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钱事件
谭祈老师是历史老师,也是七年级四班的班主任,他一向很尊重花大牛,从来不开他的玩笑。
听到花爷爷的叙述后,谭老师先安慰了花爷爷,又说“我们班上的同学对花大牛都很友好,而且很多都是相处了六七年的同学,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花爷爷也不反驳。
谭老师给花爷爷倒了杯茶,两人相谈良久,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不过花爷爷离开时,他站起身来给谭老师鞠躬作揖。
谭老师任教二十余年,见多许多家长,像花爷爷这样又难对付、又有礼貌的,确实少见。
老人离开后,谭祈认真地查看了教室的监控。直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摸索花大牛的外套。
一个课间,谭祈喊我去办公室。我进去时,办公室只有谭老师一人,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谭老师理了理了办公桌上的作业本,微微笑着,问到“最近学习上有什么困难没有?”
我在学习方面从来不喊苦累,回道“没有。”
谭老师又问我“那在生活方面有什么困难没有?”
我在生活中的确有许多小事让我烦恼,不过不值得拿出来叨扰老师,便回答“没有啊。”
谭老师坐直了身子,面对着我,问“牛大花,我问你,你有没有拿花大牛的东西?”
我矢口否认“我没有啊。”
“没有什么?”谭老师又问。
“我没有拿花大牛的东西。”我的内心极度恐慌。
怎么办?怎么办?谭老师要知道了?
谭老师缓慢地给电脑开机,在文件夹中一顿翻找。
他播放了一段体育课我独自返回教室的监控视频,正是我偷花大牛一块钱的那天。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被人拆穿远比自己承认更让人感受到羞耻。
谭老师问我“你到底拿没拿?”证据摆在眼前。
我的声音嘶哑“拿了。”
谭老师问“你拿了什么?”
我回道“一块钱。”见谭老师脸色严肃,我又道“我看见许敏拿了,我才拿的。”
我试图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谭老师叹了口气,又问我“拿去干嘛了?”
我说“花了,买了头花。”
谭老师扶了扶厚重的镜框,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问“你觉得你这样对吗?不经过别人的允许,偷偷拿走别人的东西?”
我感受到难以承受的压迫力,明明谭老师搭在我肩上的手没有用力。
谭老师说“拿”已经很给我面子了,偷偷拿走不就是“偷”嘛。
我已经泪眼汪汪了,我内心的耻辱感早已覆盖当初得到头花的一点点喜悦,此时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谭祈又叹了口气,拿出他的钱包,从众多纸币中挑出一张一元的,两指捻着递给我,说“这次考试,你考了年级第一,这是奖励你的,再接再励。”
他的眼神里,透露着赤裸裸地失望,又道“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还回去,是不是?”
“我会的。”我的回答弱弱的。
谭老师又补充了一句“我理解你,没关系的,记得给花大牛道个歉。”
我没再回答。
下午的体育课,我请假了,大家都以为是谭老师用体育课的时间给我开小灶,其实不然,我只能趁着体育课教室没人时,把那一元钱放进了花大牛的外套里。
我煎熬地等待着下课,希望花大牛下课后能发现它。我从书包里拿出那朵鲜红色的头花,使劲揉戳,恨不得让它凭空消失,才能缓解一点我内心的难过。
“铃铃铃……”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教室。
花大牛果然穿外套了,也发现了那一元钱,但是他举着那一元钱高声问“谁的钱掉了?”
同学们都看着他,左右询问,无人回答,我只好硬着头皮,对花大牛说“是你的,掉地上了,我帮你捡起来的。”
花大牛似乎还有疑惑,不过还是把钱揣进了兜里,说“谢谢你了。”
那周的班会课,主题就是“未经他人许可,不得偷拿东西”,主讲人是谭祈老师。
七年级四班是很友善很有活力的班集体,特别是班上有许多活力因子,比如陈子兴、许敏……花大牛也算一个,因为大家都有点喜欢欺负他。
我突出的文化成绩让我很快成为了班级的学习委员,为了不卸掉另一个同学的学习委员身份,谭祈老师在班上设置了两个学习委员。但是大家都更信服我,我也因此和同学们熟络起来。
我见大家都喜欢欺负花大牛,便也主动和他搭话。我发现花大牛是一个十分热血的人,平常总喜欢笑,对人都很好。
上课时,大家都在认真听讲,只有花大牛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望着窗外出神。
他一会儿自己笑笑,一会儿跟着同学们笑笑,反正就是没听讲。
他应该是听不懂的,我起初以为他小学没学好才会这样,后来才发现,不是,他的情况和学习基础、学习习惯无关。
他是真的是有疾病,学不了。
虽然花大牛听不懂课,但他的课本可是齐全的,每本书上都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花大牛”,这可能是花大牛认识的全部汉字了。
我当上学习委员后,谭祈老师偶尔在同学们面前替我树立威望,花大牛很听老师的话,因此对我也言听计从。
如此看来,我甚至比原来的同学们还喜欢欺负花大牛。
我说“花大牛,能帮我值日吗?擦个黑板?”
花大牛“好!”
我说“花大牛,能帮我打扫教室吗?谭老师喊我去改作业呢。”
花大牛“好!”
我说“花大牛,能帮我接个热水吗?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
花大牛“好!”
……
班上的同学们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做派,慢慢的,可能是大家都长大了,少有人使唤花大牛了。
只有我还常常喊他帮我做事,我跟花大牛也亲近起来,他总喊我“学习委员”,我觉得这样喊像是在耍官威,便告诉他:“喊我牛大花!”
课余我们会一起玩游戏,比如“男生抓女生”,这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一种玩法。
这个游戏很简单:女生在一定的范围内奔跑,男生去抓女生,如果男生碰到女生的衣服,那个女生就会被关起来;如果想要救出被关起来的女生,需要一个“自由”的女生去触碰被抓的女生,而不被把守的男生抓到。
在这个游戏里,花大牛好像看不见其他猎物一样,总是把我盯着,可怜我五五分的小短腿,哪里能跑过像成年人一样高的花大牛。
他把我抓住后,我总能“重新复活”。
我会耍赖,说“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花大牛“不行,你已经被我抓到了!”
我“哎呀哎呀,悄悄放了我,没人会注意的。”
花大牛耐不住我这样耍赖,总是放过我,我也经常成为最后被抓住的女生。
女生全部抓完,这个游戏就完整结束了。不过我们经常玩得不完整,因为课间休息时间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