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榆儿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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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只此相见

    柳树又抽出了新芽,鸟儿们也陆续地归家建巢。河里的冰也融化了,花儿经过一个严冬的积蓄,一夜之间绽放了枝头。

    春天来了。

    京都沦陷,金人占领了宋国的都城,成为了新主人。

    眼前的临安就像一个世外桃源,到处风景秀丽,城中繁华不输京都,商铺琳琅满目,街上车水马龙,处处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佟林找到了柳儿,他们在临安有很大的家业,所以根本不用发愁接下来的生活。宋小榆每天都在打听京都城的消息,一有南下的人,她便揪着对方“问”个不停。路人看见面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以为是疯子,都躲得远远的。

    “哎哟,你知道吗?那日金人南下攻打京都,京都城里的人都跑光了。只有一位将军守在城门口……”旁边有两个男人在闲聊京都发生的事情。

    “就是啊,他一个人守着一座明明已经守不住的城,硬是要打一场打不赢的仗!”

    “哎,多可惜的一个人啊。”

    站在一旁的宋小榆听到他们提到了“庞英”,一把抓住其中一个说话的男人,她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吓得对方都说不出话来。宋小榆想问对方,那天还发生了什么,她想知道更多关于庞英的一切。因为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着急地拼命地摇晃对方的身体。

    “神经病啊!”对方甩开她的人便离开了。

    “将军回来了。”有一天,街上有人喊道。她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觉,直到她看见许多人涌向城门,她才知道这是真的。

    她拼命挤进人群,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一队人骑着马经过。在马队的后面,有一辆马车,上面放着一口黑色棺材。她看了又看,找了又找,却根本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听说,那口棺材里就装着庞将军呢。哎呀,这么好的将军,死了真是太可惜。”

    此时,宋小榆在汹涌的人河中,只感到自己突然掉进了一个旋转的世界,那里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闻不着,像一个虚妄的黑洞。这是在哪里呢?是在天上吗?这里能找到他吗?

    “小妹,小妹……”佟林呼喊着。

    “干娘,干娘……”饼饼呼唤着。

    最后,眼前的世界终于清晰了起来。醒来的宋小榆立马抓住佟林,她用期许地目光望着对方,心里在问:“哥,是他回来了吗?”

    佟林看着床上的宋小榆,却沉默了。

    那日金人十万大军南下,当他们抵达京都城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整个城都空了,而死守这座孤城的人只有一名宋国的将军。在金人的心中,面前这位独守都城的将军已经不是敌人,他是一名捍卫国家主权的勇士。

    庞英的尸身被一个路过的难民找到。金人没有对他进行最后的残害,而是将其完整地归还给了宋国。

    护送庞英尸体的队伍为了保存对方的尸身,他们采集了当时最高科技的防腐手段。所以,眼前大家看到的庞英将军,才会依然如身前那样鲜活。

    佟林安排下人准备为庞英举办一场葬礼。而就在此时,一队人马突然冲了进来,他们合着棺材将庞英的尸身抢走了!有人一定会感到奇怪,会问,为什么有人要来抢尸体?当你们知道抢尸体的主人后,就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玉珍公主!就是她命人抢走了庞英的尸身。就在当天,她在自己府上,挂起了红纱,红灯笼,贴上了喜字。是的,她要和这个已经死去的人成婚!

    你没有听错,全临安城的百姓也没有听错。玉珍公主要和一个尸体成婚!

    又一个女人疯了!

    换上红嫁衣的玉珍公主,痴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脸上露出了久违地笑容,此生,自己终于得到了最满意的礼物。

    庞英下葬的那一天,临安城的很多百姓都来为他送行,街道两边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宋小榆已经哭不出来了,因为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她望着远去的丧葬队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石头。

    “让我进去!”门外有人说。

    “都老爷,您还是回去吧。”丫鬟拦着对方说。

    “我就进去看她一眼。”

    “都老爷,您还要我跟您说多少遍啊,宋姑谁也不见。”

    门口鸦雀无声。

    很快,外面又传来一个的声音:“我找宋姑娘。”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过了一会,丫鬟走进来对宋小榆说:“宋姑娘,外面有一位妇人找您。”

    宋小榆并没有转过身去。

    “宋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宋小榆转过身看见身穿华丽霓裳,盘着高高发髻,带着精致妆容的曲儿站在门口。她身上早已经没了小丫头的样子。

    “你要是想见少爷,就跟我走。”曲儿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而是说完便跨步出去了。

    宋小榆站在原地未动。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对方说。

    过一会,宋小榆突然像一头觉醒的狮子,她猛地抬起头来,露出坚定的眼神,然后一路追了过去。

    在马车上,曲儿拿出一身男人的衣服让她换上。她们沿着羊肠小道一路往山上攀爬,最后来到城外的庆山脚下。曲儿带着宋小榆一路向上攀爬,最后来到了一座崭新的坟墓前。坟墓修得十分豪华,山门就像大宅院一样阔绰。

    她惊讶地发现朱大宝竟然站在坟前。原来,他是这里掌管修坟的大老板,而面前的曲儿则是他的夫人。

    丧葬队伍走来,玉珍公主走在其中,她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脸色不太好,看样子已经生病了。十几个抬匠把庞英的棺椁放进了坟中。此时,主持道场的法师,请众人转身,他要开始做法,为逝世的人送最后一程。众人都遵从的转过了身去。但是,玉珍公主却坚持不转身。

    “我要看着他。”玉珍公主说。

    “公主,逝者为大。转过去吧,庞将军会在大家的虔诚之下早日投胎转世的。”法师劝说道。

    玉珍公主想了想,最后还是将身体转了过去。

    宋小榆就是在这个时候跟随曲儿和朱大宝偷偷跑进了墓室的。进去前,他们三个都戴上了遮住口鼻的布巾。

    朱大把棺材盖慢慢地推开,露出一角。他转身看了看宋小榆,然后和曲儿退到了一旁。此时,一切语言都变得很苍白。

    宋小榆站在原地望着面前静静搁置的棺椁,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当她看见庞英的容颜时,本就流干的眼泪竟然又湿润了眼眶。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依然是那么的清晰,面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鲜活,只是样子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庞英,我们说好要白头到老的,你怎么可以丢下我,独自离开……

    静默,无声。

    此刻的时间属于他们,没有拥抱,没有对白。只有隐藏在心底的情愫在他们之间暗流涌动。

    他的帽子好像歪了点,衣服也没有整理好。宋小榆忍不住伸出手要去提对方整理整理,却被旁边的朱大宝喊住了。

    “千万别!宋姑娘,千万别摸。庞将军身上全是水银,还有很多防腐的剧毒。”

    她的手悬在空中。

    多么遗憾啊,这一次,她和他离得是如此之近,相隔不过半毫米。

    曲儿看了看外面的情况,不忍地对宋小榆说:“宋姑娘,我们该走了。”

    可是她却挪不动下面的脚步。

    “宋姑娘,快走吧。要是被公主发现了,这可就麻烦了。”朱大宝走过来说。

    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要来的。临走前,她从身上掏出那对并蒂莲手镯,将其中的一只轻轻地放到了庞英的胸前。

    山门关起,封土堆高高的隆起,坟头的纸钱满天飞舞……

    包厢里一阵死寂,唯有桌上的火锅里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位服务员走进来打破了这个局面。

    “您好顾客,需要给你们添一些汤吗?”服务员站在门口说。

    “哦,加一些吧。”吴洪回应道。

    白色的高汤浇在锅里发出刺啦的声音,顿时滚滚白烟卷着热气从锅底翻腾了起来。

    等锅里的水再次沸腾起来,吴洪便开始往锅里放肉下菜。

    “小榆,快多吃点。”吴洪说。

    “你叫我什么?”我诧异地望着对方。

    吴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哈哈哈,是你的故事太精彩了,我都已经深陷其中了。”

    吴洪追问我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宋小榆怎么又去了西夏?”

    还没等我回答,吴洪又忍不住说:“等等,你先不说,让我也脑洞大开,为这个故事续编一段。”

    吴洪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凝重,眨了眨眼睛,然后望着天花板。

    “在庞英下葬后不久,玉珍公主便去世了。这位从小缺爱的任性公主,将自己葬在了所爱的人身边。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和对方永远在一起了。至于,宋小榆她为什么后来去了西夏。原因是,玉珍公主临死前下达了一个命令,让下人先将她处死。就在当晚,一位神秘人物将宋小榆带走了。这个神秘人物便是西夏王的手下陈敏……然后,几百年后的今天,有个叫马安可的女子将这段深埋地下的爱恋重新挖掘了出来。”

    我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可是,接下来,我们又都沉默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吴洪突然说。

    我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摇头表示反对。

    吉普车远离了城市,来到了距离喧嚣最远的海边。吹着海风,听着大海翻涌的浪潮,我们漫步在沙滩上,直到黑夜完全遮住了天际……

    夜,我深陷其中的府邸。

    风,我不知去向的推力。

    心,无处安放的魔琴。

    你,身在何处的弦音。

    我们,今生今世来不及实现的相遇。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