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染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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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京城清早的风光

    老陈家是庆云街里边唯一的马车铺,因来往租赁的都是一些富户或小官,干净整洁最为重要,所以,老陈每天都会早早起来打扫擦洗马车。

    今日,是两条街外的胡主簿租了他的马车,他刚牵出马车正准备擦洗,就见从薄雾中隐约走出一人影,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这小郎身板长的真是匀称结实,想当初咱年轻的时候那……”老陈还未感叹完,就见那人直直的朝他走了过来。

    待走进一看,他怀里抱得竟也是个小郎君,只见他一步未停直接就进了车里,并吩咐道:“去走马街吴府。”

    “这位小郎君,实在对不住,这车今日已被胡主簿包了,要不您再过几条街去其他马车铺看看吧!”

    老陈一听他报的住址,就知道这准是哪个高官府上的,虽是要去了肯定能赚更多钱,但胡主簿是老主顾,他不能因为一次大钱,而得罪一连串的小钱啊。

    “少废话,立刻驾车。”易辰内心焦急,声音不觉带了几分凌厉。

    老陈见这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心知他既已占了马车,恐也无法将他赶出来,只好应诺,又回屋赶紧让儿子去其他马车铺另租车给胡主簿赶过去。

    易辰原本是打算用金针行气凝聚断脉散的药力,而后,当做一般毒药再引出体外,受损的经脉再慢慢调理即可。

    但她体内的内力远超常人,经脉如同河堤维护这条大河的运行,如今河堤变薄,还有几处溃堤,磅礴河水沿这几处四散奔腾,金针若要填镇缺口,便无法凝聚断脉散药力,可若任由断脉散药力在经脉游走,只会造成更多的溃堤缺口。

    他耗费了一夜功夫,左支右拙,也只是将经脉溃散处暂时补住,若不能彻底压制,只是施针绝无法阻止断脉散的扩散。

    他得带她回吴府,看用归元丹结合金针能否有效果。

    归元丹乃是医仙谷秘药,有温经补脉,荣养先天之功效。

    此次来京,归元丹他只带了三颗,一颗已经让泰康公主服下,唯余两颗留在吴府白玉鼎中。

    待到得地方,老陈下车摆好马凳,就见那俊俏郎君小心翼翼从车里抱出那个被黑衣大氅裹起的小郎君。

    老陈帮着撩帘子的时候偷瞄了几眼,这位小郎君模样甚是俊俏,好像睡着了,眼睛闭着,脸很白,嘴唇没有血色,却有咬破的痕迹,虽有大氅裹着,但仍能看到里面胡乱堆叠的松散衣领。

    他自认为见多识广,觉得自己已经推论出真相的时候,心内还不断为那位黑衣小郎君感到可惜,这样俊俏怎么就做了小倌。

    易辰抱人进去,车费自然由从里面奔出来小冬给,小冬不仅给了车钱,还给了的大大赏钱,拉着老陈到无人处嘀咕了两句,见老陈连连应诺后,才放人离去。

    回身去寻他家公子,却被关在了门外,下了死命令不许进去。

    易辰给叶谨云服下归元丹,又用金针凝聚断脉散药力,加以内力缓缓引导,终于令她吐了一口污血后,暂时稳定了情况。

    门外响起了吵闹声,他有些不耐的打开门,却见到了焦急的阿沅,一时间竟有些心虚,“你家主人犯了心疾,此刻已经无事了,你莫要吵闹惊扰她休息。”

    阿沅惊道:“你给她脱衣服了?”

    这是叶谨云的贴身侍女自然知道她是女子一事,如此一问,易辰老脸一红,正色道:“只是为了方便施针。”

    阿沅瞪了他一眼,直接越过进了屋子。

    易辰揉了揉额角,问小冬:“她怎么来的这样快?”

    小冬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一直守在门口吧。”

    阿沅快步奔向床边,那件宝蓝色的袍子被扔在了地上,锦被下的人只着了中衣,脸色煞白,唇边带血。

    拿帕子细细帮她擦拭后,又将锦被的边一一折好,坐在床边默默地掉泪。

    天光越过中线西垂,傍晚时分,叶谨云恍恍惚惚的醒来。

    时时注意她的阿沅,立刻倒了碗温水凑到她唇边。

    喝完水,看着夕阳透过窗格刻画在墙边的形状,叶谨云唇角微勾。

    这种窗格是易辰居住的吴府所特有的,她在易辰家。

    她赌赢了。

    看着阿沅明显哭过的红肿眼睛,叶谨云微笑道:“傻丫头,不要为我担心,一切都过去了。”

    阿沅完全没了往日的聒噪,只是点头,眼泪止不住地又流了下来,。

    叶谨云此时没有精力安慰她,只能吩咐她去弄些吃食,分散一下她的情绪。

    吃食还没到,易辰却过来了。

    二话不说,直接上手给叶谨云把脉,她这回不躲不避,直接将手腕递了过去。

    “你如今倒是大方的很。”易辰轻笑,仿佛在说她以前死活都不肯让自己把脉的事。

    叶谨云不答反问:“我想问句话,你是怎么察觉到我与玄光门有联系的?”

    这是一直萦绕在叶谨云心中的疑问,她自问想的已很是周全,却不曾想到会被一个外人窥破了底细,她要探明这个漏洞,好及时补上,不再被别人发现。

    “你隐藏的很好,除我之外,世间应无人再能将你和玄光门联系起来了。”

    “是医仙谷的什么特有法门么?”

    易辰把着脉,面无表情地说道:“少打听这些,我还要留着这个秘密来拆穿你这个小狐狸的谎言,有精力还是关心一下你如今的身体状况。”

    “有易神医在,我哪里还用担心身体状况。”

    易辰面色微沉,“你在我面前服用断脉散,便是打定了我不会见死不救吧,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些歪心思。”

    “易辰,你前几日跑到我房里说的那些话,难道不也是动了骗我出来与主上碰面的歪心思,为何只许你能,我却不能呢?”

    目光灼灼盯得易辰有些不自在,继续说道:“你骗了我,又救了我,往日恩怨咱们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易辰收了手,“你可知,你体内经脉破碎,若不好好医治,将会内力全失,再无修炼武功的可能,你确定不需要我了吗?”

    叶谨云震惊,他这是什么意思,自己不是已经服用了断脉散,不是早就应该内力失散,武功全费了吗?怎么听他的意思,似乎还有的救?要是真的救回来了,还是要承受每月十五的反噬之痛,那这样还救不救?

    看着叶谨云变化莫测的脸色,易辰一时有些疑惑,正常人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应该欢呼雀跃的吗?怎么她却是这种表情?

    服用断脉散是叶谨云解除反噬之痛最后方式,但阴错阳差已经服用了,那她正好以此拜托桎梏,至于武功什么的,并不重要,普通人没有武功,还不都是平安喜乐的过了一生。

    打定主意的叶谨云琢磨着怎么开口拒绝,易辰想要继续给她医治的想法,毕竟易辰这样做也是好意,可谁让她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并不贪恋武功权利。

    “那个……唔……要不……”手指相互缠绕,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她吞吞吐吐的,易辰不耐道:“直接说。”

    叶谨云眼睛一闭,狠狠心说道:“易兄,不用费心治了,左右不过是失去武功,变成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而已,普通人也能快活的过好一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易辰看她这反应,思绪微转,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想什么呢?我医仙谷出手,既能保下你的一身武功,又怎么会治不好那所为的反噬之痛?”

    叶谨云双目乍开,里面流光溢彩,“真的吗?真的可以既保留武功,又能解决反噬之痛吗?”

    没武功也能过好,有武功会过得更好!九年的寒来暑往,勤学苦练得来的武功,说放弃不心疼,那都是假的。

    一双手随即攥住了易辰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同样的一双手,之前偶有碰触,易辰毫无感觉,现下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两只柔弱无骨的纤细包裹,香软弹滑,不可名状。

    看着她热切的眼神,易辰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肯定回答,全然忘了师父教导的医家不可满言。

    许是自己也觉出了不妥,起身正色道:“你的经脉现在虽未彻底毁坏,但也被断脉散伤的不轻,我先用先天本源针法为你诊治一段时间看看,有效果了,再进行下一步。”

    谨云点头如啄米,“知道,知道,一切都听你的。”

    阿沅提了食盒回来,见易辰竟然站在主人床边,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冲了过来挡在了他身前,“你怎么能随便进我家主人的房间?”

    易辰轻笑,扔下一句“这是我的卧房”便走了。

    阿沅立刻僵在当场。

    屋里的书架上书籍众多,桌椅陈设,俱是常有人用的痕迹,空气中似乎也是与易辰身上一样淡淡的药香,很显然这就是易辰的房间。

    易辰抱着谨云回来时,一时情急,直接将人带进了放白玉鼎的屋子,也就是自己的卧房,后来又是一连串的施针急救,再加上阿沅一直守着,也不好再将人移出来。

    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叶谨云再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鸠占鹊巢,连夜搬到了吴府的另一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