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夜风吹南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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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福丘地神庙

    暴雨前的闷热终是消去了,半夜时有雷声轰隆响起,吵得人睡也睡不着,果不其然,天才刚蒙蒙亮就下起了小雨,没过一会,雨势逐渐大了起来,这些棚帐都是昨日临时搭的,怕是架不住这大风大雨的拍打,再加上这里本来就地势低洼,很快地面就积起了水。

    领队的吩咐大家伙穿上蓑衣带上帷帽,一大早便被迫冒雨赶路。

    一路走走歇歇,奈何雨越下越大,像是要下个没停的节奏,珠子大的雨滴拍打得我们迷了前路,现下急切想要找个避雨的地方。路面越来越泥泞,雪上加霜的是,殿后装器皿粮食的马车陷在淤泥里出不来了,路面泥泞不堪,根本不适合走马车。

    半筹莫展之际,迎路走来一位头戴笠帽的渔夫,他腰挎鱼篓,手持渔具,微微佝偻着腰,上前热情的与顾怀月攀谈着。

    雨声吞没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只见他们嘴巴一张一合,时而朝我们望过来,时而朝远处指去。不久后,顾怀月欣喜的对我们吩咐着:“大家伙,先随老伯赶往关牧村去避雨,马车绕那条小路过去。”边说边往往灌木丛指去,果不其然,灌木丛处隐隐约约似真有罗马小路,狂风肆虐,大家不敢再耽搁,齐心协力把陷在泥泞里的车轮推了出来,急急分头跟随老伯前往关牧村。

    浩浩荡荡的队伍给关牧村带去了年轻的朝气,隐蔽的关牧村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果如老伯所言,不远处便到了关牧村村口。雨水冲刷着石碑前铭刻的弯绕的字体,歪歪斜斜的依稀能分辨出是‘关牧村’三个字。村口有一口古井,井旁的石头早就被磨得光滑,古井旁边摆放着的水桶里积满了雨水,昭示着这场雨的霸道。村子的房屋看着有些年头了,雨水顺着瓦砖的走势,从屋檐上哗啦啦的流淌下来。

    老伯将我们领到山上的福丘地神庙避雨,慈祥地解释说:“今年福丘地神庙正在修葺,这里地广庙大,正适合你们人多歇脚。”而后顾怀月匆匆安排领队的看顾好大家,便带着几个随从跟着老伯下庙找村里的里正商议去了。

    待雨停歇后,不多时就见顾怀月带着几个村妇一起回来,顾怀月说道今日便在此处歇脚,因是前方沙冈路段雨水冲刷塌方了,正在抢修,暂时走不了。村妇们热情的给我们送来了许多姜汤和吃食,并盛情邀请姑娘们一起过乞巧节。待顾怀月点头应允后,顿时喜悦的情绪洗刷掉大雨的郁闷,姑娘们三五成群的跟着村妇们下山去了。

    雨后的山涧处烟雾迷绕,傍晚的山风格外凉,受伤的树枝凌乱的摆弄着臂膀,似乎在等候着夜的到来。

    一位唤阿霞的内敛少妇关怀的同我们说道:“福丘地矮石滑脚,稍微难走了些,姑娘们当心脚下。”

    阿霞笑起来有两个漂亮的梨涡,说话时带有些地方口音。据她自己说是隔壁村刚嫁过来的,丈夫到镇上做点小买卖生意谋生,每日早出晚归的,夫妻二人新婚燕尔,这种知足的小日子倒也恩爱的很。

    阿霞从家里搜刮来了几个脸盆,盆里放着几片柏叶、桃枝等,怀安朝不明所以的我解释道:“淮南有‘七月七,采柏叶、桃枝,以圣水沐发,得以织女庇佑’的习俗。是以多受女子的青睐。”

    我好奇问道:“织女是那一路神仙?”

    怀安扶额,倒是忘了信奉不同这回事。

    阿霞笑着道:“我早先瞧小娘子眉眼间有异于中原女子,莫非不是南淮人,那自然也怪不得不识中原的织女了。”

    我假意嗔道:“好呀,原来你早就在笑话我了。”

    阿霞忍着笑意忙回道:“怎是笑话,明明是在夸你水灵得很。”

    引得怀安一阵咯咯掩面笑。

    阿霞不再打趣我,解释说:“织女是天上的仙女,传说以前牛郎用偷织女衣裳的法子娶得美人归。可惜王母娘娘···也就是织女的阿娘知道后大发雷霆,派人捉回织女,并用银簪在天上划出一道大口子,变成银河,让他们两口子隔着银河痛哭相望。后来王母娘娘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命喜鹊搭成桥让牛郎织女每年七月初七在鹊桥上相会。传闻善良的人,今夜在树下可以听到牛郎织女的低泣声,我猜,今个儿这雨来势汹汹,定是他俩伤心的泪水呢。”

    这听起来真是个令人动容的爱情故事呢。

    我们来到古井旁,早有姑娘们用水桶打了井水,一顿浸泡搅拌便开始煎汤沐发。我扯下了束发的蓝丝巾,青丝垂下,再往前拨弄拨弄,用树叶揉搓出泡涂抹在发丝上,散发着一股甘香的味道,揉搓越久越发觉干涩,再用圣水冲净后余香犹存,十分好闻。一路倒也是颠簸,都没机会怎么好好清洗,一顿揉搓后顿时觉的神清气爽。

    关牧村的乞巧节过得相当热闹,回神庙的途中见永桑跟一公子哥在小溪里捞鱼。可小溪清澈透底,哪有什么鱼,阿霞笑着打趣他们道:“二位小郎君,这雨刚下过,水这么清是不会有鱼的。”

    二人闻声,反应却不尽相同。永桑依旧一副孟浪的模样:“明知无鱼还非要找鱼,这才有乐趣。”

    我并不理会永桑的歪理情趣,见一旁孟忘思差点惊掉下巴,半天说不出话的模样,心里不禁暗叫糟糕,永桑倒是冷静的掰过他的头,合上他的嘴,一语双关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我不敢多作停留,拽着怀安和阿霞逃也似的离开,好在怀安似有心思,并未对我的怪异举动疑有他。

    待我们回到落脚处时,已是晚间的时候了。

    令我诧异的是,这次榆木终于也要开花了。怀安委托我替她走一趟,说是今日大胆的决定要向心上人表明心迹。我瞧她那紧张绞着手帕的没出息样,吃吃的笑了,便也应允了,左右不过是充当送信的走夫罢了。

    天淅淅沥沥又下起小雨,我手攥着怀安用丝帕精心裹着的信,因着顾怀月的侍从说我来得不凑巧,并指着小溪那远处说,早先听说公子在那边,我便向侍从借了把纸伞,也沿着小溪那边寻去了。

    果不其然,顾怀月真就撑着纸伞伫立在榆树下。淡蓝色的肥大衣袖随微风轻轻飘起,毛毛小雨打湿了他的衣角,言念君子,温润如玉,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入夜渐冷不容我再细细打量,只见他回头,饶有风度的关怀道:“阿沁师妹,这么晚了,来此处作甚?”

    我平生看不得别人一本正经,顿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假意道:“早间听阿霞姐说起,七月七晚牛郎会幻化成翩翩美公子在榆树下等待织女,我特来瞧瞧这到底是不是真的。”随后又故作惊讶问道:“哎呀,你是顾师兄还是等待情人的牛郎呀?这倒把我搞糊涂了。”

    顾怀月并不恼,只是笑着反问道:“那阿沁师妹觉得呢?”

    我笃定朝他说道:“我觉得是深情地顾牛郎。”

    说完我不再接着玩笑了,遂办起正事来,拿出怀安的信物递给他:“呐,织女的东西。顾师兄,好生珍惜,我先告辞了。”

    此事后我便没再留意,再听怀安提起此事已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