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风吹南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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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彭城

    有趣的是,在我回去的途中偶遇到了文子嫣和永桑。想来也怪我实在没有眼力见,原以为只是书友间的闲谈,其实倘若多用点脑子我就能想明白,这种鬼天气除了牛郎织女有谁会出来闲逛呢?

    我走上前去打了声招呼,很热情地朝他们的问候道:“子嫣,永桑,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直到我看到永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而文子嫣慌忙的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起来的时候,我才惊觉我好像做了件不地道的事情了。尴尬得我招呼没打两句,就讪讪找了个借口一溜烟跑了。

    回到福丘地神庙后,文子嫣不多久也跟在我后面回来了,文子嫣主动找上了我,有些尴尬的同我解释道:“今晚找永公子是因为昨日得他相助的事情,特地去感谢他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别人好不好?”

    我虽然很八卦,但是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多问什么,更何况文子嫣一向脸皮薄,这才没说两句就已经羞红到耳根子去了。我点了点头,答应她不往外说。其实她不同我交代我也不会出去乱说的,这毕竟是南淮,毕竟是书院,这事传出去肯定不好听。

    这与我而言,并非什么绕心头的大事,随着我们的再次启程,我很快就将它抛到脑后去了。

    再往前就是沙冈,越过沙冈就是彭城的门户。老古时的沙冈是寸草不生白骨成堆的荒地,这里天是灰的、沙子是黄的,除了灰黄再也看不到其他色彩。时有旎风,一股一股地把飞沙走砾卷在其中,打得脸生疼。一个个沙浪涌动着,热浪灼人。像一双无形的手扯着前进的步伐,终是妥协在他的淫威之下。

    诚然,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独自坐在倒地的枯枝上,我想起我们西夜一望无际的戈壁、白茫茫的皑雪和高高的川河,想起阿爸教我喝的酒和吟唱的歌:

    我来自草原,我骑着马儿呀!

    我来自山川,喝着醉人的奶酒!

    我来自雪域,仰望天山的苍茫!

    我来自那遥远的沙漠,伴听着那悦耳的驼铃!

    ······

    我在这沙冈里寻到家乡那遥远的声音,像是阿爸阿妈的呼唤声,声声入耳,直达心底。

    正当我沉思之际,一张小纸条落在我脚边。竟是顾怀月扔的,许是怕人多口杂,很快他的身影便融入到夜色中去了。我借着月光打开纸条,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明日酉时彭城如意楼不见不散。”

    这也并不榆木脑袋嘛,得了,我又成了传信的。我小心翼翼将小纸条收好,寻机交给了怀安。

    抵达彭城时,迎接我们的是彭城新任守将武夫彭邵。彭邵身高八尺,浓眉赤脸,站在那里,不怒而自威。在彭邵身后的是八位头戴高帽的僧人,有的黑帽子、有的红帽子、有的黄帽子,身着僧袍,神情恭瑾,额上冒着小汗珠,可见已经等候有一会了。

    彭邵恭敬道:“顾大学士,各位舟车劳顿,辛苦了。城内已备好厢房为各位接风洗尘歇歇脚。”彭邵终究是位武夫,唠叨不了一会,一顿略显直白的寒暄后便带我们进了城。

    这大概是我一路走来睡到最好的客房了,明日起众弟子便要礼佛祈祷,待我休整洗漱后便决定去城内逛逛,方能不辜负这彭城的好时光。

    彭城的街道确实不如洛城的繁华,没有满目琳琅的商品,但是多了几分民风的淳朴。我逛了一会后便独自去酒馆歇脚,小二麻利的给我两壶桂花酒和一碟花生米。

    酒馆里有一个戏台子,一对父女正咿呀咿呀的唱着我听不懂的方言,曲调多几分精神利落,腔调总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拐着弯。只见唱曲姑娘身着红衣,头绑红巾,唇红齿白,双手随着曲子比划着。老伯则敲着梆子,配合着姑娘的腔调有节奏的击打着。

    我吃着桂花酒,听着曲调,想念起之前在洛城的日子也是这般潇洒。那时虽倍感寂寞,但好在有三巧陪着,倒也说不上十分孤独。说起三巧,想来她在洛城也是十分孤单,不知道她此时是回到翊王府还是留在柯山书院,我们都从未离家这么久过,这次回去还是要找机会跟萧承翊说一声,先让三巧回西夜的好,我暗暗的下决定。

    斜阳没入远处的山里,窗外的湖面波光粼粼。柳絮飘扬,树影被湖面拉得老长,再往远处看,我一口老酒差点没喷出来,假山旁竟是孟忘思耳磨着一脸娇羞的江映儿,好家伙,你们也有今日,寻思着往后见到孟忘思再也不用绕路而逃了。

    我也并非喜惹事生非之人,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回到客栈时恰逢文子嫣从怀安房里出来,文子嫣与我细语嘱咐道:“王妃,怀安公主似是有心事,你耐心开导开导她。”

    文子嫣一向对我们恭敬有加,很少主动掺和我们的事情,听闻怀安心情不佳,我就急匆匆去了怀安房间。只见怀安双手托腮,垂头丧气,失了往日的热络,见我进来仍一言不发。

    我有些不明所以,试探问道:“怀安,发生何事?”

    怀安不瞧我亦不答我,我更是摸不着头脑,急追问道:“我的好姐姐,到底怎么了?莫不是又怪我偷摸出去没带你?”

    我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在洛城时怀安曾抱怨过。

    怀安仍是不语,我急急解释道:“这你可冤着我了,我是来寻过你的,那时你并未在阁中,我才自己饮酒听戏去的,这可不赖我。”

    怀安无奈,看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直跳脚,责怪道:“谁理你爱去哪喝酒,爱去哪听戏!”

    “那姐姐这是恼哪出?”

    怀安自嘲说着:“原是我表错情会错意了,人家顾公子压根没看到信,也无那意思。”

    竟是这事,我诧异道:“我可是亲手将信交到顾师兄手上的,怎会如此。”

    怀安潸然道:“说是不知怎的,信给雨水打湿了,墨水晕开了早就看不清字迹,他也不知是我的信。今日见来人是我到如意楼,倒把他给吓一跳。”

    “那你再修书一封,我再送一次便是了。”既是如此,我愧疚补偿道,着实记不起那天是那个环节淋到了雨。

    “不必了,话都讲开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以后莫要再提他了。”怀安摇摇头,语毕不再说话,有些伤神的看向远处。

    我自是不知道今日怀安和顾怀月会面的情况,亦不知道为何怀安当真就此后没在提起过顾怀月这个人。然要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忘却年少心中的挚爱,着实苦了怀安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