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皇后疑云满腹，回至显阳殿后殿佛堂，忙打开符帖，只见上面写有醒目的一行字：

    凰江左，褚氏女。得凰者，天下平。

    杜皇后万分震惊，神色骤变，默念了两遍：凰江左，褚氏女，凰江左，褚氏女！杜皇后暗自思忖道：“得凰者，天下平！难道是暗示中宫将易主，皇后之位以后会是属于她，褚蒜子？！”

    杜皇后呆坐近半个时辰，双眸呆呆凝视佛像，满腹心事。鹤鹿同春的屏风后，有双眼睛暗中监视着杜皇后的一举一动。此人正是侍女江蓠。江蓠见杜皇后今日有些反常，并将一物藏于佛龛之下，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忽闻杜皇后传唤侍婢采禾，江蓠忙闪躲开。

    “娘娘，婢子在！”采禾从殿外入内。

    杜皇后扶着桌案，采禾忙上前扶住：“娘娘凤体可有不适？”杜皇后擦擦额头的汗：“并无大碍。本宫要去祭奠亡父！”

    杜皇后摇摇晃晃离去，躲在暗处的江蓠趁无人时，迅速来至佛龛，找到所藏符帖，打开看时，惊出一身冷汗。

    杜皇后至杜乂的灵位前，叩首行礼，焚香完毕，双眸噙泪：“父亲，女儿出生不久您便走了，母亲寡居，独自一人将女儿抚养长大，陵阳熟读诗书，琴棋书画，得以封后。可女儿入宫许久，却一直未能怀上龙子，女儿忧心如焚啊！”杜皇后拭去眼角的泪痕。

    “无情最是帝王家！帝王之爱本就凉薄，可一旦对谁动了真情，这种情必坚不可摧，藏是藏不住的！陛下此时的眼里、心里分明都是她！女儿心有不甘啊！”杜皇后眼中满是忧虑：“父亲，若您在天有灵，请您告诉我，符帖之言究竟何意？葛仙公能未卜先知，难道褚蒜子会从女儿手中抢走后位，他日入主中宫？！蒜子与女儿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为何偏偏是她？！”

    本就斗筲之器的杜皇后，入宫后中了寒毒却不自知，性情迥异，变得喜怒无常，乖张跋扈。符帖之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杜皇后眼神凌厉迸寒光：“女儿自幼就失去了父亲，女儿失去的爱已经太多了，不能再失去陛下的爱！本宫绝不允许任何人，哪怕是她，我最好的姐妹，夺走陛下的爱！”

    是日，帝后于华林园中赏花海，名花万色，蝶翅翻飞，奇花吐蕊，布锦生香。

    “娇花袅袅，落英纷纷，依朕看，江左最美的景致皆在华林园！”司马衍赞道。

    “重帘深深，芳草绵绵，臣妾可否为陛下献舞一支？”杜皇后媚转秋波。

    司马衍龙颜大悦：“好啊！难得皇后有此好兴致。”

    杜皇后于花海中翩然起舞，灼灼若夭桃醉日，离离似弱柳含烟。世间最悲哀之事莫过于，妾在君前，君却思她！钟山一别，司马衍对褚蒜子心心念念，情根深种，似醉未醒，依稀望见褚蒜子在眼前翩翩起舞，神思缥缈，神魂不定。

    一支舞毕，杜皇后行礼，却见司马衍在出神，忙唤道：“陛下！是臣妾跳得不好么？”

    司马衍方回过神来，击掌称赞：“好！跳得好！皇后的舞姿万分妖娆，撩人心弦啊！”

    “看陛下心神不宁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司马衍揉揉太阳穴：“朕大概是昨夜批阅奏折，没有休息好。”

    杜皇后何等聪明，早已洞穿司马衍的心思，试探着问：“臣妾若没猜错的话，陛下可是在想那如花似玉的蒜子妹妹？”

    “没！没有！”司马衍被猜透心思，分外尴尬，便不再隐瞒：“皇后与褚姑娘情同姐妹，不知她可否愿意入宫为妃，陪伴皇后？”

    果然如此！杜皇后瞬间醋意升腾，极力克制住自己：“普天下的女子，只要是陛下您喜欢的，那还不都是陛下的。不过...”

    司马衍闻言，喜出望外，忙打断道：“既如此，朕即刻下旨召褚蒜子入宫为妃。皇后方才欲言又止，不过什么？”

    杜皇后缓缓道：“世间最美好之事，莫过于两情相悦。蒜子妹妹的性情臣妾还是了解的。蒜子绝非寻常女子，陛下得到她的人容易，可是想要得到她的心，绝非易事！”

    “听皇后的意思，莫非她的心另有所属？”司马衍假装糊涂。

    “臣妾不敢妄言！”

    钟山打猎，褚蒜子与岳弟形影不离，司马衍心如明镜，可是谁也不能和帝王抢夺心爱之人，不禁面有愠色：“朕是天子，富有四海，难道还不能拥有一个女子的心？朕年幼履极，皇权旁落多年，如今纳妃之事，朕要自己做回主！既然皇后说得到她的心难，朕偏偏就是要得到她的心！哼！”

    司马衍拂袖而去，杜皇后怔在原地，满腹委屈、嫉妒、忧虑、惶恐、仇恨等等一时五味杂陈，泪水汹涌而出。

    石弇至司马冲府邸密报：“拜见表哥！”

    “宫中可有传来什么消息？”司马冲忙问。

    “江蓠从杜皇后处发现一道黄符，上面写有一行字：凰江左，褚氏女。得凰者，天下平。”

    司马冲心中一凛：“什么？！江蓠确定没有看错？”

    “江蓠言之凿凿，绝没有看错！前几日，杜皇后与褚蒜子一起拜访葛洪，这道黄符便是葛洪所赐！葛洪擅占卜术，能未卜先知，又是杜皇后的亲表舅，断不会妄言！这褚氏女便是褚蒜子！”

    “怎能信卜者之言，而惑其心？！”司马冲摇摇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石弇劝道。

    “褚蒜子，褚侯之女？那日青溪初见，褚蒜子箭术十分了得，确非寻常女子！她貌美倾城，颇有慧根，功夫傍身，不容小觑！若是想办法得到她，定可助本王一臂之力！”

    石弇点首附和：“是啊！要想方设法得到此女，为表哥所用！”

    司马冲颔首：“有道理！如果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则杀之！江蓠与褚蒜子有血海深仇，对其恨之入骨，若褚蒜子不能为我所用，就让江蓠亲自报了杀兄之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