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格雷稍微垂下了枪。“hello？”

    花豹好像点了点头，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爬上他的脸庞。

    “这……不可思议……”格雷盯着花豹的脸，机械地蹲下身躯拾起木弓。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伸向花豹。

    “Put.”花豹看了看格雷手中的猎枪。摇了摇头。

    “No，No…”格雷迅速地将猎枪按在大腿上，不动声色地向背后移去。格雷将木弓轻轻地掷在花豹面前。

    花豹转过身去用尾巴勾住它，飞快地爬上了树。

    “Wait！”格雷慌张地举起一只手，“Don'tgo...”

    花豹凝视着他，打了个哈欠。

    “Good...bye.”他叼起一个装满“箭矢”的宽大叶子，缓缓下树，又与格雷对视了一会儿，接着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哎……”格雷跟了几步，但终究还是慢慢停下了，没有追上去。

    你救了很多人。格雷望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隐没在树林深处，心中默念道。你是个奇迹。

    匍匐在地的野兽比站立的歹徒更加高大。这头来历不明的花豹令格雷肃然起敬。

    他抽出绳子，拖着尸体独自回到了满目疮痍的村庄。

    土匪的尸首被草草堆放在练习射箭的空地上，散落的武器已经被全部收拾走了。几个妇女跪在混着血腥味儿的土地上掩面流泪，三两个小孩不知所措地抓着她们的衣服，呆滞地望着格雷。一个男人靠在围墙上抽着烟斗，默不作声。格雷将尸体摔在死人堆上，抚摸着在围墙上偶然发现的弹孔，叹了一口气。

    硝烟早已散去，但村口仍渗透出缕缕死亡的气息。死人堆中一只眼球朝着灰蒙蒙的天空，毫无生气地眺望着。这些可怜的肉块摆脱了腐朽的灵魂之后，也算是得到了解脱。或许在不久后化作几泡狼粪，将会是它们救赎的机会。格雷摇了摇头，他甚至不屑于往上面啐一口唾沫。回过神来，左手的伤口开始作痛。新鲜的血液顺着被风干的血迹，沿着指缝滑落，粘稠地耷拉在指尖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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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格雷？”

    听到医务室外的声响，里安扶着床想要坐起身来。

    “老实躺着吧。”格雷稍微清洗了一下伤口，敷上干纱布后粗略地缠上了绷带。

    撩开帘子，七八个伤员躺在所谓的“病床”上，史密斯夫妇正在为一个可怜人取出陷入腹部的子弹。格雷坐在铺着干草的床边，将猎枪搁在一旁。他为里安掖好被子。

    “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点擦伤。你呢？”

    里安凄惨地笑笑，掀开羊皮被露出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腿。格雷知道这对一位杂工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于其他人来说，我已经幸运太多了，甚至没有伤到骨头。”他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个令格雷更加难过的笑容。看着一位如此强壮的战士虚弱地倒在病床上，格雷的嘴唇蠕动着，没能说出话来。

    “嗐，我们不是赢了吗，这么伤心干什么。”里安用双手枕着头，望向天花板，“要是没有你提出制造弓箭的建议，村庄里可就比现在更惨了。”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打赢吗，里安？”格雷冷不伶仃地问道。

    “嗯？”

    “因为一只花豹啊，我的朋友。”

    “我知道你很想逗我开心，可……”里安偏过头，望见了格雷手中羽箭模样的东西。

    “这是……”他瞪大了眼睛。

    “一支箭，”格雷轻抚上面的松鸡毛，“它的箭头在着地时松离了。”

    “你敢相信吗，里安？是他为我们争取了时机。”

    这位杂工没有笑，他认真地端量着这根绑着鸡毛的树枝。里安接过它，扣弄着圈圈缠绕着的植物纤维。

    “是那只花豹？闯入村庄的那只？”里安的眼睛里闪着光。

    “是的……他还会说话。”格雷说着，忍不住笑了。

    “真的吗？”

    “不假。但这实在太扯了……不是吗？”

    里安看着格雷忍俊不禁，也笑出了声。

    “一头花豹……还会向你说早上好……”

    “哼，呵。”

    两人终于大笑起来。直到双方意识到到这里是病房，才收敛了一些。

    “我一定要你讲讲细节。”里安轻轻地把手放在格雷的手上，脸上洋溢着快活。

    “哦，我会的。我会的，我的朋友。”

    格雷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哭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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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尔郭顿山庄的人们，这次空前的胜利是我们700多号人所共同取得的。”村长站在空地中的一个木箱上发言，“我们以五支猎枪与原始的弓箭，将17个武装歹徒全部歼灭！我们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赢得了这场看起来几乎没有胜算的战斗……”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欢呼迭起。

    “我们知道，如果我们的防线被突破，如果歹徒们占领了这个村庄，那么，面对我们的可能是一场屠杀与劫掠。”马克用力地将手臂从半空中划下，“但是，我们村庄的勇士们挺身而出，在捍卫我们的生命之时，有的牺牲在了我们的面前，有的还躺在病床上饱受煎熬。”他深沉的目光扫射着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

    “……让我们向这些英雄们给予最深重的爱慕，让我们向那壮烈牺牲的五位村民表达最真挚的悼念！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们的安宁！愿他们在天国安息……”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沉默中向墓地进发着。在一排新竖的小墓碑前，人们纷纷小声诉念着，以此表达对烈士们的感恩与缅怀。时不时有人为它们送上简陋的花圈。

    悼念仪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便结束了。人们渐渐散去，剩下几个亲属与挚友仍然围在石碑旁。当最后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放下花篮离开后，就真的只有五个并排的石碑立在孤零零的小墓地上了。它们身后是几个草坡，下面也许还埋藏着前人的遗骸。

    夜晚，宴会的火光方方斜斜地洒在墓碑上，照亮了一小部分粗糙的碑文。至于上面刻了什么，或许人们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