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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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正面交锋

    崔景已经上山数日了。

    这数日里,崔景除了故地重游、追思亿旧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听取这十几年来,崔柱等人对于五代夫子转世之身的寻访。

    特别是听到苏仪欲要行偷天换日之法,要取代转世之身的时候,崔景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苏仪与五代夫子斗法的年代,崔景是经历过的。

    现如今,北朝魏国分裂成现今诸国,南朝更迭为现在的梁国,这其中都有他在后面施以暗手。至今各国皇室对他之名,犹自心悸于心。

    当听到五代夫子的后招“瓮中之鳖”,崔景兀自升起了对五代夫子的敬佩之情,临死之前仍有如此谋划,不愧是安定天下、结束天下混战的夫子。

    到最后,苏仪不知是死于何人之手时。

    崔景又陷入到了沉思,因为苏仪已经是明神境高手无疑,崔景虽然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但也自问不是他的对手。

    像是这样的高手,便是佛道两家里的明神境高手,想要杀他肯定也不是悄然无息,除非是数百年难出的天人境高手,才可做到如此轻而易举。

    但这世间真的还有天人境的高手吗?

    崔景思索良久之后又兀自摇了摇头,这时突然他想到了一个线索,但是他却不敢肯定,那不过是小时候家里长辈哄他睡觉的故事罢了!

    这时候伏绾前来传信。

    “崔师兄,王琰和茂陵崔氏到上山了。南朝儒宗世家来的是崔梁的儿子崔思。”伏绾在最后解释道,似是对崔梁的举动不满。

    “南朝儒宗”崔景听到这四个字之后,心中犹自叹了一口气,隔阂还是如此之深吗?

    “去吧,我们去见见他们吧,已经到山上好几天了,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崔景喃喃自语道。

    随即与伏绾向着秘厅走去。

    此时的秘厅,就是当初归藏山五位院主商议事情的地方。

    因为今日有三位家主来,所以就多了几个蒲团。

    左手边的四个蒲团,对应的是归藏山的四位院主,对面的三个蒲团代表的是儒宗世家的三大家族。

    崔景进来后看到蒲团的设置,就已经明白今日事情的对立。心中微叹:“有些难办那?但也不是办不了!”

    于是开口调笑道:“可惜今日不易没有回来,否则今天的人就聚齐了!”

    崔柱四人的目光诡异的看向了已经进来,刚刚落座完毕的王琰。

    王琰见此,就知道他们又把这口黑锅算在了自己身上。

    崔景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龃龉,简单的向王琰以及崔思问过好后,就自然而然的走向中间开始主持今天的会议。没有人反对或提出异议,反倒是默认本该如此一样。

    “夫子是怎么死的?”崔景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在问询夫子临死时的场景,并不是说他在怀疑归藏山中有人在暗害夫子,而是他们需要给儒宗世家有个交代,有个清晰地说明。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崔柱站了出来。因为他是夫子临死前最后一个接触夫子的人,所以由他来回答是在合适不过的了。

    崔柱开始了当时的回忆。

    那是一个晚上。崔柱照常去向夫子问安。那一日放任夫子显得很高兴,情绪和神态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一日的夫子还一反常态的问起了崔柱的梦想,就像是一个老师问一个小学生一样。

    “梦想?”崔柱被这个问题一时之间给难住了,因为他从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

    崔柱心中闪过几个答案“让家族更加兴盛”“光大归藏山”“振兴儒宗”。

    可是这些都被崔柱否定了,因为这些都是被前人所赋予的,被外人所引导的,外在的力量和思想揉入的,并非是崔柱发自内心的想要的。

    崔柱一时之间无法开口回答。于是反问道:“夫子的梦想是什么?”

    夫子闻言轻笑道:“爱上一个女人,生几个孩子,开一个学塾,做一个教书匠。”

    “这......”崔柱一时心中无言,不知该做如何评价。

    见到崔柱如此窘态,夫子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

    第二日,夫子便在“心庐”中逝去了!

    随着崔柱的讲述,王琰、崔景、崔思三人也第一次了解到了,夫子逝去前夜的详情。

    很平常,也不寻常!

    “夫子逝去之前有何异常之处?”崔景详细追问道。刚才崔柱的言语还不足以打消王琰心中的顾虑,如果连在场的人都说服不了,那么就谈不上说服其他的儒宗世家了。

    紧接着崔柱向场中人讲起了五代夫子临死前写的年篇文章,以及他画的那副“瓮中之鳖”图。

    那一篇文章是作为寻找其转世之身的凭据,这件事是夫子亲口所说。

    当时在场的有三个人,分别是崔柱、赵不易,另外一个就是王琰。这篇文章的存在,是王琰无法否认的。

    众人的目光看向王琰。

    “不错,确实有这么回事!”王琰做了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苏仪那个魔头会知道?”崔柱的一声质问是问向王琰的,虽然在归藏山的时候已经确认了苏仪一直以来在监控夫子,那件事情跟王琰无关,但他还想籍此试探王琰,有没有将那篇文章透露出去。

    王琰对于崔柱的质问,并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或者急言辩解,他依旧沉默并且淡定。

    对于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从不会在意别人的冤枉,这是他久经朝堂争斗的波谲云诡后养成的心态。

    “没有。”王琰只是简单的回应了两个字。

    他有更好的回击理由,因为知道的三人中,归藏山就占了两人,从概率的角度讲,归藏山泄密的可能性更大。但他觉得没有必要,这种没有确凿的证据的事情,在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之间,最后只会变成口舌之辩,没有一点实际的影响。

    “好了。”听完崔柱的陈述后,崔景决定开口做一个总结性的发言。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夫子对于自己的死是早有预料的,而且他还用自己的死已经寻找转世之身为局,设局诛杀了苏仪,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所以,我认为五代夫子的逝世,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属于寿终而去。”崔景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闻听此言的归藏山四位院主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五代夫子的突然死亡一直以来都是加在他们们身上的污点,也是儒宗世家和外界对他们非议的点。一但夫子的死讯公开,若没有合理的解释,就是儒宗分裂的开始。

    崔景之言,为五代夫子之死做了个定论。

    便是坐在旁边的王琰也接受了崔景的说法,没有再出言反对。

    右边蒲团最下手的崔思,则谨守父亲来时的教诲,没有开口发言,保持沉默。

    “那么为什么夫子的死讯没有向我等家主转告,就连靖河崔氏也没有告知?”这是王琰问出来的,也是一直以来王琰与归藏山的心结所在。

    这件事情的做法从本质而言,暴露了归藏山对儒宗世家的不信任。

    再将这一做法更加阴暗的看来,就是归藏山企图独自掌控转世之身,想要独揽儒宗大权。

    这确实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因为归藏山确实对儒宗世家有着不信任,但这话却不能明说。而且连靖河崔氏都没有告诉,属实有些过了!

    “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当年的四代夫子之死,没有告诉大师兄确实是我的过错。”

    崔柱用当年的‘四代夫子之死’来隐晦的点出对儒宗世家里面人员的不信任,同时又将当时没有告诉靖江崔氏的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听到崔柱此言崔景和王琰也沉默了。场中最为年轻的崔思则是不了解其中的隐情,有些好奇的看着两人的沉默。

    当年的四代夫子之死,有证据表明是儒宗内部出了叛徒,太原王氏虽然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但是仍未排除当时的叛徒不是出自王家内部,而且一直以来魏国境内的儒宗世家嫌疑是最大的。

    至于茂陵崔氏,远在梁国,身处与玄门对抗的最前线,不知道有多少他人的耳目,所以告知他们也有走漏消息的风险。

    对于崔柱的解释,王琰和崔景接受了。

    “已经十三年过去了,为什么夫子的转世之身仍未找到。”这个问题是崔景提出来的,带有质问的味道。

    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却还未找到夫子的转世之身,以至于儒宗内部也生出了嫌隙,闹出了今日的祸端。

    “诸位可知夫子转世之身找寻之法。除二代夫子外,其他都是卜算找寻,之后辨识旧物,以此来确定,三代、四代、五代莫不如是。”

    “但是五代夫子逝世后,天机晦涩不明,一直无法算出转世之身的下落,只在七年前天机稍开,才得知夫子转世之身下落在西北凉国。

    但是让有心人做了利用,苏仪上了归藏山。

    西北凉国人口数百万,在里面寻找如同时大海捞针。”

    崔景听完,也是紧皱眉头,这一次的情况确实是有些诡异,转世之身无法推算出具体的下来,确实是从未有过的怪事。

    除了二代夫子,剩下的三位夫子转世之身都是《天衍术》卜算出来的,恰恰到了这位六代夫子生出了波折,难道我儒宗要有大事发生。

    对于崔柱的说法,崔景是信的,因为他也层修习《天衍术》,上虽然不如赵不易精深,但是关于夫子的天机晦涩不明他也是能够感受的到的。

    王琰对于崔柱口中的天机之事不甚了解,但是见崔景没有开口反驳,显然是认可了崔柱的说法,于是也没开口。

    至于崔思,依旧是在沉默中......

    “不易现在身陷西北,可是为了此事?”崔景开口问道。

    “不错,整个儒宗里面《天衍术》赵师弟修习最深,我便派他去西北去寻访,但是至今还是未有任何消息。

    近期有消息传来凉国境内牵丝老人现身了,赵师弟那边又断了消息,恐怕是被牵丝老人缠上了。”崔柱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王琰一眼。

    王琰冷哼一声未做回应。

    “三年了还未有消息,恐怕是希望渺茫。”此时一旁的宁白骜在一旁插了一句。

    “戏肉来了!”王琰此时心中暗道。

    宁白骜此时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要引出后面的大不敬的话。

    “宁师弟,意下如何?”崔景淡淡的问了一句,他已经预感到了后面的话并不中听。

    “事到如今,有些话我必须说出来。已经十三年过去了夫子转世之身的踪迹依旧难觅。虽然是知道在西北,但是西北人口数百万,我们这样寻找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转世之身一日,找不到难道就一直空缺着不成?

    夫子于我儒宗的重要性,相信不需我在多言。

    为今之计我认为,需要先找人顶上夫子的位置,以维护我儒宗的总体利益为重。”宁白骜说完之后,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汗水,说出这番话他并不轻松。

    当日已经崔柱已经定好了,这番话由他来说,这番离经叛道、大逆不道之言,说是欺师灭祖也不为过,谁先说出来就要承担骂名。

    今日宁白骜就是抢先说出来,替崔柱承担骂名。虽然是逆乱之言,但是确实是从儒宗的整体利益出发,便是大义所在,宁白骜有大义在胸,便不怕他人评说。

    在场最年轻的崔思听到此言,顿觉的三观炸裂、信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气涌上头,满面通红,想要反驳,欲开口时,却见王琰、崔景两位家主,并未被宁白骜言辞所动,顿时息了心思。

    王琰初听此言便觉的此次上山是来对了,果真是不出所料,归藏山还真有这般心思。若是不上山来,恐怕他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与此同时,崔景听到之前一系列言语的铺垫后,隐隐要猜到,他们要干什么了。但是宁白骜的话依旧是给他带来了冲击,不同于崔思的年轻气盛想要反驳。崔景却要好好衡量其中的厉害关系。

    “难道真的到了如此地步了吗?”崔景在心中暗问。

    场中陷入了诡异的平静,所有人都在等着崔景的表态。

    崔景起身神色平静的看着众人,冷声说了一句:“散会。”

    然后转身离开了秘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