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迷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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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情易断阴差阳错 念难消春梦留痕(二)

    相大禄在乌孙是官职称谓,相当于大汉的丞相,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荣和权力。

    早还在猎骄靡风光在位时,便将长子立为太子准备在他死后接替王位,次子则被任命为相大禄,以便牢牢掌握住乌孙的军政统治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太子早逝,本应该按照顺序接替兄长成为太子的相大禄暗自窃喜,却不料猎骄靡心伤爱子早死,将王位传给了长孙军须靡。

    相大禄愤然拥兵自重,不再接受乌孙王的指挥,乌孙的军事力量也自此一分为二,大大削弱。

    军须靡将王位传给翁归靡,其一是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儿子一继承王位,年幼的泥靡全凭母亲海连氏掌控,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解忧公主绝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了,其二,翁归靡暂摄王位,可以将上一代的恩仇化解,乌孙再次融合为一个大家庭,可以万众一心抵抗匈奴铁骑的侵扰。

    所以也就出现了常惠等人在乌孙王宫大门所见到海连氏撒泼打滚的闹剧。

    正是军须靡这个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的临时决定彻底改变了刘解忧岌岌可危的命运,也形成了未来西域发展的新契机。

    “解忧公主,冯夫人,汉使有情。”一个汉人侍卫的声音打断了解忧公主对前尘往事的追忆。

    随着刘解忧和冯嫽即将款款进入汉使主帐,常惠刚刚令人惊诧不已的举止已经恢复了正常,然而就在解忧公主现身于他的面前时,两人竟然都是脸色苍白,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要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悸和无奈,无法再开口说话。

    “怎么是你?这让我万万没想到。”两人对视良久,还是解忧公主打破了沉默。

    虽然她看似镇定了下来,语气也平缓优雅,但是脸上划过的两行热泪却昭示了她内心波澜壮阔的滚滚逝去流觞。

    “是我,我终于还能再见上你一面了。”常惠虽然没有流泪,但两手十指却是扑簌簌地抖动了起来,他多么希望能再像三十年前一样,用手心感悟着刘解忧这张似乎没发生过变化的俏脸的温度,用手指轻轻弹去她那些蕴含着对美好青春过往回忆的激放且颤抖的泪珠。

    在激动人心的再次相逢中,两人好像又回到了拥有纯真爱情的往昔岁月中。

    那一年,他十八,她也十八,长安城中奢华浮躁的空气和碌碌无为的恬噪似乎并不能阻止两颗年轻富有朝气又暗含自卑的心为了美好爱情而相互碰撞。

    正值隆冬季节,赤膊着上身的常惠正在长安西市一家冶铁作坊里挥汗如雨捶打着一柄水磨袖剑。

    汗水滴落在冒着蓝色火苗的砧台上,羽化成水气的同时发出刺耳的哧哧响声,无孔不入的阴冷空气钻进他刚刚张开还没来得及收缩的汗孔,这一冷一热的交替却让常惠古铜色的上半身肌肉紧绷,青筋尽显,掺和着男人汗水的味道尽显阳刚之气。

    “喂!伙计,你们家掌柜的呢?我家锅灶一个不小心烧漏了,你这里有没有上好的铁锅?家人急等着买回去烧火做饭呢。”一个娇嫩的少女声音响起,顿时令这个似乎只容得下纯钢硬汉气息的冶铁作坊有了一丝女子甜美温柔馨香的浸入。

    “掌柜的出去了,我这把袖剑还差九九八十一下才能锻打成型,你要是着急的话就去别家店铺买吧,我这里现在不得空。”常惠依然在专心致志地挥舞着铁锤,捶打着落处溅起的点点火星烧灼着他被汗水尽染的皮肤,形成点点斑斑的黑色铁屑。

    “你这个人,真是的,只顾着自己卖傻力打造这把值不了几个钱的袖剑,却连送上门来的买卖也不做,我要是掌柜的才不会留下你这样的蠢伙计。”少女见自己说话常惠连看都不看一眼,心中恼怒他无礼,故意找些难听的话揶揄他。

    常惠听到对方出言不逊,忍不住一边捶打袖剑,一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明目皓齿的少女俏生生立在店铺前,他看得痴了,却没留意手上的铁锤砸歪了,那袖剑顿时便被砸变了形,倒像是一柄南瓜刀了。

    常惠暗呼晦气,正想取过一把铁锅来,却听那少女咯咯乐了起来。

    他顿时心生怒意,转过身来刚要斥责那少女幸灾乐祸的时候,却见有几个形容猥琐的泼皮无赖正呈扇形从那少女身后包抄逼近。

    “姑娘,小心!”常惠出言提醒,却丝毫没能引起那少女的警觉,更没能阻住那几个无赖更加迅速地向少女身边聚拢。

    “哈哈,你和我作游戏,我偏不上当,谁让……你们要干什么?”少女还以为常惠在开玩笑,故意出她的丑,却不料香肩上已经有一只咸猪手搭了上来,转头一看,只见五个贼眉鼠眼的少年正在盯着自己不怀好意地嘻嘻淫笑,顿时便吓呆了。

    “干什么?难道不明白吗?陪我们乐上一乐,自然会放你回家。”一个胆大的泼皮竟然伸出手来肆无忌惮地刮擦少女粉嫩柔滑的脸庞。

    常惠做学徒的这家冶铁铺本来就处于一个偏僻巷道内,行人稀少,那少女见到对方上来就动手动脚,显然是欺负良家女子已经轻车熟路的老手了,在对方肆无忌惮的狂笑下,心里更是惊慌,脚下捣着莲花碎步想要避让,却发觉身子已经贴到店铺的柜台上,没有了退路。

    这时就听一声虎吼,只见常惠挥着正在冒着热气的铁锤冲了出来。

    那毛手毛脚的泼皮只感觉面门一阵热风扑来,慌得直往后退,脚下拌蒜却跌倒在了地上,虽然对方这一锤是避过去了,但下意识一摸眉毛,竟然都变成了焦黄的碎屑,看来已经被对方铁锤上逼人的热气所烧焦。

    这泼皮平时哪里吃过这种亏,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嗷嗷叫着就向常惠冲去。

    其他几个泼皮见常惠抡着铁锤,浑身肌肉紧绷,异常威武,但架不住己方人多,也呼号着一股脑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