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羞辱
随从都已散去,丫鬟也不敢久留,方氏自提灯笼同信王俭相携而行。
“此为木屐,姐姐。”
“你说什么?”
“木屐啊,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识得吧。”
“我说你刚叫我什么?”
朱由检左右瞅了瞅,然后望向天上繁星。
手却从牵扯手臂的地方,改在了女人的腰间。
“再叫一句啊,最好前头加个小字。”
“小姐姐?”
“哎,以后没人的时候就这样叫。”
“那拖鞋和木屐呢?。”
“随你。”
一夜无话,信王也总算找到个能抚慰心灵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立刻叫人去喊徐应元到这边答话。
“收了么?”
“没呢,主子。”
“应了么?”
“不曾允但...,但似乎又愿同这边做些和解。”
“详细讲来,快快快。”
不耐烦抖动着袖子,他在嫌穿衣丫鬟不够手熟。
方氏亲手端盆温水放置架上,并把漱具、青盐及毛巾子一字摆开。
末了,双手在自己围裙上搽了两搽。
屋里事几乎全是她亲历亲为,配备过来的四个婆子两丫鬟,通常都在外面忙活,若不唤入,平常时节连门槛都不敢乱迈。
“别走。”
刚想走人的朱由检被方氏扯住。
不禁有些恼,把眼瞪起的同时推开了她。
“都什么时分还胡闹。”
“不管什么时分,洗脸漱口吃早餐,必须的。”
松了左手,右手又薅住他的衣裳后摆,方氏执拗得很。
似乎,这些也是为男人好,更是之前说好了的。
在此处院内,生活起居之类事务全部都由她来做主。
“撒开。”
“不。”
“爷莫要发急!事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好也不甚差。您若急着听,老奴便在此讲也不打紧。”
黑了脸的朱由检扬起手,在听见老徐的劝说后,终是没打下。
横过一眼,拿起牙具胡乱敷衍了几下。
扯下巾子随便抹了把脸。
“将饭食送那边去,我在那边吃。”
气哼哼用重重鼻音讲完,出去时故意昂起脑壳不看方氏老妾。
方媛媛如常平静,脸带笑意,于屋门旁道出万福。
她可不比三位王妃,只一味顺从。
虽是个妾,但彼此讲好的事,一便是一,二便是二。此种个性,倒让徐应元很觉放心,也甚是乐意从旁替她解围。
行走间,感觉丢了面子的信王犹抱怨:“你都瞧见了,无规无惧的成何体统。”
紧跟脚步的老徐不便火上添油,没敢应。
事实摆在那,年仅十七的王爷,离开宫禁后独居在自己府上又无长辈在旁,一时脱离了管束,日常任性些在所难免。
可长此以往的,也终是不好。
“你说,她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
“哦,魏公那头似乎对咱府上年初来过的几波访客不甚喜欢,有些迁怒罢了。”
“这...,寡人讲的是院里女人,你怎地也老糊涂了。”
为表示非是自己故意听错,徐应元顺手在老脸上不轻不重来了那么一下,解释道:“爷原在说小奶奶呀,家家户户平常磕磕碰碰都免不去的。她不过初来不久,外加性子直耿了些,您且消消火。”
许是外头的晨风,将起床气给吹散了。
信王俭终把心思转回到正事上,停下脚步问:“昨夜魏胖子与你如何讲的?”
“还是揪住张国丈同府上交往的事情不放,又硬逼迫老奴在他那里喝了许多酒,胡言乱语说朝里有人告发国丈想谋逆,欲立...。”
讲到此处,老徐万分小心地把人都支开老远。
然后伸掌挡嘴,于信王耳畔说:“诬陷他谋划立爷为天子。”
听完,朱由检立时寒毛倒竖,楞在当场。
“老奴虽然被他灌的有些迷瞪,但也晓得他们一伙是想借有人投书宫廷的事攀咬张老爷,再利用整治张老爷来动摇中宫。眼见陛下不愿涉及他人,现在又来诈我,欲从咱府上打开缺口。”
“投书之事还未结案?”
“未有。”
“他这几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把旁人不放在眼里。可宫里人也不全是他一伙的,奴才的干儿干女也不时有消息透露过来,说最近陛下把他在办的一桩要紧事转与了张皇后。”
听得徐应元一番详细解说,朱由检稍稍放松点。
关于张娘娘在办的要事,前殿陆有为已经通传过,说不日中宫有懿旨下达。
传说此番所行法事,意在祈求消灾赐福超度亡灵,是陛下为旧年死去的两万多百姓而为,初定由留居京师的信王俭从旁协作。
“那银子呢,他为何不受?”
“必是东厂番子早前侦知小奶奶在会同馆街卖驴之事。席间谈起,老奴又顺势道出府上近来拮据,如此一来他又怎好意思收受。”
“哦~,看来这人于寡人还是有些顾忌。”
“主人英明,常言道间不离疏,魏忠贤权势再大,也终归是万岁跟前奴婢。”
“还有旁的吗?”
“唉,说来也是老奴无能,初遭他一诈乱了些方寸,之国及召回从前宦人两事没敢再言及。”
“他既不收礼,怎可能为我用事?说亦无用。”
“对对对,爷睿智大度,老奴汗颜。”
“那好,你去吧。”
“还有一事,许是酒话。末了他讲,见我们府上用度空乏,改日叫人送些银子过来。”
“啥?”
真是奇了怪了!
不经意间,朱由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天下间竟有这等事?
“不是白送的,他笑说让殿下将用余下的钱随意在城里拆一间庙,再起一间祠。老奴琢磨半宿也摸不透为啥,估计还是饮多了酒胡乱讲出的醉话。”
“这...,寡人亦是一时难明。”
随即想到,老徐同魏忠贤皆是混混出身,喝多了难免胡吹法锣言不达意瞎说而已。
回到正殿用罢早饭,正思虑就藩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门口护卫报,导引舍人白某求入言事。
对于前殿的几个文吏,朱由检没有丝毫信任。
上行下效,莫说徐应元、孟镇山两个头目遇见那些人从没好脸色,就是平常小厮们见着他们也似防贼般相待。
可一味地不理不睬也终不恰当,毕竟朝廷配下的导引舍人本就是帮王府做接待用。
故意拖延一阵之后,便问孟镇山:“他来想说什么事?”
就见孟百户表情怪怪地说:“他和些人在外面等给殿下送礼。”
“都是些什么人?”
“魏忠贤府上的,人有十几个,抬来八口大木箱。”
此乃何意?
憋想半天叫人去唤总管徐应元。
猛然,灵光一闪。
终于明白过来,刚才从老徐嘴里听来昨夜魏阉末了所讲的并非醉话。
拆一座庙虽还未想透,思来也不外欲恶自己名声,而建一座祠肯定是指如火如荼各地在开建的魏忠贤生词。
此阉竟然敢叫人传话命自己为其修造生词,真是欺人太甚。
这是何等的羞辱。
“可恶!”
宝座前放置的台案被信王一脚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