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女官
算日子,方氏已经十余天未得见王爷。
向来自律的信王在大病初愈定过一个留宿妃子轮值表。
如今上面也有她的名字。
可每逢排班到她院子,周玉凤毫无例外滴白天传她过去。
各种差遣或就干陪着在那,客气招她一同吃过晚饭还要待上许久才放回来。
这么老长时间,王爷还会等她?
肯定不会啦!
还私以为媛媛于己并无情爱,冷淡得很呢。
全只晓得做买卖,一心钻到钱眼里。
两三次后,便不曾再去过。
贵为当朝最尊荣的亲王,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不,连坤宁宫都送过来一个整整截截的宫女。
司待是内禁中管理一司的首领,正五品。
女官也就是有品秩的宫娥。
在大明前三朝兴旺得不得了,在宫内与宦官齐驾并驱,相为制约。
慢慢到后来就不行了。
内府中许多掌局掌司本为女官,渐渐都改由宦官担任。
与宦官有少监、提监、督监和太监等名目一样。
女官也分许多等级名称。
通常有令人、惠人、宜人和良人。
统言之,皇城内禁中官系,品秩再高也是伺候皇帝一家的奴婢。
外庭诸臣于他们,内心往往鄙视得很。
信王俭缺乏这种鄙视,他是靠投胎得来的亲王,又不是战功或者读书读来的。
立场肯定与自命不凡的朝臣有所区别。
但是,正宫皇后真派下个宫娥来协助他治理王府。
内心里,他又不免泛起抗拒。
不就国丈口头上说说的一句话嘛,怎么?
还当真了!
那怎样?即刻打发回宫?
信王他又不敢!
面对这位身着宫装直入中门,端方严肃貌的司待。
朱由检毫无例外滴,推给了王妃周玉凤处理。
而周王妃,像迎到八辈祖宗般,现出从未有过的客气与热情。
把杨司待及女仆安置西大殿偏殿中。
怎么会这样啊?
身为王妃难道一点眼力见都莫得吗?
即使真的摸不准,难道不会偷偷请示王爷?
哼哼~。
个中缘由说来也不甚复杂。
捋下周家女入府为正妃是谁做主?
皇后张嫣。
再捋下得富贵的玉凤该如何对待皇后派来协助治理王府后院的人呢?
当然...,当然得热情无比宾至如归啰。
哎,这不就结了!
能与当今权倾天下的九千岁争斗不息的女人,岂是没本事的?
早将一切了然于胸。
时间火候、派遣因由,点滴不漏让旁人无从诟病。
其父,生员出身的张国纪显是望尘莫及也。
人来的第二天,朱由检反应过来。
失误了。
本思量同周氏商量一番,却在田氏那听到一些有意味的话。
“我不沾她家,也不曾似有的会害人。”
早起时,趁给信王整理服饰,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
她也很聪明,若王爷不理睬,那便收嘴。
“喂,你在说谁?”
“说割肉的那个呀,怎么啦。”
“她呀,天天也不知道在忙些啥,看不见人哟。”
讲这话时,朱由检觉出自己的失落。
他感觉出自己喜欢,但似乎很难获得对方的真心。
不一样的女人,对男人而言,总有别样的吸引。
同是小户人家甚至更差些,但方氏所知所识似乎超乎常人。
就拿海棠来说,定植、移栽、看阴晴浇水、看护,一套套似农科老学究般。
话还白,比徐应元说得明白易懂得多。
“唉,是你看不见她呢?还是她看不见你?”
俏皮起来的田氏很有味道,朱由检只能抿嘴笑,一天正事很多,而他又是个很自律的。
“我来说吧,爷每次去她那,她都被人喊去做事去了。每次!”
“每次?谁啊?”
准备出门的朱由检问话时不由收回了前脚。
这话里有话呀。
“爷,我这里有条锦囊妙计,想献给您。”
“你说,说好了我这有赏。”
“不是愁那个住咱府上的那名宫娥嘛?我也怕她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到时候回去跟娘娘说些不该说的。”
“嗯。”
确实,信王俭正犯愁。
“你何不把她放到媛媛那里去,不恰好也有个伴。”
“这...,从何说起?”
“从卖驴肉说起呀,昨儿爷不是说娘娘叫她来问府上新做的营生么?有句啥啥怎么讲的,哦,解铃还须系铃人。”
闭上眼,朱由检默想她的话。
前面那句有些蹊跷,大致说是有人不愿自己见着媛媛面。
后面建议粗听来三五不搭的,可再细想一番,马上明白过来周玉凤礼遇坤宁宫女官有根有缘,就此去同她商量并不恰当。
但方氏媛媛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就怕得罪了杨司待。
“若爷觉得人家讲的还有两分理,何不现在就把人唤过来,问个清楚交待个明白。”
哎,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信王立刻着人去唤,人也由田氏伺候着坐回椅子上。
是想见见,都十几天未曾逢面。
“叩见殿下。”
一眼,他看到生硬下蹲的身姿,心下勾起一丝甜蜜。
然后便见一双哀怨丛生的眼。
原来还真是自己误解了她!
“给你派个差事,省得日日烦得无聊。好不好?”朱由检开颜问。
“奴婢按您的吩咐照做就是。”媛媛撅嘴答。
这一问一答的,直接把田秀英心里那醋坛盖子掀开。
直跺脚后悔自己多事。
“我记得你那院子还有四间厢房空着。”
“嗯呐。”
“张娘娘给这边派了个女管家,寡人预想着安排在你那里,正好也省得你孤单。”
“敢问殿下,那院算我的还是她的?”
“你的。”
“再请问殿下,她管我还是我管她?”
心情大好的朱由检卖起关子,故意装作沉吟。
不想,田氏秀英看不下去他两这幕的郎情妾意,插话说:“啧啧啧,瞧这可怜人儿,连谁主子谁奴才都没弄清楚。”
“什么意思?”
方媛媛闹不清楚,大清早被王爷唤这里来究竟做个啥。
自己同田妃并无交往,礼敬也谈不上,也从未有得罪于她。
怎么好似讲出的话带套呢?
“嗯哼~,她想说为你请封的事宗人府那边昨天已经发回文书,钦定了。”也许,朱由检依旧少年心性,或也许,他真心喜爱这女子。
站直身之际又听得媛媛仍在忧心发问:“我听人说,她可五品官呐。”
感于她的坦真,强压醋坛盖子的田秀英假笑说:“所以若你两一起出到官府衙门,你得向她施礼,而在家她便是再大官儿也王府的下人,晓得么?”
“还是有点不明白。”
谁清早间就研究这些弯弯绕的东西?
连一贯耐心不差的信王,重新迈开新靴子。
一甩帽檐下的丝绦,走出去。
两肩耸动:“真是个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