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他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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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恩人

    木一濛愣了愣,还是把双手伸在他眼前。

    温昧看见她双手手心没有异常,但是皮肤上已经染了血,提着的心不敢放下,“暂时没事,不要触碰他们,你的手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他们怎么了?”木一濛担忧地问道。

    “可能和刚才的花妖有关。”温昧抬起安时卿的手,把他的手心摊开,“你们看,他掌心里长出来的东西。”

    木一濛和骆景帆倾身看去,都被这一幕惊到了。

    “这是……把身体当成土壤了?”骆景帆也有些发愁,“得尽快找到花妖,问问她有没有解药。否则,等到这东西逐渐蔓延长大,会把他们的身体都撑爆。”

    木一濛心惊不已,拿起剑就站了起来,“我去。”

    “等等。”温昧阻拦她,“让我师兄去,他修为比你高。”

    “对,我去,保证手到擒来。”骆景帆没有犹豫,转身便离开了杂物间。

    骆景帆出去没多久,杂物间的两人就听见了外面的打斗声,想来那花妖并未走远。

    也是在这个时候,木一濛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发痒,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传染,她急忙摊开了手心查看。

    果然,掌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两颗小绿点。

    温昧察觉她的动作,视线也落在了她的手上。

    他的眼神变了变,似是紧张又似担忧,木一濛下意识握紧了手,不让他再看。

    不过见他眸眼里流露出的担心,她却心头一跳,好像有种异样欢喜的滋味由心脏传至四肢百骸。

    或许是因为她握手的动作,他低声安抚,“别担心,凭师兄的能力一定没问题。”

    木一濛点了点头,“嗯。”

    手心越来越痒,她极力忍住想要去挠的冲动。

    大约一刻钟之后,外面的打斗声停止了。

    温昧和木一濛凝神注意着杂物间以外的动静。

    没隔多久,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木一濛站起来朝门外看。

    是骆景帆扛着头部以下都被冰冻住的花妖走过来了。

    她连忙退开,让骆景帆进来。

    骆景帆走杂物间,将花妖放下来站着。

    花妖被冻得嘴唇发紫,一动也不能动。

    骆景帆拍拍手,看向温昧和木一濛,“除了这花妖还有一个人,我去把他扛过来。”

    温昧和木一濛还未开口说什么,那花妖却突然情绪激动,“你别碰他!否则我死也不会给你们解药!”

    三人齐齐朝着花妖看过去。

    “我警告你们,从你们踏入木屋起,你们就已经吸入了有毒的花粉。我想现在,你们每个人的手心都在发痒吧?”花妖邪笑一声,“此毒名为花疫,花粉吸入人体后,会在人的体内扎根发芽,直至长满人体,在尸体上开花!”

    骆景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还真是……”

    木一濛霎那间转头看向温昧,“你也中了?”

    温昧摇摇头,“我体质特殊,她的毒对我没用。”

    木一濛松了口气。

    花妖也没料到她的毒对温昧无用,她被冻得牙齿打颤,不过还是说道:“那又如何,除了他,你们都中了毒,没有解药你们都会死。”

    骆景帆把手背在身后,反威胁道:“那你可以试试是我们先死,还是你和那个男人先死。”

    “你!”花妖咬牙切齿,“你别动他!”

    “不动可以,你把解药交出来。”骆景帆作势转身要走,“不然我可先下手为强了。”

    “站住!”花妖喘息了一会儿,才不甘心道:“我怎么能相信你们得到了解药就不会杀了我们?”

    “那你想我们怎样?发誓吗?”骆景帆语气不爽,“再说我们若是真想杀你,还会等到现在?”

    花妖似乎被说动了,她沉默了良久,才不情不愿地说:“你们保证拿了解药之后就马上离开。”

    “行。”骆景帆同意。

    “隔壁房间的柜子里,白色的瓷瓶,是解药。”

    闻言,骆景帆便迈步去了隔壁,打开柜子取出了白色的瓷瓶再回到杂物间。

    他将瓶口的黑色布塞扯开,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又把瓷瓶递给温昧,“你看看。”

    温昧接过瓷瓶,从里面倒出几粒粉色的小圆丹,也放在鼻下嗅了嗅,“应该没问题。”说着,他把手伸在骆景帆面前,“你先试试。”

    骆景帆挑眉,“你是拿我当试验品?”

    温昧没有反驳,反而催促道:“师兄,别耽误时间。”

    骆景帆没再说什么,从温昧手里拿了一粒圆丹一口吞入。

    温昧收回手,看向花妖问道:“多久生效?”

    “刚中毒,解毒也很快,最多半刻钟的时间就能解毒。”花妖冷冷道。

    骆景帆靠在门边,“那行,我们就等这半刻钟的时间。”

    半刻钟后,骆景帆张开双手,手心的绿点果然消失了。

    “没问题,给他们服下吧。”骆景帆看向温昧。

    温昧颔首,把一粒解药递给木一濛,然后转身蹲下去给安时卿和楚晨曦服药。

    眼看着他们都服了解药,花妖望向骆景帆,“既然都服了解药,现在可以把我身上的冰冻解除了吧?”

    “这是自然。”骆景帆大手一挥,花妖身上的冰瞬间瓦解。

    然而花妖仍旧站在原地,良久才终于能自由活动身体。

    她双手的指尖都被冻僵,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人,“你们说话要算话。”

    “当然。”骆景帆笑笑,“不过……我有个疑问,不知道姑娘能否为我解惑?”

    花妖怒视他,语气斩钉截铁:“不能。”

    “我想姑娘可能不知道,我们这群人里有三个都是仙山的人。”

    骆景帆的话让花妖摸不着头脑,“那又如何?”

    骆景帆疑惑地看她,“你当真不知道?”

    花妖退后两步,“我该知道什么?”

    “你久居百花谷,难道就没有听人说起过?仙山是为维护三界秩序而存在的。也就是说,你取人血修炼邪术已经触犯了法条,就算我们这次放了你,下一次还是一样会抓你。而且不止是我们,每个地方都有仙山弟子定期查看,你认为你的事情能瞒多久,很快,你会成为整个仙山的通缉犯。”

    花妖抿了抿唇,她确实未曾听人说起过关于仙山的这些事情。

    她每日苦苦修炼,就为了能够早日修成人形,然而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却是少之又少。

    她脸色凝重,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人,“不管以后怎样,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骆景帆也不再多说,看向木一濛和温昧,“走吧,我们得信守承诺。”

    “嗯。”木一濛应了声,转身去把昏迷在地的楚晨曦背在背上。

    骆景帆也走过去,弯腰把安时卿背了起来。

    花妖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身体逐渐回温,终于不再感到寒冷的刺痛感。

    等到望着他们消失在视野内,花妖才关好房门,走进最左边的一间屋子里。

    屋内摆放着一张大床,床头边的桌子上有一个花盆,花盆里种植着一株盛开着粉色小花的藤植。

    而这张大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一个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人。

    老人双目闭合,脸上皱纹遍布,若不是胸膛在微微起伏,看起来和死人无异。

    “悦儿,他们走了吗?”床头那株藤植忽然诡异地动了,还发出了人声。

    花妖坐到床边,轻轻点了点头,“走了。”

    “那个会冰术男人太厉害了,我们斗不过的,趁现在你带着恩人赶快离开吧。”

    悦儿却猛然想到骆景帆说过的话:

    你取人血修炼邪术已经触犯了法条,就算我们这次放了你,下一次还是一样会抓你。而且不止是我们,每个地方都有仙山弟子定期查看,你认为你的事情能瞒多久,很快,你会成为整个仙山的通缉犯。

    她取人血已有三日,已经集齐了九十九人的心头血。

    是不是通缉犯她无所谓,但她一定要尽快完成阵法。

    悦儿摇摇头,“依那人所言,我每日饮下三十三人的心头血,并按照术法剥离妖丹……我体内的妖丹已经彻底松动。先前被那二人突然打断念咒过程,现在,我需要加紧时间开启血阵把妖丹置入恩人体内。我生在这里,死,我也想死在这里。置丹之后,欢儿,就拜托你给恩人做解释了。那些人已经履行离开,应该是不会再来的。等置丹后恩人醒来,你让他立马离开这里!”

    “悦儿……”藤植垂下了枝叶,无奈又沮丧,“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让我化为人形……”

    “欢儿,不可这么说。靠你渡的修为,我已经做了两年的人,我觉得已经够了。没有恩人,我早就死了,如今,恩情该还了……”

    悦儿说完,便从床边站起来,伸手掀开老人的上衣,然后咬破了手指,用指尖血在老人的胸口画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方形的阵法。

    紧接着,她闭上了眼,浑身散发着淡光,嘴里低声念着什么咒语。

    过了一会儿,她的额头开始出汗,嘴角溢出了鲜血。

    床头的欢儿不忍看,缩起了周身的花和藤叶。

    大约一刻钟过去,悦儿已是满头大汗,她停止了念咒,微微张唇,俯身印在了老人的唇上。

    两唇相贴不过须臾,悦儿身下的老人却倏地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老人骤然偏开了头,开始急促喘息。

    阵法中断,悦儿受到反噬,“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嗯……”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闷声。

    悦儿捂着心口,没来得及应付当下的状况,猛地朝门口看去,“谁?”

    欢儿闻言,全身的藤条胀大、伸长,直冲门口而去。

    “砰!”的一声,木门被撞开。

    然而门外空无一人。

    悦儿抱紧了老人,身体紧绷着。

    她看向欢儿,眼神示意她注意房顶和周围。

    然后她才颤抖着扶住床上突然清醒过来的老人的肩膀,想说什么,一时却又说不出口。

    这样的场景,她既高兴恩人的清醒,却又惶恐不安,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和举动?

    哪知老人张了张口,不太清晰地发出了沧桑低沉的声音,“悦……悦……悦儿……”

    悦儿几乎不敢相信,“恩人,您……您能说话了?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看着她,闭了闭眼,说道:“我都……能,能听见……”

    也就是说,他成为木僵状态(植物人)后,尽管陷入了长期的昏迷,他仍旧能感知到外界的声音。

    这也即是说,他什么都知道!

    “悦儿……不要开启……血……血阵,你会死。我已是风老残烛,寿命……到了尽头。人……终有一死,你不需要拿你的命来续我的……命,就算你成功了,我也……我也不会要!”老人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表明了他的决心。

    “恩人!”悦儿将老人扶坐起来,眼里已有浅泪,“恩人莫要这么说,要不是您在五十年前救了我,我早已没了命,如今你危在旦夕,我又怎么能置之不顾?”

    老人闭了闭眼,“救你……不过举手之劳,况我已没有再留在这世间的念头了,你若是……若是真想报恩,就让我安心去吧,这是……我最后一个心愿。今生多磨难,但愿来世……可以顺遂一生。”

    悦儿的双手止不住颤抖,“不,不,您怎么会有活不下去的心?”

    她做了这么久的努力,不就是想让他能够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和妖一样长命?

    他却说不想再继续活下去……

    她这么久以来的信念都因为他的话,全盘崩塌。

    “悦儿……让我解脱吧,你也……放过自己,你该有自己的人生……”老人说着,气息越发微弱,显然一心求死,完全没有了求生意志,他浑浊的双瞳逐渐涣散,“昏迷期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都是……你和……和欢儿的声音……”

    老人忽然轻笑了一声,艰难地侧头看着床头的欢儿,“其实我也有……私心,坚持了这么久,我一直在努力试图清醒,想看看……看看你和欢儿的样子……我已实现愿望,再无牵挂,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你们……要好好活下去,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

    随着话音落下,老人的双眼也随之闭合。

    “不,不不……”悦儿不住地摇着头,语气夹杂着强烈的哭腔,“恩人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死……”

    可老人已经彻底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死亡,已无力回天。

    悦儿彻底崩溃,胸口急促地起伏,眼眶通红不断地掉落着眼泪,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欢儿也是止不住地抽泣,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房顶之上,偷偷摸摸猫着身体的楚晨曦伸手一把将自己还略显得苍白的唇忽然捂住。

    木一濛不解她的行为,疑惑地看向她。

    哪知她眼眶微红,俨然一副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模样。

    木一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