同马上的骑士抓紧盾牌,又宛如恶魔舒展黑羽长啸。

    未知少女的眼色,随着魔甲的出现而黯淡,再黯淡,直至那翠亮的眼中突然燃起愤怒的烈焰,一下子再度流光四溢。

    她缓缓地笑了笑,却没拔出剑。但是下一瞬,女孩的身形片片消失,与此同时,尖锐的破风声从墨的背后响起,直指后背心,少女不知何时,利剑出鞘,瞬移般出现在墨的身后...瞳孔骤缩,墨无法掩饰脸上吃惊的表情,狼狈地腾挪着身体,却根本来不及转身迎敌。

    “铛··”金石相交之声回荡,锐利的剑芒,却被墨身边那看似薄薄的暗物质挡住,没能偷袭到墨那狼狈的身形。“啧!”女孩剑眉一蹙,双掌更加*用力地抓住巨剑的剑柄。明亮的淡蓝光辉,自她身体中涌出。光芒向着手中青蓝巨剑中涌入,而漩涡般吸入光芒的巨剑,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随即通体发亮,看似威力大涨。那淡黑色的薄膜,摇摇欲坠,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不起眼的裂纹,在其上迅速蔓延,扩大。伴随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暗物质如碎玻璃般四处飞溅,随即回归混沌。

    墨借机腾挪过身躯,双臂护住身前。青蓝色的剑芒,狠狠地劈砍在了那交叉的魔甲之上。感受到那破防之后的剑之力道,墨微微一喜。仅管仍像被铅球砸中似的,但感受不到之前与天使战斗时毫无反抗之力的渺小感。可以有反击的余地!墨不由得在内心狂喜。

    “嘎吱··”细小的破碎感,却不合时宜地突然传进墨的耳廓,让他瞳孔紧缩。全身上下作为武器而最坚韧的臂甲,此时,竟被远没有座天使的光矛那么强力的一击,砍开出了一道裂缝。当时的力量型的光矛,也没能穿透的存在,此时却意外的不堪一击。

    少女也有些吃惊,随即便戏谑的一笑,无情地将力量加注进手中的巨剑中。裂纹,在墨惊恐的目光中,布满整个臂甲,随即,黝黑而暗红的臂甲,便如花朵般,整个绽放开来。巨剑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反而继续向前怒掷而下,随之冲天而起的,是一条狰狞的断臂···

    激素带来的短暂无感觉迅速消散,剧裂的痛苦,顺着手肘直冲脑门。在溅得一脸鲜血的少女冰冷的目光之下,墨捂住直喷鲜血的手肘,痛苦的跪倒在了地上。血,顺着指缝尖喷射而出,掉落在地上,肱动脉的动脉血,让红色更显艳丽。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仿佛要撕开苍穹。墨感觉手肘处被狠狠咬了一口,既麻木,又刺骨

    这一场看似有看头的战斗,刚开始,便已经结束。“结束了!”少女一脸不屑地弹弹巨剑上的血珠。“天启骑士,我以主的名号,以第三九七号勇者的身份,执望剑兰斯洛特,赐你死刑——剑绝!”她的脸上划过一丝快若闪电的痛苦,手上的巨剑却毫不犹豫地向跪倒在地上的男人挥砍而去...

    “休想!”一道紫黑色的魔力,从一侧倏地弹来,直接撞在了全神贯注于目标的少女身上。霸道而决绝的力量,将她冲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折翅的鸟儿般,女孩掉进了一旁的杂物堆中。杂物下滑,像泥石流般将少女深深地掩埋了进去。

    可能是听到了墨刚才的惨叫才得以恢复神志,一直处在昏迷之中的巴斯特,在无人注意时艰难地爬了起来奇袭对手,得以解救了墨。

    现在,她四肢着地,尾巴如意棒般朝天耸立着,耳朵也在面庞两侧弹出,支棱了起来。刚刚血流不止的脸,现在被厚厚的血痴所覆盖,几处白森森的颅骨隐约可见。眼眶骨也被削平了一半,骨髓都有些流出,但那颗诡异的血瞳,却完好无缺,仍坚强地凭几根神经而依附在眼眶之中,反而因为沾满了鲜血,而泛出血红的恐怖光泽。

    “站起来!主人!”巴斯特紧咬着牙。“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和这样的我,一起...”

    “不!!!”墨刚从剧痛的抓狂中回过神来。他跪倒在地上,眼神中满是灰暗与恐惧。魔甲的鳞片,随着他的退缩与畏战,片片掉落,如同蜕皮一般。与上一次的击晕相比,直接看着手臂从身上飞出,掉在一边,无论是剧痛感还是恐惧感,都是指数级上升。比剧痛与死亡更令人恐惧的,是看着自己残肢的心理巨大折磨。

    巴斯特却十分错谔。“但是···这··这...这是命运...战斗。”

    “住口!”墨一下子被激怒了。“上一次便天真的听信了这命运的鬼话!什么命运!去死的命吗?还是一次次和这些不知道哪来的取我命的怪胎战斗拼命?最后被肢解?凭什么我要去接受上一辈子的这种命运?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墨的眼眶中噙满恐惧的泪水。“你就是命运最好的礼物?一个每天尽给我添堵的礼物?”墨悲愤而绝望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因为一席话而愣在原地的巴斯特。剧烈的疼痛与恐惧,让他最深层的厌恶直接跨过了先前的怀疑以及一切理智。“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是个普通人,而已,罢了!我不想要这种向死而生的命运!我怕了,我不是你们曾经的英雄,我只想活着!仅此而已!A市不行,那我去B市!C国不行,那就D国!我...我凭什么要接受这种战斗的命运!还要忍受连带的你?”

    “逃?逃有用吗?教会的力量遍布五大洲七大洋,你就是爬上珠峰脑袋也会被人带下来!···我··还有我...在现在的你眼里··只是个拖油瓶吗···我明明遵守了约定··”抽噎声,在墨的错愕与沉默中传出。

    不多久,巴斯特冷静了下来,那因为伤口而狰狞的脸上,此刻沉浸在了悲伤与冰冷中。“你走吧...曾经的你对我们说过,命运,是自己选择的单行道,每个拐口都由自己决择,但一旦选择好了,便只能一路到底。可能,是我们错了,天真地认为,同一个人,来到相同的叉路,会走相同的路。”她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看向墨,“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却面对过去的人,同时面对这场生死场,对战斗恐惧,对这种命运而不解,情有可原!来不及告诉你更多了,但请你相信,这些战斗,无论是现在的袭击,还是过去的大战,这场可能永无休止的战斗的命运,都是有意义的;逃到哪里都是没有用的,如果主人选择逃避,我和莉莉斯都会在暗处守护,不会再破坏您想要的平常人生了,直到···您的死亡,让曾经的一切归于尘土,让正义与邪恶不再浮沉。最后...”巴斯特突然捧起了墨的脸,那血红的双瞳,满含深情地紧紧盯住墨的脸庞,眼角边,一滴晶莹的泪珠款款而下。“我希望您,您能明白···我··我永远是最爱你的,最希望你可以幸福,最希望你能完成自己的愿望,最希望你好的人··我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更不想让你因为我苦恼···如果这样,我情愿背叛与你曾经临终的承诺,重新做回当初听话的小猫··如果这样你也不能原谅···那我也愿意从此,永远永远消失在你的眼前,暗地里,心甘情愿为你赴死...我只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感情,从千年起便如一的感情···我以为你能记得...我以为你会开心···我错了,但我并不后悔尝试,尝试唤起曾经的爱。所以请仍相信,我那跳动的心脏,曾经因你而跳动,现在,仍只为你而跳动,直到永远,永远...”

    眼泪,从她的眼角汇成了一条小溪,淌过了厚厚的血盖,如同越过厚重的山丘,如同跨过千年的长河。紧紧地抱住了身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身体,巴斯特微微一笑。可能仪式时便出现了错误,可能这相同的躯壳里装着的,早是不同的灵魂,但她太痴迷于他了。无论如何,她,她的每一个部份,都一如既往地爱着眼前的人,就算只有身体,也好...因为,这个身体,那个灵魂,曾照耀过她灰暗的人生,曾给予她冰冷的心,信赖的感觉...

    “去吧...”巴斯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沙哑。她轻轻将手中的男人拉进了楼梯台,松开了手,任由那有些呆滞的熟悉温暖离开了自己。颤抖着关上了门,再轻轻锁上。长呼一口气,黑色的结界便从脚下蔓延,将天台包围了起来。勇者少女正从箱子杂物间缓缓爬出,结界也只让她冷哼了一声。巴斯特最后回首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笑着,挥了挥手,似是永别...

    呆滞地被眼前的女孩推出危险,再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漆黑的结界,一点点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

    墨僵硬地走下台阶,大脑内,却是一片空白,手臂处的剧痛,仍在如针刺般刺激着,但是,却抵不上心头里那份像被咬掉一块的失落感与空虚,自责。那种虚无感,让人想扒拉开胸膛看看心脏是否完整;那种虚无感,源自于内疚,源自于恐惧、怀疑,纠合成的无比复杂的感触。离开,真的是正确?真的,是我想要的吗?墨觉得心头仿佛压着什么东西,让气都喘不上来,内脏都因此发痒。巴斯特临别的微笑,那么的让他痛苦,以及说不出的无助。

    头,一点点昏沉起来,墨习惯性地想用手捋一下头发。发丝却没有穿过手指,而是直接拂在了血淋淋的切口上,痛得墨猛地激灵。走下楼梯的步迈,颤抖着,连同着视界一起,轻轻摇晃。明明··明明是在走向自己渴望的平凡··为什么却那么的痛苦?好不容易走出了天台所在的大楼,这才发现,艳阳高照的学校中,竟是空无一人。

    实际上这里已经不是学校了,或者说,这里是另一个空间的学校,一个由勇者不知何时,为了猎杀墨而精心准备的亚空间。巴斯特和自己,就是这个空间除了它的主人外,目前唯一的生物。曾经的知识,缓缓在脑中浮现。

    “既然跑了也没有用了。”墨就地缓缓地坐了下来,手撑着墙,思索着。

    “为什么会这样?残存在我身体里的残魂不是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吗?我也的确能记住巴斯特他们的基本信息了,连魔甲的使用也已经可以··但为什么召唤的魔甲会如此脆弱?当初出现的魔甲不也无比坚固?”

    “难道其实是我...我不如之前的我?就像没能像从前那样无畏,像过去那样理解别人?话说,我的确一点战术都没运用,便输了...完全不像上次的残魂...我还是不是曾经的我?曾经的我,真的就是我?这样的自己,就算是想面对自己的命运,又能如何?”

    手一软,墨瘫坐在了墙边。

    天台之上,勇者少女已经从一堆的废品中爬出了身来。巴斯特背对着她,仍痴痴看向墨远去的方向,但眼中,却只有一片漆黑。少女轻轻一声冷哼,巨剑在手中清脆地长鸣一声,旋即,在她那纤细的小手中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刺耳的破裂声随之响起,青蓝的剑气所至,废品都化为粉尘,消散在空中。

    “你很轻视我啊...竟敢这么大方地把后背面向我...刚才可是连一箭都差点要了你的狗...猫命啊!”

    巴斯特沉默了一会儿,转过了半张脸。原本受伤的半张脸上的眼眶里,血红眼珠,不知所综。少女先是一愣,旋即更是嘲讽:“早闻那双红血瞳是上一代天启骑士最后给同党的遗物,而今你还弄丢了一只,不亏都是垃圾啊...臭味相投...”巴斯特轻轻一笑,缓缓地举起了白皙的右手,不知为何而仔细摩揣着。“能让重要的遗物离开我身体的,只能是为了遗物的主人了···倒是你··”巴斯特转过了身来,那空洞的眼眶与血痂在白皙的玉手的映衬下,更显铮狞。

    “对我来说,你的确很强,拼上性命,也一定会战败,可惜···”她那白皙的右手之上,凭空出现一道道的血纹,白嫩的皮肤,也随之片片凋落,仿佛身体在膨胀似的。

    “主人在这里的话,她们的部份一定会让心智尚弱的他崩溃吧···那是心灵的剧痛...暴露真身对我的身体也是极大的损伤,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痊愈了···但是···”巴斯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凶狠。“不仅伤了我的主人,还让他···”她的眼神逐渐凶暴失智,先前病娇的样子,看来是本色出演。“还让他不喜欢我了···啊啊啊...”失去理智的她,话语的逻辑已经不再清晰,“我要!杀了你!像当年撕碎那即些鸟人的翅膀一样!像当年吃掉你之前的勇者那样!”庞大的气场,瞬间暴发而出,化作了冲天的黑色狂风,肆虐着这个天地。少女的面庞,逐渐由轻蔑,到了无比的凝重。“记载墨菲斯托的妖猫当年在没有血瞳时便能单杀勇者,莫非··她···她还有底牌!或说...”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回想起第一天见到巴斯特时,回忆到的恐怖传说:“难道那是真的?”

    来不及继续思考了!背后,五芒星图案的简单十字法阵迅速浮现,勇者丝毫不敢怠慢,自身的神圣力量虹吸般灌入了望剑之中,顿时,原本就巨大的剑身再度涨宽一寸,她用力一跺脚,大理石地面也随之出现几道裂痕···大战,一触即发···

    此时的墨,瘫坐在了楼下的墙面上,灰暗的想法与困扰,让他痛不欲生。

    这本应静止的亚空间中,突然吹过一阵诡异的微风...一个圆圆的物体,在墨的余光中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吃力的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看见,连风,都再次归于平静。

    “看花了吗···呵呵,我可真是没...”转回头,在鼻尖前方几寸,一个五官都模糊不清的人头,正无声无息地浮在前面。仔细看,头后面,以一种怪异的角度,链接着躯体,这是一个“人”,只不过全身都被黑色的火焰所覆盖,故而完全看不见其下到底是什么。头也被熊熊的黑火所覆盖,只能看见其中一双墨绿的眼睛,像饥饿的野兽般注视着自己。

    “你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拳挥出,嘴上却保留着现代人询问的习惯。猩红人影人狠话不多,手一横被擒住了袭来的手臂,再一脚,便用力踩在了墨的小腹之上。巨大的压力和疼痛瞬间让墨失去了力道。

    猩红的人影一把便拉着头甲的犄角拎起了墨,接着举起胳膊便是一拳,行云流水地直击在了墨的肚子上。“噗哈...”一口鲜血直接从口中喷了出来。

    “你这王八犊子怎么会是我??”奇怪的声音从猩红人影的体腔内直发出,因为没有嘴巴,那声音仿佛直接从空气里出现。

    “你居然让她··哭了··”又是着实到肉的一拳,直击小腹,墨的身体都因此蜷了起来,随着猩红人影一松手,墨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但却明白了,这怕又是一个残魂。

    “看来留在你身体里的我过于温和,居然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娘娘腔的样子!快给我爬起来,去战斗!”

    “不行的”墨蜷缩在了地上,喘着粗气。“我根本不会战斗,战术完全用不上,想都没想好...我不过是一个没用的”

    “闭嘴!”猩红的人影一下子打断了他。他扳了扳手腕,仿佛极度的恨铁不成钢。“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人,怎么能自信地踏上战场,冷静的应战,发挥战术!况且你吸收的不过是那一缕力量与记忆,还没有完全融会贯通,怎么能用的出?脑子里会的东西,手都没练过,用得了吗?!”

    墨眼睛亮了一下,旋即便再次黯淡下来。有气无力地问:“那...那现在去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况且,我召唤出的魔甲软弱无力...”

    “信念啊!”猩红人影不停地开始兜圈,看起来十分着急。“好好扫描一下你的脑瓜儿!有没有说明——骑士铠甲的力量与坚固度来源于信念强弱的!”

    还真有,但以往总以为是给自己打气的,墨一直忽视着它。“但是··”猩红人影突然停了下来,一把拎起了墨,它那墨绿的眼眸直盯着墨的眼睛。“从你身上,我只能看出对命运的恐慌与对巴斯特他们的不信任。”随即,便重重地将墨摔回了地上...“一个在你成功进取时为你助威的女人,不一定是深爱的人;但一个在你失败逃避时仍为你站出来的女人,一定是出自真心为你着想的人,她还图你什么呢?··真情与否,信任与否,自私与否,她是一时被爱所困而忘记了你的感受,还是根本就是自私于欲望,判断题,没有能为你指明,曾经的自己也不行··自己慢慢品味··”墨蜷缩在地上,人影的话却直击他的心锁。巴斯特柔顺的头发触感还在手边;真正初见面时飞扑的冲击还在身前;一个完全不为自己考虑的人,会为了自己而流露真情,会为自己拼命,会尊重自己对命运的逃避,会允许自己离开,她独自忍受思念而不得见之苦吗?

    墨的拳头逐渐握紧,再握紧,这,不是反问,而是设问。答案,已经在了心头。

    “至于命运的指引...”猩红的人影没有给自己反省的时间,又叹了口气。“她是对的。没有人应为别人的选择带来的命运买单,就算是曾经的自己选择的命运也不行。但是··”猩红人影俯下了身来,第一次在开口后主动与墨平视。“选择命运的权利,交还到现在的我手里!选择吧!是想逃避这一切,在他人的庇护下过完这平稳的一生;还是奋起反抗,以生命为赌注,选择曾经的选择,面对战斗的人生,反击曾经的敌人,并在最终了解,这战斗的真谛!”熊熊的裂火,仿佛从人影的身体里烧进了他的眼睛,他的瞳孔中,也燃起了火焰。“命运,有时的确不公,你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要面对蜂拥而至的杀手。但是,它也是最公平的,给了现在的你选择的权利,以及保障你选择的,曾经的人。没有人会怪你。大的哲理现在说了也没用,但我认为,杀手,已是客观存在,一个真正的血性的战士,就算更想要选择和平,在反问为什么命运不公之前,会先选择将自己的不公自己来移除,而不是通过别人,来获得,战斗过后的和平...如果是后者,那么,一个遇到尽管与自己可能无关的危机却不能自己解决,而要让另外的人为你铺路的人,如何平天下?”

    垂着头,墨沉默着。猩红人影眼中的火焰与希望,逐渐消褪...

    握紧拳头,墨猛然抬起头。“作为男人,从古至今,怎么能让应该由我守护的女人,为我撑起这虚伪的平凡!作为男人,我从古至今,怎么能让一个女人——“他用仅存的左臂撑起了地板,右臂受到牵扯而渗下一串血珠。

    “因为我而哭泣呢!”墨的狂热抑制了剧痛,他向前一步,头一次俯视着猩红的人影。风,再次从这本应静止的亚空间中吹过。

    猩红人影,缓缓地抬起了头,那看不出五官的脸上,却显露着无比的凝重。“这次,可是你,现在的自己,自己的选择...”“毋庸多言”。“自己的选择,要承担起因此而无法改变的命运。”“理所当然。”

    “信念,是力量之源,在我身上的力量,日后必双手奉还”。郑重地点了点头,墨一脸的严肃。此时沉默的回答,胜过千言万语,这是两?个血性的灵魂,之间的默契。

    狂风大作,猩红人影上的火焰也随之摇曳。他退后两步。墨轻轻地握紧了拳头,心跳,也随着时间与情绪加速。突然,猩红色的人影凑近了墨,说了什么...

    在风中摇曳的猩红人影,下一瞬间,便如绽放的红花,消散在半空中,随风而去。墨的目光中,不再有迟疑,他缓缓抬头,看向头顶的楼台。暗黑的结界遮挡住了视线。就算是没有用处,就算是白白送死,也不能,也不想再逃避如今自己选择好了的道路,也不想去忽视她的感情!

    一长一短两肢胳膊开始挥动,鲜血在身后铺就绯红的地毯,却阻挡不了炽热的信念和心,登上挑战命运的阶梯。“对我来说···你的确...”巴斯特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峻,传入耳廓。墨大喜过望,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却被深黑色的结界结结实实地弹开,背后直撞在墙角上,崩碎了几块赤黑的鳞甲。

    顾不让背后的疼痛,墨咬牙拼命站了起来,跑到结界边,贴着淡黑的屏障,侧耳聆听。

    “暴露真身对我的身体也是极大的损伤··但是...”看不见屏障里的少女,但却从里面传出巨大的震动和弥漫的压迫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不适。仿佛寒冰冻结了心灵,灵魂的呻吟都化作冰雾飘散消失。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胸口,墨被这莫名的痛苦感觉压迫得跪了下来。

    “好痛苦·但是··不行···不能让她为了我的逃跑而伤到自己...我已经伤了...她的心...”眼瞳疯狂地跳动了两下。“我的敌人,取我命的人,由我来击倒!!”下意识地挥舞起了失去的胳膊,猛地向结界锤去。猛烈的金石相交之声,让墨吃惊地转过了头。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处,银白色的雪白钢铁不知从何处汇聚而来。它们紧紧地贴着切口处的赤红色的魔甲,向下延伸,砌成了手形的样子。

    此时,便是这新生的钢铁,直击在了黑色的结界之上。与此同时,伤处火辣地剧痛起来,却宛如枯木逢春,墨惊讶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处,一点点恢复了知觉,新生的银甲之下,被砍掉的左臂,竟一点点长了回来···身体的其它部分,原本黝黑而镌刻着复杂花纹的暗红魔甲,也如蛇蜕皮般,一片片地彻底脱落而下。它们刚一落下身体,便在空气中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厚实的巨大板状铁甲。银白色的钢甲,如同乞力马扎罗山终年不化的寒冰,坚不可摧,而又晶莹剔透反射光线,闪耀着金属的光泽。甲板最终完全替代了魔甲鳞片,形成了新的盔甲。它如同一套人形的钢板,没有花里胡哨,但接合之处,严丝合缝。甲板之上,银光锃亮,没有上蜡,却天生有晶莹之光斑。胸口处,一个天蓝色的简单十字架,被缓缓地推了出来,随着其上淡蓝色的光泽越发闪亮,墨全身的银甲都散发出了乳白色的光芒,弥漫着不朽的气息与神圣的光芒。

    “咔嚓”随着光芒的越加浓郁,力量也越发的涌入了进来。不同于肌肉的力量,这明显是类似于魔力的力量。仿佛父亲慈祥地推着拳头,柔和而温和地让拳头的威力指数般上升。漆黑的结界上闪烁了杂色的光晕,达到了极限。随着刺耳的断裂声,结界终于是绷不住了,乳白色的光芒一阵暴闪,顷刻间,结界便如玻璃门般炸成了漫天光点...剩余的奇特力量随惯性飞奔而出,一记白色的拳印向前飞了几寸,才缓缓消散··

    “这····这···”看着完好如初的左手,墨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摊开掌心,收回直出的左拳。“这难道就是,‘我’所说的,信仰的力量?”

    但下一刻,之前胸口处恶心的感觉便将自己拉回了现实。此时的二女,也因为巨大的响声,侧过了头

    “停下,巴斯特!”墨想起了当下的要事。“我,我已经明白了你的心意!你的留恋,你的感情···所以,我决定了,因为你给我的感动,给我责任感的启示,我选择自己面对自己的命运,怎么能让一个最爱我的人为我背负一切!?”

    “原谅我这么迟钝与不善解人情,直到现在才懂,你的病娇是曾经的约定,也是想保护我的宣言···现在我明白那不是自私或玩弄或控制欲,而是爱的表现,其实你一直在内心深处尊重着我,爱着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但是,我并不想要当时病娇的你,的确,你关心我的感受,在内心深处,但是不是当时过分的爱以及约定让你在平时忘记了要考虑我的感受呢?而用那么严重的病娇来展示自己的爱?那或许是浪漫,或许你已经明白了不合适,但是,我还是要说,我还是想说,我希望能真正的推心置腹,更是为了能够把握明天。希望你能在平时也考虑我的感受...曾经的诺言的确重要,但为了日后的相处而···考虑。”

    “能不能,不要再恪守谁必须要守护谁?当初那样的诺言?像你为了守护我而那样地病娇,很难控制好度而被爱冲昏头脑。像平日忘了考虑我的感受,像你现在为了守护我而选择伤害到自己。我已经自己作好了抉择,要亲自面对这样的人生,走上过去的路,所以,能不能,像恋人那样,没有谁是谁的守护星,而是相互依靠,相互支撑,同时尊重对方的选择,不是代表我,而是陪我,走过这浊世的混水!”

    铠甲上,银白的光泽闪烁,这是信念的体现,闪烁着的,是对未来命运选择的坚定,对感情的理解,对新的关系的希冀。

    “不要再用约定和规定束缚你我了,好吗?”墨深情地看着巴斯特仅存的一只血眸,向前了一步。

    “从你第一次冲上来担心我开始,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会是一个自私而不在乎我的人···只是,我也被冲昏了头脑。所以··请自在地生活,我猜,你也会更想这样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现在的我,能感受你对我的悸动,也听得见,我内心深处对你的感谢与心动。我同样,喜欢你,最...”

    巴斯特却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站在了原地。对面的勇者少女,也只是注视着,那散发着银白色光辉的铠甲。

    曾经,在那喷涌岩浆的地狱,我们约定过,下一次相遇,如果还能有下一次,一定换作我,好好保护你...竭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