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迷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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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情易断阴差阳错 念难消春梦留痕(三)

    常惠将那少女推进店铺中,手舞铁锤挡在店铺前与众泼皮恶斗了起来。

    他本不是京城人氏,家更是在千里之外的太原郡,只因家境贫寒没有闲钱读书,自幼便习武强身,准备长大了投军混个功名出来。

    这一年十八岁,常惠想离开家乡出外游历一番,增长些见识再去投军也不迟,谁知道这一路走着竟然到了长安城。

    京城的富庶繁华让这个少年大开眼界,无奈囊中羞涩,这一路行来盘缠早已用尽,只得找了家铁匠铺一边学些打铁手艺,一边靠卖弄力气挣些回家的路费。

    没成想还没干上几天,就遇到这群市井无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调戏良家少女,有着一身蛮力和粗浅功夫的常惠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了。

    然而他虽然勇猛,但对方人数众多,再加之这打铁的铁锤异常沉重,二十几个照面过后,体力就渐渐不支了。

    几个无赖见常惠刚才还舞得虎虎生风的铁锤渐渐慢了下来,知道他力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一拥而上想要以多取胜,无奈之下常惠只得抛开铁锤,徒手应战。

    众无赖不用再顾忌常惠那把冒着灼人热气的铁锤,顿时来了精神,而常惠的拳脚功夫本来就稀松平常,再加上现在没了力气,双拳难敌四手,没过几招便险象环生。

    其中刚才那个占过少女便宜的无赖更是趁着常惠被其他同伴纠缠之机,已经溜进了冶铁铺子,把那少女强行拽了出来就要进行非礼。

    常惠这一分心,立刻被一个手持匕首的无赖击中,刀锋划过他结实的胸膛,留下一条血槽触目惊心。

    那少女的惊声尖叫以及自己胸前飙出的鲜血并没有击倒常惠,反而激发出了他骨子里天生的一股狠劲。

    只见常惠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正在流血,对于对方伸递过来的拳脚更是视若无睹,已经一个箭步蹿到那个正在拉拽少女的无赖身后,一把将他后腰抓住,双臂一较劲将他举到了半空中。

    那无赖嬉皮笑脸正要得手之际,突然觉得后腰一紧,身子已然腾空而起,紧接着便飞了出去直直摔向店铺中那座烧得正旺的火炉上。

    这一下可好看了,那炉子在无赖身体的重重撞击下顿时翻了过去,里面烧得通红的碳块像是被释放出来的火舞精灵,火星四溅乱蹦乱跳,瞬间叽里咕噜滚满了整个屋子。

    那无赖腰部重重撞到火炉上,本已经伤得不轻了,根本无力爬起,但那些火热碳块却并不管这些,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向他身上蹦去。

    高温灼伤所带来的疼痛促使他咬着牙也要站起身来,好赶快逃出这熔炼地狱,他伸手向地下撑去,却不料正按到一块好像在和他做着恶作剧的碳块。

    身体失去支撑的无赖又摔落在了地板上,只是就在他刚刚撑起身体的一霎那,又有几个冒着火星的碳块趁机顽皮地钻到他的身下,这无赖现在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瞬间被烧得皮开肉绽,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另外几个无赖见状大惊,也顾不得去向威风凛凛站立在店铺前面的常惠进招了,赶快帮忙将那已经被烫得生不如死的同伙搀起,如丧家之犬般匆匆溜走。

    见到那无赖的狼狈样子,常惠和那少女都哈哈大笑起来,等到众无赖相互搀扶着拐过巷尾消失不见了,才听那少女惊呼道:“哎呀!你流了好多血!”

    此刻身边已经没了威胁,常惠斗志顿消,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立即便觉得胸前的伤口火辣辣灼痛起来,身上其他被击中的部位也是酸痛无比。

    然而当着这陌生少女的面,常惠当然要撑起男子汉的面子,尽管疼痛难忍,但还是微微一笑,向少女说道:“这点小伤,没什么的,你没被那禽兽怎么样吧?”

    “有你保护着我,我安全得很。”那少女说着,羞红了脸,然后又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弯身刺啦一声将雪白的裙摆撕了下来,竟然亲手为常惠裹扎起了胸前的伤口。

    那少女眼睑低垂,不敢将头抬起来,一双绞缠绷带的手微微颤抖,不经意间葱葱玉指触碰到这陌生少年沾染着汗水和血水却又坚实无比的胸膛,娇躯竟然微微一震,脑袋垂得更低,脸也变得更红了。

    常惠哪里会料到这少女会为自己包扎伤口,见她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竟然看得痴了,就在两人肌肤相接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犹如被电击一般,电流直达心脏令血液为之凝固。

    两人一个心头小鹿乱撞手忙脚乱地缠着绷带,一个直挺挺站立着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谁都不敢再说话,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却都沉浸在初尝懵懂爱情所带来的一丝丝甜蜜味道里。

    好不容易包扎完后,还是那少女打破了沉默,用小到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叫……解忧,公子你呢?”说完也不待常惠应答,便一扭头匆匆离去。

    常惠见对方声若蚊蝇,也没听清她到底叫什么名字,赶忙大声说道:“在下常惠,姑娘你叫什么?刚才我没听清楚。”

    刘解忧听了常惠的呼唤,正在婀娜前行的身体顿了一顿,却并没有停下转头,更没有说话,好像是不经意地从袖口跌落了一张帕子,然后便像逃命一般一路小跑着跑出了巷子,转瞬间芳影便消失在了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常惠快步向前,弯腰捡起帕子,只见上面绣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梅花,梅花下却有三个娟细的小字“刘解忧”。

    常惠暗赞道好名字,一边向冶铁铺蹒跚走去,一边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这真是何以解忧,唯有‘解忧’啊。”

    自此以后常惠依然在冶铁铺一边卖着力气一边积攒着回家的路费,只不过在这个几乎门可罗雀的小巷子中

    多出了一个暗香飘动的倩影,时不时地在暗中陪伴着这个打铁卖力的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