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狂澜掀起了阵阵飞雪，早已不再灵动的身姿在一次又一次凭借惊人的毅力向前冲锋的过程中却早已铭刻下道道伤痕。

    龙胤王朝的护国神术他化神在仙法在万季安的手中挥洒自如，但纵使再如何神鬼莫测的禁术却也在国师那灵巧的一点一拨之际消弭于无形。

    “现在的你尚且不是管良的对手，谈何去战胜那位天下无敌的师童呢？”国师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万季安那早已坚若磐石的心中，划出一道道狰狞的痕迹。

    这是他的来意，是他来向国师寻求的“未来之法”，但他很清楚，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因为他的本意早已从誓言永刻的那一天起，伴随着“万季安的坚持”而埋在了黄土之中。

    如今的自己，究竟是在为谁而活，又究竟是在为谁而战？

    渐渐的，那能够随心而发，随着每一次呼吸周而复始的他化神在仙法在运转的同时出了岔子，这样的岔子也曾出现过一次，但唯一相同的是，那时的他所面对的对手仍旧还是眼前的国师。

    当一柄由冰雪凝结而成的利刃出现在他的跟前，万季安败了。

    “告诉我，你真的是‘人神’吗？”猛然间，万季安怒吼道，但任凭他的声音如何的雄壮，也冲不破这漫天的风雪。

    看着这样的万季安，即便是敌人，也会因他的经历而为他感到怜惜，“我是人神，陛下永远可以信赖和依靠的玄化九章。”

    话音刚落，肆掠的风雪停了，连同那凝聚而成的冰雪之刃也化作一滩冰河从她手中滴落，而后国师玄化九章就这样用带着雪水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万季安的面庞，就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那样怜惜着受了伤的孩儿。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万季安撇开了脸，恨恨的退后一步，脸上流露出厌恶之色，他伸手抹掉脸上的雪水，灵气随心而发，再次充盈全身。

    看着万季安的举止，玄化九章那细薄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弧度，露出了足以令冰雪消融的浅笑，而伴随着笑容到来的，还有那晚冬时节千载难逢的骄阳。

    雪汇聚成了小溪开始流淌，以极快的速度露出了下面的岩石表层，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着一片盎然的绿意，如果看的更真切一些，那是几株早已被冰雪压弯的树苗，即便如此，却也阻挡不住它们对生命的向往。

    万季安盯着那树苗许久，倘若这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么或许他会俯下身去，将那树苗连根拔起，用这种掠夺他人生命的方式来为自己那早已冰冷的心带去片刻温暖，或是用那寄托着生命的寓意来为自己，为这个国家祈福。

    也许，是看穿了万季安心中所想，玄化九章蹲下了身子，一抹雪白的肩头再也无法藏在那宽大的祭服之中露了半白，在骄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只见她运起一股浓厚的木灵气，将其灌注在岩石当中，刹那间那原本躺倒的树苗便瞬间拔起了枝干，而后又瞬间长高，直至那参天大树上结出了壮硕的果实。

    果实呈金黄色，状大而皮透亮，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内中鲜美的肉质，让人忍不住想要摘来一品。

    而那果实仿佛也拥有着某种洞察人心的力量，当一颗果实从树枝上脱落，即将坠落到地上的时候，玄化九章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其抄在了手中。

    只是一口，便让她的脸上流露出了沉醉的表情，那是一种宛如意识神游太虚和天人一同坐而论道归来后的滋味。

    而当她睁开眼，唇角、脸庞、喉头还处在一种天人合一的状态中时，她将手中的果实朝着万季安递了过来，那意思是想让他也品尝一番。

    看着玄化九章的举动，万季安犹豫了一下，但终究也没有伸手去接，此时的他心中早已没有了恨，也没有了悲伤，虽然困惑的伤痕一时半刻还无法完全消除，但终也让他回到了过往。

    眼见万季安完全没有要去接的打算，玄化九章笑了笑，她抽回了手，再次蹲下身子，将这一颗只被咬去了一小口的果实埋在了岩石下方，然后将几抹还未来得及褪去的积雪掩盖在了岩石的表层，直至从外表再也看不见那颗果实以及岩石上方松动的痕迹了。

    “万物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这就是天道。”将一切做好后，玄化九章站起身来，然后就说出了这句恐怕任何人都听过的话，但随着她再次展颜一笑，却又很快补充了下面的这一句，“就是不知道这天道究竟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随着话音刚落，只见那茁壮的大树上突然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很快这些黑点便爬满了枝头，深入到树根，没过多久，原本茂盛的大树就连一片完好的叶子也没剩下了。

    在这个过程中，玄化九章始终都带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而反观万季安则是从头至尾都阴沉着脸，天道是什么，似乎从来都不再重要，因为万物从来都不代表着万物，而为人则必然会有为人的坚持。

    茂盛的大树成为了黑蚁口中的果腹，而植入土中的种子则期待有一天在冰雪消融之际会开出新芽，当万季安带着一个通往未知的答案离开的时候，其实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答案，因为站在人的立场，他必然无法接受鬼也和人一样属于万物之一，而人的记忆也正是鬼成长的食物。

    当他来到一处通往东南西北的岔路口时，远方飞来了一只纸鹤，当纸鹤轻轻的落在他的手中，那通过点睛来赋予纸鹤生命的印记消失了，而当他拆开纸鹤，心绪过隙的瞬间，偶然有了一种自己在肢解生命的幻觉。

    他知道玄化九章的话终究还是影响到了自己，亦如当初忍着剧痛命令自己跪在他跟前念出那段誓言的老父亲一样，他们都成功的左右了自己的命运。

    而那曾经语笑嫣然的青梅，也早已如那被黑蚁啃食的大树一般，早已不存在了。

    万季安看着手中的信，渐渐的他笑了起来，甚至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越笑越是肆意痴狂，到了最后他将劲风藏于信纸当中，随手一扔，那薄弱的纸片便如利刃一般斩断了一棵有着蛮牛腰身一般粗细的大树，而看着那棵大树巍然倒下的身影，他的心中却充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

    该死的臭小子，真是什么事也逃不过你的判断，不过你小子也别得意，等时候到了，我要你好看！

    随着万季安心念已定，他再次跨上骏马，踏着苍茫的大雪朝着远方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