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三年四月二十二，常福号悄悄进入清水洋最南端平崖礁附近海域，准备对最后一处鲛人巢穴下手。只要此战得胜，游戏原作中属于明朝海域的沧浪洋、清水洋、洪波洋就再也没有鲛人这种威胁航线的野怪大中型巢穴存在了。

    不过，这最后一处鲛人巢穴要清剿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平崖礁海域是江浙布政司和福清布政司统辖区域的分界线，属于两不管地带，两边官吏互相踢皮球，官军船只极少来外海，海盗和走私商十分活跃。

    还有，从平崖礁往南是洪波洋。洪波洋不像清水洋那样风平浪静，整日巨浪如山。常福号的破浪能力比较差，而且是一条人不满百的孤船，无论遇到大股海盗还是风暴，都十分危险。

    “启禀总旗，又有两艘来路不明的船远远缀着咱们，现在跟着咱们的有六艘船了。”

    夏文南微笑：“不管，让他们跟。”

    海大福一下子兴奋起来：“海盗？”

    “也有可能是碰巧过路的商船。”

    “哈哈，夏总旗又开玩笑了。老老实实的商船才不走这条线。咱这条船是平底船，不适合破浪；是条军船模样吧，可又没打旗号。这么一来反倒叫他们拿不准了，想咬一口怕里边带钩子，扔了又舍不得。就这么不死不活不远不近地跟着了。”

    卢二把手中枪一顿：“叫他们来试试！”

    匡愚道：“国朝定鼎中原，原先沿海的张士诚、陈友谅、方国珍部有不少出海为匪的，虽说已经快四十年了，但他们的后人心存畏惧，不敢内附；靖难之后，建文余孽、心怀异志的地方豪强、富户乃至有些倭人也参与进来，其中恩怨纠葛，一言难以道尽。所以此事不是简单一个剿字能平的。我等虽然是大明官军，但是此行负有特殊使命，还是不要草率与这班人结怨为好。望夏总旗三思。”

    夏文南沉思片刻，点头：“匡医官所言有理。原本还想拿几个不开眼的来立威。如此便放他们一马，只要他们不来挑衅，我们便不理会就是了。海大福，你有什么好点子？”

    海大福道：“放着不管也不行啊，我们去掏鲛人的老窝，常福号上的防守一定会变薄弱，如果这时候被乘虚而入，就大事不妙了。”

    卢二抱怨：“如此说来，打又打不得，躲又躲不开，这可怎么好？海老粗你又笑甚！”

    “麻杆打狼两头怕，我们没法把这些海盗一网打尽，海盗也摸不准我们的底细。今天晚上，我要去海盗船上转转。”

    一句话把众人全说楞了。

    夏文南已经见多了海大福带来的惊喜，对这种惊人之语也渐渐习惯了，很快从震惊中摆脱出来，手指轻敲桌面：“说说看。”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老让他们盯着，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了。我过去看看，要是能让他们退走最好，不走的话也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卢二摇头：“一群杀人放火的盗贼，反复无常的小人，利字当头，欺软怕硬，杀了干净！”

    海大福笑道：“卢二啊卢二，你的军功从陆上一直捞到海上，还没捞过瘾啊？”

    被海大福说中心事，卢二脸一红：“在下……在下不过是看不得这些贼寇所作所为，再说，哪有见贼不捉的官军呢？”

    匡愚思索一番道：“去摸摸底细也好，海上实力为先，若是不露两手震慑一番，少不了被群盗围攻。”

    夏文南道：“要去可以，但切不可有损朝廷威严，不可引狼入室。你要多少人？”

    海大福正色道：“我自己去就是。”

    卢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只身入虎穴？如此雄壮勇烈之事，卢二岂可甘于人后？我也同去！”

    海大福笑道：“旱鸭子还是留在船上吧，要不然打起来，我跳海追贼的时候还得背着你？”

    “这……”

    “夏总旗，匡医官，不是我吹牛，要是动手，对面这几艘小破船上的海盗，不够看的；有鲛皮水靠，跑路也没啥问题，你们还担心啥呢？今天晚上我去会会这些不请自来的恶客。”

    当夜是个大晴天，繁星点点，海风习习，常福号减慢速度，顺水漂航。

    深海无处下锚，过往船只总会提高速度尽快靠港，夜间行船速度不减。常福号这番行动自然引起了海盗们的关注。

    “俞老大，我们昝老大问，刀子磨快等了整整一天啦，这头肥羊您要是不下手，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被称为俞老大的海盗头子嘿嘿一笑：“哦哟，求之不得啊，那你们就先动手呗。”

    “俞老大何必谦让，后天午后就要有大浪，再不下手肥羊就跑啦。我们本小利薄，比不得您家大业大，这回就是一锤子买卖！我们老大说了，做生意讲先来后到，您要是不动手，那就轮到我们了。”

    “昝俞两家从前元起就在这片海上讨生活，打交道的次数可不少了，交情深厚，彼此的路数也很清楚，你回去跟昝老大说，一艘平底船也敢来远海破浪，不觉得有古怪？”

    “肚里饿啦，饵要吃下，钩要吐出。就算肠穿肚烂也认了，万一侥幸吃了个肚儿圆，俞老大也别眼红做人厌神弃的黑吃黑的勾当，洪波洋上十二家船主可都在后面看着哪。”

    “这话可就过啦，肥羊怎么杀，怎么分，自有路数，谁若是违反，那才叫人厌神弃。好心提点你们，你们却反咬一口，着实可恶！”

    “既然如此，我代老大谢您赏一口饭吃。告辞了。”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一起吃个夜宵什么的不香吗？”

    突如其来的粗豪声音让两人闪电般地抬起头来。

    一条身高八尺的巨汉站在面前，他左手提着一个湿淋淋的包袱卷，右手提着的竟然是这艘船上的铁锚！

    好家伙，那船锚可是锚杆长一丈两尺、锚齿长四尺、全重四百多斤的大家伙！

    这要是抛起来砸下去，这艘船都要一穿两洞！

    这厮一只手提起来，而且还笑嘻嘻的一脸满不在乎？

    两人的呼吸都停了，俞老大好悬没一屁股从椅子上溜下去。

    过了好半天，俞老大才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你……是何人？”

    巨汉轻手轻脚把大铁锚慢慢摆在地上，怕划坏了船板似的，然后憨憨一笑：“海大福，鲁东都司府下望海卫所属军船常福号上勇士、水鬼，肚里饿了，船上规矩严，夜里不开灶，没办法，只好找这条船大当家的买点吃的。不白要，我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