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迫不及待来讨债的吗？”

    萧肃心跳如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久仰，我是萧肃，令尊与家父是旧识，我今天来，是有一笔账想算给江小姐听。”

    云里的公主回望起身，长裙随之铺开层层叠叠的花，逆着朝阳，隔着两道隔断门，翘了下嘴角，说：“不劳费心，你出去吧，隔壁再开一间，明天再谈。”

    萧肃瞬间回神，一抬头，眼前还是那扇门，撑着门框的指关节发白，他想起来了。

    他来退婚，结果一时上头，还没搞清楚江家到底散了多大的摊子就敢接手，想反悔时已经来不及了。

    自以为是个英雄，破了小小困局就能抱得美人归，结果，江父看着是个温文儒雅的老好人，生意场上却赌性狠决两手抓，他差点儿就把他们家周女士的嫁妆都玩儿进去了，堪堪稳住局面，废了好几年的功夫才算平了所有的账。

    他想起来了，破碎的场景一幕幕闪回，铺天盖地的责难跟质疑仿佛又一次淹了过来，让人连呼吸都困难。

    就为了个女人。

    萧肃靠着门框平复，其实也不算是为了个女人，要年轻时的自己低头承认自己不行，要才回国势想靠自己干一番事业的自己弯腰求人办事，要尚且意气用事的自己对彼时的江姜坦白难处，还不如杀了他。

    原来周女士这么不喜欢江姜，还有这种前情提要。

    从片段往事里抽身，萧肃终于敲了这扇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江姜的声音：“进，门没锁。”

    房门缓缓推开，萧肃站在门口，呼吸一滞。

    江姜坐在阳台上，拖地长裙随风飘荡，回首望他。

    一如当年。

    “你怎么了？”江姜被萧肃的目光盯得不太自在，不解的问。

    萧肃低了下头，再抬眼时便带了一丝笑意，轻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

    不到十天，久吗？

    按他们之前的频率，十个月不见一次也是正常的。

    可按萧肃失忆后的算，十个小时也叫漫长。

    江姜想起墓前那两束花和那一行行的到访记录，再看门口的萧肃，恍惚间想起了江桓才过世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上午，萧肃突然到访，带着江桓亲笔的婚书，和满腔说辞。

    “进来啊。”江姜转向小客厅，“只有矿泉水了，可以吗？”

    “可以。”萧肃再次踏入这个房间，看着江姜打开小冰箱，从她纤细的腰身看过去，冰箱里放着几瓶矿泉水和几盒速食，本来就只有48L的空间，依旧空空荡荡。

    其中一瓶矿泉水被递到了萧肃面前，江姜却有几分难得的拘谨，她说：“这边很久没有人打扫了，等下出去吧，清岳自然风光很好，今天天气也不错。”

    “又要赶我走？”萧肃接了水，还没打开就听见这个，进江家大门就绷着的神经开始抗议了，靠着沙发，口气不自觉带了几分嘲弄，却弄不清楚是嘲自己还是江姜。

    江姜瞬间想起了那晚的不愉快，面色一僵，“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边真的很久没有人打扫了，甚至被其他邻居称为鬼屋，庭院杂草丛生，楼下尘土飞扬，并不适合住人，江姜自己习惯了，但萧肃，不行。

    江姜的解释还没出口，萧肃喝了水却突然有了动作。

    一个转身江姜被萧肃按到了怀里，萧肃看着这张几次三番迷惑他的脸，暗笑自己实在是肤浅，回回起意回回跌跟头回回不长记性，实到今日，居然还没有悔意。

    这难伺候的江大小姐，真是他逃不开的人。

    好像也不想逃。

    “萧太太，我不会走的，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接你回去。”萧肃摩挲着江姜的肩，语气听起来有点儿奇怪。

    如果不能好好相处，那就换一种方式。

    江姜坐不稳，只能勾着萧肃的肩膀借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半晌，还是开口道：“那家酒店今晚有烟花秀，我有他们家的特权，现在也可以约到套房，而南州市区禁鞭，不想看算了，要是不怕住鬼屋那就留下来，我也不想年年都去看一遍烟花表演。”

    那家酒店是江桓名下的，当然现在是江姜的了，烟花秀是惯例，从江姜出生那年起，年年这一天都会有，半个小时里全城区都可以看到，但那家酒店视线最佳，江桓生前跟烟花公司签了二十年的合约，后来江姜又续了十年，今天晚上的烟花秀方案早在三个月前就发到江姜邮箱里了。

    “什么？”萧肃定定看着江姜，没想到他的江大小姐居然还有这么详细的解释，更没想到还有这种理由。

    江姜挣脱萧肃，捋着裙子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转过头去，“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来接我还是来非礼我？”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先生，你今天好奇怪。”江姜感觉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细想了想，其实萧肃站在门口时她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萧肃后知后觉出了江姜的示好，但片刻之间，局面又要一塌糊涂了，他刚想说自己想起来了一点儿东西，可又不想江姜失望，她对他失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介怀，想起没头没尾的一部分还不如完全没想起来。

    “就是太想你了。”萧肃冷静下来，扬起笑来，“我刚刚太激动了，原谅我，好不好？”

    江姜狐疑的看着萧肃，更反常了。

    “我没看过你说的那个烟花秀，只以为你又要赶我走啊，没想到你要陪我一起出去住，我的错，我太狭隘了。”萧肃道歉的诚意十足，“我还订了蛋糕，你喜欢的味道，我们可以吃了晚餐再去，只不过要早一点点。”

    “老婆，生日快乐。”

    萧肃主动凑过去，半坐在沙发扶手上，揽着江姜的肩，柔声细语问：“今天不适合庆祝，但我们依旧可以享受晚餐和蛋糕，可以带我去看烟花吗？南州没有这种东西的。”

    江姜回头看着萧肃的脸，暂且压下满心疑惑，含蓄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