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他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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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我不想死在他面前

    温昧的左手靠近她的脖子,木一濛保持着侧头看他的姿势没动,又说了句:“你的手会酸。”

    “不会。”温昧撩了撩她的长发,“头抬起来。”

    木一濛稍稍抬起头,他的手顺势从她颈下穿了过去。

    下一刻,手臂上传来属于她的重量,温昧给她掖好了被角,带着几分轻哄:“睡吧。”

    “嗯。”木一濛应了一声,遂闭上了眼睛。

    木一濛没什么睡意,但是想到温昧几乎一整天都在陪着她没有怎么休息,她便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出声。

    果然,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她悄悄睁开眼,抬头看了看,他已经睡着了。

    她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拉过去一半给他盖上,然后把脸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右手手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皱了皱眉头,深呼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睡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中,木一濛也沉沉睡去。

    屋外,月光清明、星星闪烁,淡如水的光华洒落,照亮了阑珊处,温柔了静谧的夜。

    翌日清晨,木一濛醒来的时候,她还窝在温昧的怀里。

    她抬头一看,温昧也已经醒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换动作,也没有出声说话。

    温昧笑了笑,问她:“现在起来吗?”

    “嗯。”木一濛率先起了身。

    温昧也随之从床上坐起来,手臂已经发麻了,一时还动不了。他便僵硬着把手臂往木一濛眼前凑,“一濛,手麻了,帮我揉揉。”

    木一濛抬起手来,似是无奈:“我昨晚就说了手会酸。”

    温昧却摇了摇头,狡辩:“这不是酸,是麻。”

    木一濛轻轻给他捏着手臂,没有和他贫嘴。

    温昧顺着她的手看下去,她右手手背上的白布已经渗出了血。

    她没有按多久,温昧便抽回了手臂,“可以了。”

    他起身下床,把床边的帷幔掀起来固定在两边,然后对木一濛说:“来床边坐,我给你手上的布拆了。”

    “好。”

    木一濛起身做到床边,温昧拿来了昨夜没有用完的白布,先拆了她手上的布,然后用干净的白布把她手上的血擦拭干净。

    手上的血渍擦干净以后,木一濛便自己站起来,对上温昧的眼睛,“我想如厕。”

    闻言,温昧对她说了句“你等一下”,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他再次返回,手里多了一套衣物。

    “谢谢。”木一濛把衣服穿戴整齐,穿上鞋就出了房间,去了溷厕。

    等她再回来,屋内她昨晚用过的染了血的白布已经不见,想必是温昧拿出去扔掉了。

    而温昧此时还在屋子里等着她。

    右手上的伤口没有再包扎,温昧牵起木一濛的左手,带着她走到浴盆边。

    木一濛也很自觉,脱了外衣和中衣,抬脚就跨进了灵泉水之中。

    刚下水的一刻还有点儿凉意,惹得木一濛皮肤战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好在太阳已经出来,外面已是暖融融的,在灵泉水里带了一段时间后也就适应了水温。

    “早上想吃什么?”温昧低下身问道。

    “吃面吧。”

    “好,我去厨房给你做,你等着我。”

    “嗯。”木一濛点点头。

    吃过了早饭后,两个人依旧呆在屋子里。

    虽然这两个人很少说话,但是就这样面对面的相处着,也让他们倍感珍惜。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

    木一濛看着手背上愈渐扩张的伤口,突然对温昧说:“温昧,我想见见晨曦和时卿,可以吗?”

    “好。”温昧起身站起来,“之前师傅下了令,不让其他弟子过来,想必他们也很想见你。其实你不说,我也打算告诉师傅,让他们明日来见你的。”

    木一濛点点头,问他:“今日下午可以吗?”

    “我先去问问师傅。”

    “好。”

    好像是不放心一般,温昧又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木一濛勾唇一笑,“好。”

    等温昧离开以后,木一濛唇角的笑意敛下。

    她轻轻地抬起了自己的左脚,从不久之前开始,她左脚的脚踝处就开始泛疼。

    当看见脚踝上的伤口时,木一濛并没有感到惊讶。

    这是迟早都要面对的……

    下午。

    楚晨曦和安时卿两人赶来了阑珊处。

    温昧在院中接待了他们。

    木一濛泡在浴盆之中,安时卿不便进去,于是只有楚晨曦一人进了房间。

    他们二人之前被紧急召回仙山时就从其他师兄师姐口中知道了木一濛遇险被抓一事,不过那时木一濛没有大碍,且还与三长老在一起。三长老医术高超,他们俩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还想着等木一濛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她安抚一番。

    谁知道没过多久,却又发生了另一件威胁木一濛生命的事情。

    听到这个噩耗时,两个人都不敢相信。

    直到他们看见三长老带着昏迷的木一濛和温昧回到仙山,他们才真的明白,不过分离这短短几日,他们和木一濛就要面临生死相隔的境地。

    这两天他们也经常御剑飞到三长老居住的阑珊处,但是阑珊处门前竖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若无同意,严禁仙山弟子进入阑珊处”。

    二人着急得跺脚,却也没有办法。

    阑珊处施加了结界,他们根本进不去。

    直到今日,温珂亲自过去接了他们两人过来,他们才有了见到木一濛的机会。

    楚晨曦开了房门,却没急着走进屏风之后。

    她眼眶通红,想到木一濛即将离去,她就忍不住想哭。

    她忍了又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揉了揉自己的脸和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一些。

    她慢慢走到屏风之后,看见泡在灵泉水中的木一濛时,她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木一濛却是面带笑意,轻声唤她的名字,“晨曦。”

    楚晨曦点点头,“木姐姐。”

    “来这里坐吧。”木一濛抬手指了指浴盆边上的木凳。

    “好。”楚晨曦应了一声,偏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眼睛向上看了看,把眼泪憋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身走到木凳边坐下。

    “最近课业都还忙吗?”木一濛随意问道。

    楚晨曦摇摇头,“不是特别忙,我修炼比较慢,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研究药草了。”

    “时卿呢?他在术宗怎么样?”

    “他挺好的,二长老很喜欢他,经常把他画的符当做代表给其他弟子观赏学习。”

    木一濛弯着眉毛笑笑,“时卿画的兽符栩栩如生,也难怪二长老会喜欢。”

    “对啊,不像我,总是画得四不像。”楚晨曦也冲着木一濛笑。

    “你可以让时卿教你,熟能生巧,多练练就会好了。”

    楚晨曦摇摇头,像是和木一濛告状的语气,“他才懒得教我,他还总是说我笨。”

    “怎么会?只要你开口他定不会拒绝。”

    “他当然不敢拒绝。”楚晨曦挑了挑眉。

    木一濛笑笑,没有说话。

    楚晨曦紧紧看着木一濛,就这么表面看起来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她真的难以接受这件事情。

    在仙山里,他们三人的关系最好,她真的把木一濛当成了亲姐姐,她还幻想着以后,他们三个人会更加要好,以后木一濛会参加她和安时卿的婚宴,会做她和安时卿孩子的干娘……

    想到这里,楚晨曦鼻头发酸,眼睛胀胀的。她一时之间迅速侧过头去蒙住了眼睛,嘴里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木姐姐……”

    “没关系,想哭就哭出来。”木一濛抬了抬手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却又猛然顿住。

    且不说她手上沾了水,最好还是保持距离为好,以免发生意外。

    楚晨曦咧开嘴,“哇哇”的就大哭了起来。

    “木姐姐……”

    哭了许久,双眼都开始肿了,她才终于消停。

    木一濛这才又开了口,“晨曦,我也舍不得你。”她垂下眼眸,“但我已经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了。”

    谁知她这么一说,楚晨曦又开始啜泣起来。

    木一濛知道楚晨曦感性爱哭,于是赶紧找了个话题,问她:“晨曦,你知道周梦书周师姐和杨阙杨师兄怎么样了吗?他们还好吧?”

    楚晨曦点了点头,“那次被就解救出来的师兄师姐都已经大好了,你不用担心。周师姐也曾向我们打探你的情况,但是前两天阑珊处不让我们进来,我也没法回复她。”

    “他们没事就好。”顿了顿,木一濛又道:“我的情况如实告知即可。”

    楚晨曦沉默着点了点头。

    “对了,你知道……卫竹音等人的情况吗?”木一濛再次问道。

    她醒来后,温昧倒是告诉过她,卫竹音以及她的同伙们都已经被抓紧了仙山的锒狱里,且都已经感染了疫伤。

    其他的,温昧也不知道了。

    楚晨曦想了想,拧着眉头犹豫说道:“疫化严重的……都死了,还有一部分的人受不了后阶段疫化的过程,提前……就自杀了。”

    木一濛点点头,又问:“那血阵和邪术的来源知晓了吗?”

    “我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有了答案,应该也是四位长老们先知道。”

    “嗯,我明白了。”

    两个人断断续续又说了会儿话,到了下午该吃饭的时候了,楚晨曦和安时卿才离开。

    离开时,楚晨曦依依不舍的眼神一直回荡在木一濛的脑海。

    她闭上眼睛,不想让悲伤的情绪久久不散。

    楚晨曦和安时卿离开以后,温昧就走了进来。见她表情不太对,他默然坐在浴盆边,轻声询问:“晚上想吃什么?”

    木一濛想了好一会儿,说道:“昨日的糕点很好吃,今晚再做一些吧。”

    “好,我现在就去,你躺着休息一会儿。”

    “嗯。”她看向温昧,“我想见见师伯,可以吗?”

    “好,我去叫她。”

    “嗯。”

    温昧走后大约一刻钟,温珂就过来了。

    她站在浴盆边,问木一濛:“现在除了手上,还有其他地方有了伤口吗?”

    木一濛抬起了左脚,脚踝上的伤口一览无遗,“除了手背上,就是左脚脚踝处有伤口。”

    温珂这几日憔悴了许多,她没有表露太多情绪,只是问道:“温昧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或者是温昧不好做的事情需要我帮忙?”

    木一濛放下左脚,抬眼看向温珂,表情真诚:“师伯,我想拜托您,明日……悄悄将我带出仙山,回濯涟镇的月陵山上。”

    温珂眼中情绪千回百转,最后只化为一句话,“为什么?”

    “我不想死在温昧面前。我自己知道,疫化的进程在加快,过了今日,恐怕这个过程会更快。我的皮肤会全部溃烂,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熬得住那种疼痛。我更不想,让温昧看见我全身皮肤溃烂、血肉模糊的样子。”木一濛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背朝上给温珂看,伤口已经蔓延到手指和手腕儿上了,“这对于温昧来说,也是一场剜心的折磨。”

    温珂紧皱着眉头,闭了闭眼,费力说道:“一濛……可温昧……”

    “师伯。”木一濛打断了温珂的话,“就让我给温昧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吧。他还要活下去,如果见到了我临死前的样子,我怕他会承受不住。另外……我也不想死得太痛苦,如果可以……您能让我走得轻松一些吗?”

    闻言,温珂痛苦地仰起了头。

    “我爹娘都葬在月陵山上,还劳烦师伯将我葬在我爹娘的墓边。”木一濛顿了顿,再次重复道:“拜托了,师伯。”

    良久的沉默以后,温珂眼角滑落一滴眼泪,“……好,我答应你。”

    得到肯定的回答,木一濛终于松了一口气,“多谢师伯。”

    温珂走后,木一濛一个人又呆了很长时间。

    大概做糕点花费的时间比较多,直到天完全黑了,温昧才端着糕点归来。

    用过了晚餐以后,两个人如昨夜一样准备一起入睡。

    入睡前,温昧照常给她的伤口敷药粉并包扎。

    这个时候,木一濛右手的伤口已经蔓延至胳膊了,血肉淋漓的模样狰狞又恐怖。

    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而且,她刚换了里衣,他发现她左脚脚踝处,裤子上就沾了鲜红的血迹,她今天一天都没有告诉他……

    温昧的呼吸变得重了些,给木一濛上药的手都是抖的。

    艰难地给她的手包扎完毕,他又开始给她的左脚脚踝进行擦拭血渍、上药、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