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榆儿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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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去他乡

    经过上一次的“对决”,这一支杂牌军总算老实了起来。但是他们并没有从内心真正地诚服面前的这些正规军。庞英并没有对大家拳脚相加,用这种武力的方式去驯服大家。他认为采取“武力解决”是事情发展一定程度后的无奈之举。面对面前这一群带着傲气和野劲十足的男人们诚服,不能说教,不能武力,而是需要智取。他需要保留大家身上那股力量,又要大家在行为规范上成为货真价实的正规军。

    他不爱多说话,也不爱浪费多余的动作。就是这么一个人,要用自己的方式,让面前这些人服服帖帖。

    后来,在庞英的调教下,再也没有人跳出来说要“抗议”了。没有人不服面前的两位将领,尤其是平时从不开口说话的庞英。他们仿佛见识到塞外的高手,也憧憬自己未来也可以成为那种拥有盖世武功的男人。

    每一天训练场上,大家都在积极地参与训练,在雨中,在烈日下,在水中,在泥中,在山上,在峡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面前的这一群男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些痞子书生样,身体壮如牛,古铜色的皮肤夹杂着汗水增添了更多的男性的力量。

    在强大的训练之后,大家都需要补给营养。作为后勤部的妇人们,每天都撸起袖子为将士们做好一日两餐。朝廷也特意为这一次收编行动提供了一些粮食。但是粮食终究是会被吃光的,又正好处在这个庄稼种不起来的特殊年份里,为了确保将士们每天能吃上米面,后勤部队不得不每天精打细算,生怕浪费了每一颗粮食。但是即便是如此,将士们每天要不是馒头配咸菜,要不就是汤多面少的汤饼。所以,大家的要求很低,只要能吃饱就行。有时候妇人们会到山野间采摘野菜,下河抓鱼,破天荒地把家里圈养的猪杀了给大家打打牙祭。

    军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饭是先到先得。所以,这就得抢着吃。看,这不又到饭点了吗?还没等饭端上来,大家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有的人等不及了,总会插队,这时芸豆便会拿起手里的汤勺,叮当哐啷地敲打旁边的木盆,呵斥那些不守规矩的人。

    “喂,你,就是你,插队的那位,赶紧到后面排队,要不然我一会少给啊!”

    每当听到这样的警告,那些插队的人都会乖乖地跑到后面去排队。但她并不总是这样奉公守法,每当轮到尹洙的时候,她总会舀一大勺食放到对方的碗里,即便是牛夕和二虎也没有受到如此的待遇。作为一个正规军里的将领,尹洙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他总会自觉地将碗里多余的部分倒回到盆里。这往往会引来芸豆的不快,她认为这是对方在拒绝自己的心意。

    将士们都已经打完饭,可盆里还剩下最后一个馒头。宋小榆仔细地计算着,心想,不对啊,明明是按照吃饭人数来做的啊,怎么会多出来一个呢?

    “是谁没来吃饭?”宋小榆小声地嘀咕道。她朝面前的士兵扫视过去,努力筛查着那个漏网之鱼。

    “行啦,不用数了。一定又是那个蒙面铁棍没来吃饭!”芸豆一边收拾一边说。

    “这人也真是有架子,有手有脚的,自己不来吃饭,每天非得要人伺候他,要不是尹洙估计他早就被饿死了。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奇怪,整天用块大黑布捂住半张脸,神神秘秘的。他要不是长得俊俏美丽,就是长得奇丑无比。你觉得呢,小榆?”

    宋小榆没有回答芸豆的问题,而是望了望远处的军事帐篷,然后低头继续干活。

    等宋小榆转过身去,芸豆便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熟鸡蛋。她欢蹦乱跳着朝将士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

    将士们吃完饭都在附近的草垛附近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躺下来休息休息。此时,尹洙正皱着眉头在和几个军中将士说事情。有一个年龄稍小的将士看见芸豆走了过来,忍不住喊了出来:“芸豆姑娘来了。”尹洙瞟了一眼走过来的芸豆,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继续和大家说事情。芸豆站在不远处痴痴地望着他,这令尹洙感觉到很不自在,尤其是在自己的士兵面前,被一个女人这样看着。为了避免尴尬,尹洙只好草草地和大家说完要事,然后打发大家离开。那些将士们早就看出了其中的奥秘,只是知道而不捅破罢了。他们离开时还跟尹洙使了使眼色,便哄笑着离开了。

    尹洙见大家离开了,自己也急忙转身准备离开。

    “喂,你干嘛老躲着我啊?”芸豆叫住了他。

    “你找我有事?”尹洙转过来故意问道。

    虽然芸豆对尹洙刚才的行为感到一些生气,但是见对方又跟自己说话了,所以心里的云雾又散了去,晴天了。

    “喂,你过来。”

    尹洙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都在悄悄关注着他和芸豆,当他的目光扫视到那些士兵时,大家又立马把目光撤了回去。

    “有什么事,你就站这里说吧。”尹洙说完,依然站在原处未动。

    芸豆见对方像一块木头般还杵在那里,心里就特别着急。只见她二话没说,便大步流星地跨了过去,身体只离尹洙几厘米远。

    “这是我给你留的鸡蛋。放心不是公家的东西,是我们家自己养的鸡下的。”说着,她就把刚才藏起来的两颗熟鸡蛋往尹洙的手里塞。突然的亲密接触,令尹洙有一些不知所措,他赶紧缩手往后退。芸豆见他退,就紧跟了过去。尹洙继续退,芸豆就继续贴过去。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让人看着无不欢喜。

    “我说,你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要是被我们将军看见了,定会责罚我的。”尹洙停下来用手把芸豆挡在自己身外说。

    “怕什么,我们又没有做什么。”

    “你……”

    尹洙知道跟芸豆说不清。于是便转身快步走去,而芸豆依然死缠烂打地跟了过去。

    就在不远处的二虎和牛夕见眼前这一幕都偷笑着不行。

    “哎,别说,这一对,还挺配!”牛夕躺在地上,闭眼调侃道。“哎,我们这群男人啊,这一辈子就算完了。要是真的去边塞打仗了,别说娶媳妇了,命也不是自己的了。能快活一天,算一天吧。”二虎说。

    而此时的牛夕却目光停留在了不远处一直劳作的宋小榆的身上。

    她头上扎着简单的发髻,一身干净素雅的衣裳,粉玉的皮肤虽然晒黑了不少,但是依然藏不住美丽。尤其是她撸起袖子干活的样子十分可爱。她的笑容是这世界上最治愈人心的一方净土,只要她一笑,这个世界上便没有困难与痛苦。

    如果有一天自己建立了家庭,应该要有一位这样的爱人。在爱人的细心照顾下,他们拥有了一群可爱的孩子。一家人过着其乐融融的生活…………

    “喂,大哥,我跟你说话呢?”二虎说。

    “啊,你刚才说什么?”牛夕这才反过神来。

    远方的军帐门扉紧掩着,久久不见里面的人出来。眼看饭就要凉了,宋小榆想了想便放下手里的活计,然后端起那碗还冒着一丝热气的饭朝远方的军帐走了过去。

    来到帐篷面前,宋小榆停顿了片刻,她不知道这样贸然的进入合不合适?最后她还是掀起了面前的帘子,跨了进去。

    昏暗的军帐之下,整齐地陈列着各种兵器、行军地图、沙盘,还有一张长桌子和一把木椅。屋子里显得十分冰冷,没有人的温度。

    宋小榆把手里的碗轻轻地放在了正中央的那张几案上,便转身准备离开。此时,她目光无意之间扫视到了屋子的一角。她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好奇地望着面前陈列的一身甲胄。朱漆山文甲,凤翅兜鍪(头盔)顶红缨,护腹兽首束甲绊,护臂袍肚笏头带。让人着迷的不是那些精致而巧妙地手作部分,而是上面那些深深浅浅地刀痕。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她一边数着,一边情不自禁地用手触摸着甲胄上面那些坚硬而真实的痕迹。它就像一位经历风霜的老者在向面前的人诉述曾经的过往。恍惚间,宋小榆感觉自己身处在狼烟四起的战场上,那里有嘶吼,搏杀,鲜血,刀光剑影…………不知不觉,眼眶便湿润了。

    远方一个骑着战马的男人冲向了自己,他手里的刀砍下了自己。吓得她差点喊了出来。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军帐中。就在她收拾自己,准备离开军帐的时候,突然一把冰冷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顺着刀刃看过去,她看见了一双更冰冷的眼睛。在那黑洞洞的地方,她看到了比光还要刺眼的力量。

    “谁让你进来的?”庞英说。他的声音像石头一样,敦敦实实地落在地上。

    宋小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什么也没有说。时间凝固,气氛紧张而尴尬。就在这时,尹洙走了进来。发现庞英正用刀对准宋小榆,赶紧跑过来。

    “将军……”

    庞英见是尹洙,这才把手里的刀放了下来。

    宋小榆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跑过来“救了”自己的尹洙,低着头立马跑了出去。

    第二天,给将士们盛完饭后,宋小榆发现盆里又剩下一个馒头。她望了望远方的帐篷,最后还是放下了心中的陈念,拿来一个碗把剩下的菜和馒头盛放在了一起,然后走了过去。当来到帐篷面前,她却犹豫了。

    “宋姑娘……”这时,背后传来尹洙的声音。

    “尹校蔚,饭快凉了。”宋小榆对走来的尹洙说,然后便将手里的饭递到了尹洙的手里。

    “哦,好。谢谢你,我刚才忙去了,又忘记给将军拿饭了。”尹洙不好意思地说。

    宋小榆扫了一眼旁边的帐篷,什么也没有说,便快步地离开了。尹洙望着宋小榆离开的背影,然后便转身进了帐篷。

    “将军,宋姑娘送来的饭,快趁热吃吧。”尹洙把碗筷放到了庞英旁边的桌上。

    庞英看也没看,而是低头继续写着手里的东西。写完后,他便装进信封,然后递到了尹洙的面前。

    “你去一趟驿站。”庞英说。

    尹洙看信封上写着“杨柳儿”的名字,便知道这是寄到京城的书信。

    “哦,咱们都出来这么久乐,是应该向家里说说情况。”尹洙说。

    尹洙见庞英没有回应,而是低头继续写着手里的东西。他便悄悄地离开了军帐。

    芸豆见尹洙骑着马飞驰而去,便跟着追了出去。但是她哪里跑得过马的速度,所以最后又灰溜溜回去了。

    不知道忙了多久,庞英终于处理完了手上的活。他伸了伸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他瞥见桌上放着的那碗面,早凉了。行军打仗以来,不管炎热或是寒冷,他早已经习惯吃这样的冷食。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肚子确实饿了。他取下面罩,然后端起那碗吸干水后发胀的面条,大口的吃了起来。刚吃了两口,他便突然停了下来。他愣在那里,陷入了沉思。原来这碗面的味道让他想起了曾经的一段往事。

    那一年他在梦梁府遇到了某国派来的刺客,在与敌人搏斗之中,他不小心遭人暗算,最后身负重伤。幸运的是,他后来被一户农家救了。在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之后,他终于醒了过来。善良的农家人出门干活前,特意给自己留了一碗面。很多年过去了,他本以为已经忘记了那个味道,却在今天又记起了。就是眼前这碗面味道……

    其实,刚刚在军帐外面发生的一切,他都听见了。作为戎马一生的武将,别人的关怀就是对自己的折磨。他不配拥有这样的照顾。所以,任何有温度的东西,他都会避而远之!

    训练已经接近尾声了,明天就是男人们正式踏上远征路的日子。这一天晚上,村子里大家张灯结彩,纷纷宰杀家禽,搬来地窖里封存多年的酒,为大家准备了一场盛大的送别晚会。酒桌上,有人欢喜,有人伤怀,有人离愁,大家把酒言欢,畅所欲言,尽情释放内心的情感。

    男人们都在那里豪情地喝酒,而女人们却躲在角落偷偷地抹泪。她们站在边上,守在面前,努力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面前这些亲人爱人。这一别之后,再相见的日子不知道会在何时,也许是几年之后,也许是永远……那期许埋没在山林间灰暗地雾气中,看不见。

    芸豆一边替大家上菜,一边用余光留意着不远处尹洙。他正举着一坛酒豪气地往嘴里灌,仰头伸长的脖颈上露着一股青筋。他矫健的身姿,那是男人血气方刚的魅力。有那么一刻,她特别想要冲进那个男人的怀里,让他好好地给自己温柔,爱自己,疼自己。

    情窦初开之时,能遇见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倘若能跟对方在一起,那更是一件幸福的事。不需要多富裕,有一间可以遮风避雨的茅草屋和一张可以休息的床榻就足矣。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了对方抛弃现在的生活而远走他方……

    芸豆从小就失去了母亲,那时父亲又忙于生计,姐姐也只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少女。在她不幸的童年里,除了伙伴们可以给予情感上的寄托外,她很少能够得到除此之外另一个人对自己真正的呵护与关爱。很小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只有靠自己才能保护自己。可是自从见到尹洙后,她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吸引着自己。

    有一次,她到河边打水,不小心滑倒了。此时,正好被路过的尹洙看见了。对方特别贴心地走过来将芸豆扶了起来,问对方有没有摔着。自打那时之后,芸豆便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看见对方,心里想的全是对方,她总是想方设法地与对方接触。可惜,不管自己如何表现,对方却对自己表现很冷淡。她想,也许幸福本不属于自己……

    此刻,她带着淡淡地忧伤走在内河岸边,吹着凉风,独享着属于自己的孤独。

    “喂,想什么呢?”宋小榆走过来对芸豆说。

    “哦,没事。”芸豆淡淡地说。

    “你怎么了?”宋小榆问。

    芸豆不语。两人坐在河边,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芸豆开口对宋小榆说:“小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特别喜欢一个人,但是你又不敢跟对方表达自己的心意,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也重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你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就要离开了,你会跟对方说什么?”芸豆问。

    宋小榆摇摇头。她看着面前的芸豆,沉思了片刻,开口说:“芸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刚才提的那个。”过了一会,她又说:“芸豆,你还记得汤饼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他的样子也模糊了。”芸豆说。

    “我记得那一年他走的时候,我们还为他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你知道吗,在他死去的头一天,我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木头跟他打了一架呢。我看见他伤心地抹着眼泪离去……第二天,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木板上,身体硬邦邦的,就像山上的石头。爹爹告诉我,汤饼死了。我把家里的所有玩具都拿过来堆在他的面前,跟他道歉,说各种好听的话,可惜他都没有反应。我知道,那个时候我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宋小榆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在梦梁府,我被都府的人打得半死,当他们把我扔到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地的时候,在黑暗与死神地逼迫下,在绝望之中,那一刻我特别特别想要见到爹爹,告诉他我是多么希望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跟他一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自打那时起,每一次离开爹爹身边,哪怕是去街市上买东西,我也会把自己当下心里最想说的话告诉他。因为我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在与宋小榆的谈话中,芸豆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她突然跳起来,说:“小榆,我明白了。”

    芸豆的举动让宋小榆看得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明白了”什么。

    芸豆走后,宋小榆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在河边,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扔到河里,只听一声清脆地“叮咚”声,石头便沉没到了河底。就在这时,又一声“叮咚”声从刚才落石的地方传来。

    牛夕走过来,顺手又将手里的一块石头扔向了更远的地方。他就地坐在了宋小榆的旁边。

    “干嘛一个人坐在这里?”

    “你们都在喝酒,我也没事干。”宋小榆回到道。

    “喝一个。”牛夕说着便将手里的一壶酒递到了宋小榆的面前。

    “我不会喝。”宋小榆说。

    “行了吧,小时候(大家)偷我爷的酒还喝得少吗?”

    宋小榆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着牛夕手里的酒壶,想了想还是接过来在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白酒的味道太强烈,刺激到她原本就已经封存多年的味蕾,瞬间出了一个狰狞地表情。她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味道,于是就把酒壶递了回去。

    牛夕看着对方的表情,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把酒壶拿过来,又接连往嘴里灌了几口。

    “明天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宋小榆问。

    “不知道,应该很早吧。”牛夕说。

    “出去带的衣服都够吗?”

    “我娘给我准备了一大堆,跟逃难的一样。”

    宋小榆笑了。

    “小榆,我走了,我们家要是有什么事,就拜托你了。”牛夕说。

    “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大家的。”

    “哎,我们这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喽。”牛夕说。

    宋小榆安静地听着对方表达。

    “别到时候我回来,你都嫁人了吧。”牛夕开玩笑说。

    “哎呀,你别胡说。”宋小榆不好意思地说。

    “要不这样好吧,到时候我回来你要是还没有嫁人,我那时也没有婚娶,咱们就成婚,一起生活吧。”牛夕笑着说。

    此话一出,臊得宋小榆本就因酒红了的脸更加滚烫了起来。

    “哎呀,牛夕哥哥,你酒喝多了,真的开始说胡话了。我不理你了……”说完,宋小榆便起身跑开了。

    牛夕看着宋小榆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敏感的人都知道,牛夕刚才所说的话发自肺腑。

    芸豆把尹洙叫到了外面。他们远离了喧嚣的人群,来到潺潺流动的小溪边。沉默地行走了一段时间,芸豆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喂,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芸豆问。

    “没……有。”

    芸豆一听,既失落又生气,她跳到尹洙的面前委屈地说:“你难道是木头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

    “是,我是女人,本不应该这样没有矜持地外露自己的情感。可是,可是,我就是喜欢你,我抑制不住地每天都在想你。我不能骗自己,怕自己失去你……可惜,你却一直躲避我,冷落我,让我感到伤心……”芸豆激动地表达着,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看着面前这个突然温柔下来的女子,尹洙心里一下子颤动了起来。

    “只要你跟我说一句,你心里有我。我就可以等你,不管多久,一直等你回来……”

    芸豆动情地说到这里,却见面前的尹洙依然沉默不语。其实,作为男人,他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啊,只是常年行军打仗,他已经让自己变得“麻木”了。于是说他“冷漠”,不如说他并不勇敢。因为,他也害怕失去。如果爱一个人,却无法给对方幸福,他宁愿不爱。这就是在此之前他对“爱”的信念!

    “算了,反正你明天就要走了,跟你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大不了,以后我不嫁,出家做个道姑。”芸豆说着便转过身去。

    也许是被芸豆刚才那句话所触动,亦或是在酒精地麻痹下,尹洙将芸豆一把搂在了怀里。那一刻,却让芸豆愣住了。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的心里不是没有你,是我太胆小,我担心自己会辜负了你。”

    听到这话,芸豆喜极而泣,这是她想要的。

    今晚虽然是告别的最后一个晚上,庞英却依然没有出现。宋小榆见大家都在大口地吃着肉,大口地喝着酒。想了想,最后还是起身到厨房用木盘装了一些酒和肉给庞英送过去。走到帐篷门口,她还是停了下来。

    “哎,你在吗?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宋小榆朝屋里轻声地说道,但是里面并没有人回应。

    “要是你没有吭声的话,我就进去了啊。”她见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于是“冒险”走了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果然没有人。她把手里的食物轻轻放在几案上,便转身离开。跨出帐篷之前,她忍不住回望了一下屋子角落陈列的那一身朱漆山文甲胄。

    天还为明,部队就已经拔营离开了。村民们望着远去的部队,是亲人,是友朋,无不为这一次无果的离别潸然泪下。而兵团的撤离把芸豆的梦和希望都带走了。她趴在宋小榆的肩上,伤心地落着泪,委屈得像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