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泷川里的老水蜥同样只听说温道伦的死讯，却不晓得他的具体死因。

    但它知道金梼国联合泷川水匪第一次偷袭玉衡城成功，大概是打出了经验，后来这种袭城就变得接二连三。并且金梼国骚扰边界、泷川水匪侵袭商路，双方配合默契，给玉衡城造成很大损失。

    盘龙城只得前后几次派兵相助，希望帮着玉衡城化解困局。

    但泷川水匪深谙敌来我走的战术，特意避开盘龙城军和大风军，在水泊里打起了游击。

    接下去的记录，更是让贺灵川瞠目不已：

    贝迦大将伏山烈逐渐吞并泷川匪帮，他指挥的西芰旧军势力越发壮大，甚至能与官兵抗衡；西芰旧军从一开始的劫掠来往商队、攻击官方巡逻卫队，发展到后面的直接攻掠城镇村庄、纵火烧杀，可谓在西芰南部纵横来去，人人谈之色变。

    那些年，泷川就是盗匪们的狂欢圣地。水寨里头天天飘着酒香，天天有人磨刀；又有海量的亡命之徒从四面八方赶去，加入这一场对抗的盛宴。

    再过几年，也就是盘龙城拿下西芰国的五年后，它不得不先后放弃了玉衡城和西芰旧都城。

    至此盘龙城让出所有西芰占地，再度退守盘龙荒原！

    实属无奈之举。

    贺灵川看完，心头久久不能平息。

    泷川匪患，竟能遗祸至此？

    他正在盘龙世界亲历那段历史，可以确定的是，泷川匪患一开始只是癣疥而已。谁也没想到，它后面会烂成一个大窟窿，连盘龙城都堵不上。

    至于萧茂良深入泷川剿匪六百人，这事儿玉衡城有记录，贺灵川也很清楚怎么回事。无论怎样美化，军队就是战争机器，倾向于暴力解决问题。贺灵川对盘龙城的过往越了解，越清楚钟胜光和红将军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

    手段，必然为目的服务。

    并且县志和地方族史虽然都记载“盘龙军队”，但贺灵川很清楚，驻扎玉衡城、清剿泷川的军队并不是大风军，甚至不是盘龙城军，而是玉衡城吸收本地西罗人、长侯人而自行组建的队伍，也就是玉衡城军。

    它受训时间短、战斗经验远没有大风军丰富，因此在战力上与前二者不好相提并论。

    那么盘龙城有可能调遣大风军过来，驻扎玉衡城、专门剿匪吗？

    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虽然几本书里都没有记载，但贺灵川知道盘龙城一直面临来自西边、北边的压力，大风军要着重守护盘龙城，这才是大本营。

    就算钟胜光能分出部分兵力到玉衡城来，那也是杯水车薪，不改变局面、不影响大势。

    说到底得靠自己的骨头长肉，玉衡城得自己摸索出抵御外侮的办法。

    从后世角度来看，无论玉衡城因为什么原因剿匪失败，都给母城盘龙城带来了很恶劣的影响。南方商路的逐渐荒废，使得盘龙城对外联通之路被迫封闭，再一次处于四面环敌、孤立无援的状态。

    泷川匪患的幕后操手是伏山烈吗，不知道，但那一局博弈是它赢了。

    盘龙城最后的衰败，是不是跟这次事件有关呢？贺灵川说不好，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些不利和困境慢慢累积下去，总会引发质变的。

    那么对于他来说，对于开挂了解历史进程的贺灵川来说，有什么办法扭转这一局面呢？

    泷川匪患的确很复杂。

    地理复杂、成分复杂、人心复杂。

    但这种复杂，是不是反过来能够为他所用？

    贺灵川更有一点野望：

    历史上的玉衡城是失败的。

    如果他能扭转这种败象，是不是意味着，同样以败落告终的盘龙城也能有不同的结局？

    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

    别说什么“改变虚幻的历史有什么用”这种笑话，虚幻的历史不可能给予他真实的元力，但是盘龙城可以。

    如果盘龙城可以渡过劫难、改变宿命，这对他来说，对大方壶来说，甚至对于现实世界来说，又会意味着什么呢？

    好期待啊。

    时间在他思考时一点一点过去。

    夜色深重，黑水城也在黑暗中沉沉入睡。

    ……

    贺淳华和衣而卧，即将入梦。

    这是他最近打仗养成的习惯，方便随时夜起。

    他在南部平叛、剿匪、施策，劳心劳力，又马不停蹄一路西进、赶来黑水城，旅途颠簸，今晚亟需好生休养。

    不过他才躺下没多久，又坐了起来，揉着眼去关窗。

    而后施放结界、取雕像向东摆放、点上七支香，这一整套动作他相当熟练。

    等到蒙蒙灰烟在屋内凝成模糊的人脸，贺淳华的声音满是没睡够的沙哑：

    “见过神尊。”

    “你已到黑水城？”

    “是。神尊有何指示？”他困得不行。

    “贺灵川已在这里？”

    “是的，我得想法子带他去盘龙废墟，那里异状频发。”贺淳华就把今晚红光透天之事简单描述一遍。

    偏偏奈落天问得非常仔细，也思考了很久。

    贺淳华等了一会儿，不见它发声，只得主动问起：“有什么问题吗？”

    “神物现世，往往都有异象。”奈落天缓缓道，“但这动静太大了。”过于显眼了。

    贺淳华顿时精神一振：“依神尊之见，我们还要前往么？”

    “去。”奈落天道，“天宫也可能派人前往。”

    它如果退缩，万一真是神物现世，万一大方壶落入天宫手里……

    贺淳华一惊：“什么，贝迦也派人来了？”

    “是天宫，而非贝迦。”奈落天纠正他，“摘星楼遗失一件宝物，与大方壶有关，天宫不会放过这个线索。他们或许早就来了。”

    要是天宫也参与这场角逐……贺淳华定了定神：“我们有多少胜算？”

    “你不用怕，盘龙废墟可不是天宫的地盘。”奈落天冷冷一笑，“古盘龙城和天宫是老对手了。天宫派出的队伍越强，或许在废墟或者秘境里遇到的阻力越大。你莫当出头鸟，最好让天宫先去踩雷。记着，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选择最恰当的时机召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