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人性里的嫉妒，是人都有。

    与男女无关。

    区别仅在于有人因嫉成恨，有人会寻找自我平衡。

    所呈现的差异行为，非属天性，遵循的乃个人的经验。

    笑侃这些话时，方媛媛解释说她曾从一名大学老师那儿听来的。

    她知道，每当谈到这个地步，皇帝必然会打住。

    “外面跪在那的是谁啊？”

    “回禀陛下，外面是臣妾的爹。刚从皇后宫里送完东西，顺便来这里看望我，又恰好撞见你前来。”

    啥是大学老师？

    也许朱由检知道，但不能确定。

    能确定的是，方贵人同自己一样，常会发些奇形怪状的梦。

    她把梦里的当真，而他认为梦仅仅是梦。

    “唤进来，朕有事问他。”

    “爹，快快快。”

    着身青色布袍式样又似宦人装束的方屠被带进来，拜在地上叩完头。

    听喊平身后，孤零零站那还是连一个字讲不来。

    朱由检却觉满意。

    微黑的脸无须很显整洁，壮实的身板还不失几许伟岸。

    比起文质彬彬的曹化淳还强过三分。

    “外边人都还好吗？”

    为免失仪，借着捧茶当口，方媛媛偷偷扯了下方屠袖口。

    “回...回主人话，留在外面的人都好。”

    “各自都有养家糊口的营生么？”

    “回主人话，都有。”

    “嗯。听皇后讲，为了大家你出过不少的力啊。”

    “老汉没...没出啥力。”

    看到方屠紧张万分和自称老汉，防落茶盏的皇帝差点没喷出来。

    确实没存啥印象，除了当日在肉铺里瞄过一眼外，剩下就是最早被护卫压在街面上的半张脸。

    “不需拘谨，朕也就随便问你些话。”接过递来的丝帕，草草抹了下嘴角，朱由检安慰他之后又问，“你来宫里几次了？此回送些啥东西？”

    “前后共三次，送的都是银子，都由周府的周公子监押着进来的。”

    话一讲开，方屠的嘴皮总算顺溜许多。

    只不过，朱由检总觉得，这人若换身衣裳再留些须苒，也不失为堂堂之躯。

    不由，转而用眼在两父女脸上来回梭，做番比较。

    嗯，模样上还有些影子。

    “朕再问你，统共送进来多少？”

    “回主人家话，连这次一起是三万两。”

    “三万两？！”

    吃惊的朱由检发现身旁的方媛媛也张大了嘴巴。

    “怎么有这么多？爹，你报上来的数可不是这样的，我每次审核账目，留存在你那的也都是一千两左右，原来你一直都在报假账啊你。”

    “没...，没有假报。”

    “还讲没假报，你从哪里弄来三万两银子？偷的还是抢的，还是收受别人送的昧心冤枉钱？这才过上好日子两年不够的，怎么就变成这个样了呢？”

    对于假账，方媛媛深恶痛绝，连亲爹老子也点着鼻子训斥起来。

    遭骂的方屠无奈地眨巴两下眼皮，嘴唇动了动，终还是没有出声辩解。

    “当朕面，你把实话讲来。”

    与大臣们斗智斗勇计有两个年头，朱由检也算有些经验，一眼都发现了端倪。为彻底消除对方顾忌，又加了句：“不管是谁，犯了错就当领罚，顶锅包庇的也同样要罚。”

    “是嘉定伯吩咐老汉，上报宫里的数目，支出要加一倍收入要减九成。”

    “啥？”

    方媛媛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朱由检脸上霎那间变成锅底色。

    诡异的氛围里，外面的孟镇山和里头的左儿把周围的护卫及宫人全驱散开。

    “国丈老爷亲口讲的，以前王公做主，皇后娘娘下旨由他兼顾着。”

    ...，...。

    无语中，朱由检微微眯起眼睛，方媛媛斜眼看了看，无奈地塌下香肩。

    立交社会等级森严，方屠按上司吩咐做事，可讲没半分的错。

    “等下。”猛然想起什么，她抢问道，“你有没有私贪过银两，或者参与他们一起分钱？”

    这点很重要，对于洁身自好的人，或者说自持有两分本事能赚到银子的人万分重要。

    操守！

    “女儿呀，天地良心哟！你爹和那些掌柜都存着本自己私账，就怕万一...。”

    “不用讲了，你回去吧。”朱由检语气间不免颓扉，为掩饰失落，转而询问，“等下，你这身衣裳是怎么回事？朕怎么看的有些不伦不类的。”

    见此事似乎过了，方屠轻松地答道：“回主人家话，是张娘娘吩咐的，免得宫里门房卡要送来的银子。”

    气愤难平的方氏当即又问：“怎么你那边又关起懿安皇后事？”

    “说吧，当朕面前有什么便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此回面见方屠，朱由检印象极好，完全符合自己预想，哦不，理想的家丁模样。

    老实忠厚，踏实肯干不乱嚼舌头。

    试想，在如此层层盘剥之下，依然能赚回些钱，将外府数百人照顾周到。

    没半点本事，绝办不到。

    “六月间，第一次进宫那回张娘娘同周娘娘一同在场。问话到最后，张娘娘便向老汉问起进来经过。当日小公子领着咱们，过了十三道门，收了九次钱。然后张娘娘便吩咐，以后按宫人装束穿戴，胸襟处绣上咱信王府的信字，之后两回果然再没人敢讨钱了。”

    边说，方屠将胸口挺起，露出个银线走绣的，浅浅的一个‘信’字。

    众人便无言地笑了。

    过不几日，恰逢旦日。

    祭拜祖先后，与周皇后及众嫔妃去叩见皇嫂。

    崇祯皇帝当面请求，外库空虚内帑乏力一味节流若无开源也不是办法，所以恳求张嫣另置一库，专存原信王班底那帮人进贡的东西，包括之前开店设点赚回的少许利钱。

    当然，为了彰显圣恩及表示公平，将现有手上皇庄也分拨十几处，划归方屠经营。

    明确今后他这一层的妃子们，过千秋（生日）及家里人含奴仆所需往来打发钱，统有这里头出，统由皇嫂保管。

    也就说，除开张嫣，任何人不得再行过问这些收支项，包括方贵人那头记账也同时停掉。

    见到他两口子如此情真意切滴，加上周皇后又挺着肚子。

    懿安皇后暂时答应下来。

    不过，闲话期间，众多莺莺燕燕纷纷告退之后，张嫣很婉转且含蓄滴讲起御马监的状况。

    谈着谈着，扯到个叫高起潜的都监身上。

    说是这名宦官很有运兵天赋，底下的勇士营将佐对其推崇备至。

    崇祯皇帝听话知音。

    一脸高兴，爽快道：明天朕就当面考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