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之后，程昱有亲戚来接，跟陈澈商量好见面的地方后先行离开。大橙子默默推着箱子走在后面，好奇地盯着周围，直到视线停在人群中的某个人身上，顿住。

    时间过得很慢，从四月等到六月，真的快折磨死她了。时间过得很快，再次重逢的时候，像是只过了短短一瞬。

    顾哲航好像长高了，还瘦了点。是不是镜头真的显胖啊，现在看到真人了，怎么感觉他比镜头里的样子瘦了一圈。

    陈澈垂下脑袋。

    站在十步之外的顾哲航察觉到他的小傻子似乎有些情绪不对，立刻走上前，把她圈进怀里：“乖，别哭。”

    “我真的……”

    “真的很想我，好了我知道了。”顾哲航笑着揉她的脑袋。“知道了知道了，不哭不哭。”

    陈澈抱住他的脖子。

    “我想你了。”顾哲航轻声叹气。

    “我也想你了。”

    “我看见你的戒指了。”顾哲航低低地笑。“小笨蛋。”

    “嗯。”

    “还真守信。”顾哲航的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所以按照约定，我现在来取我预约的东西了。”

    陈澈一抽一抽地拍他的背。

    ——他预约的东西。

    是她的未来。

    “先去学校？把你的东西放好。”

    “好。”

    陈澈乖乖站在顾哲航身边，抓着他的手，先发微信给小苏报平安，然后一边给家里打电话一边盯着那些人把她的箱子搬上车。

    “到了？”家人急急忙忙地开口。

    “到了到了，现在在机场外面打车，马上去学校。”

    “感冒了还是哭了啊？咋一出国就哭呢？这以后还有两年可怎么过？”中年女人不放心地问。

    陈澈差点笑出声，快速把脸上的眼泪都抹干净。

    ——才不是因为太难过才哭的呢。

    “爸爸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吗？”

    “人都已经到英国了，他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还去英国把你抓回来？”

    陈澈扬起嘴角，直接坐进车里。看着顾哲航也坐进来，笑着靠在他身上。

    ——真好。

    “妈妈，越洋电话很贵呢。”

    额头被轻吻一下。

    “那你到了学校之后给我发个图，拍好看点，我给家庭群里那些人看看我闺女多有出息。”

    “会的。”

    “在国外别心疼钱啊，多吃点，有啥好看的地方也跟个伴去走走，别省着用。”

    “我记住了。”

    “国外的卡你到时候也给我报个电话，我看看苹果那个视频通话能不能直接打给你。”

    “我到时候直接用微信发给你。”

    “行，那先挂了，你好好跟着你学姐啊，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注意安全。”中年女人突然哽咽。“我闺女可得小心点儿啊，听见没？”

    “我会注意安全的。”陈澈在身边人怀里蹭。“到了学校之后会有老师接我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闺女加油读书啊。”

    挂掉电话，陈澈还没来得及跟他分享自己老妈都说了些什么，就已经被剥夺说话的资格。顾哲航完全没顾及前面的司机，垂眸看着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儿，伸手拦她的腰，让她靠在他怀里。

    ——为什么他的陈澈永远都这么甜。

    天知道他这么久是怎么过来的，学院里很多金发碧眼的妹子问他要过联系方式甚至直接上前把话说明白，然而他还是无动于衷。不过幸好也有罗寅动用人脉帮他打理好那边的事情，不然就这样成天被人堵在教室门口，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只要陈澈，其他人都不行。同理，陈澈只能属于他，其他人都不行。

    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才被松开，大橙子红着脸靠在他怀里。

    “我查过了，你们学校给你和那个学姐安排的双人间，有公共客厅和厨房，还有独立卫浴，总体环境有点像稍微高级一点的双人套房。”顾哲航笑着开口。“但是呢，听说你学姐没有预约很久，好像只有一个月，也就是说之后你会换室友。换的室友我也去查了名单，要申请的，排前面几个都不错，还有个叫Jane的女生来自中国，老家还在咱们省隔壁呢。当然了，你也可以和你的新室友共同申请新宿舍，这样你们两个人的经济压力都会小一些。”

    “这你都查？”陈澈震惊地看着他。

    “我还查了你报名的整个流程，一天完全能搞定。先陪你去宿舍收拾东西，然后去交材料，然后我们在大学里面逛逛。晚上你学姐肯定不会住在宿舍的，因为我看到她好像跟自己亲戚走了。那你也跟我走好了，省得一个人睡宿舍。”

    陈澈听他叭叭讲完一堆，笑出声。

    “怎么？”

    “没怎么，就是觉得这个样子的顾哲航太可爱了。”

    “我发现你突然变得爱夸我了，出个国门就变了一个人？”顾哲航闲闲地看着她。“你赶紧变回来，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我夸你都不行？你也知道你欠怼是么？”陈澈眯眼。“咋啦，非要怼你才开心哦？”

    “怎么的？突然变得这么喜欢夸我，我有点警惕心都不行了？什么叫欠怼？”

    “你现在就很欠怼。”

    “卧槽前一分钟说我可爱，现在说我欠怼？”

    “昂，有意见？”

    “我能没意见么？”

    ……

    前面的司机听得笑着摇头。

    虽然什么都听不明白，但肯定是很温暖的对话吧。

    这不是陈澈第一次出国，但之前都是在美洲和东南亚那些国家。现在第一次踏上梦寐以求的土地，心情简直好到炸。

    顺利到达学校，陈澈好奇地到处张望着。顾哲航全程负责和司机交流，然后把她的箱子都搬下车。

    “作为一个雅思比我高那么多的学生，你能不能稍微跟这儿的人交流一下？我一个说习惯了意大利语的人，现在突然要我解决这里的交流问题，很困难的好不好？”顾哲航不满地敲她的脑袋。“别到处看，跟着我，不许跑丢了。”

    “我这是在思考人生。”

    “你思考人生的方式还真奇特，拿着手机一边拍照一边思考？要不要我现在给你从箱子里把你的单反拿出来方便你更好地思考？”

    陈澈嘿嘿笑着挠头，转身去拎自己的箱子。

    学校给陈澈和程昱安排的宿舍在二楼，也方便他们两个人把好几个箱子拎上去。路过的外国学生们看到门口的这么多箱子，都笑着过来帮忙。

    大橙子整个人都飘了。

    ——嗷嗷嗷外国小哥哥小姐姐！

    把所有箱子和包都拎进宿舍之后，陈澈对着那些帮忙的学生连声感谢，给他们送了几盒从上海带过来的茶包，还差点飚出几句中文。

    收到茶包之后的小哥哥小姐姐们，眼睛瞬间就亮了。陈澈关上门，转身看向那个已经累到倒在床上的顾哲航，笑着摇摇头，直接扑过去。

    “我靠。”顾哲航明显被她吓到，却还是下意识扶住她，以防这个小家伙掉下去。“你收拾好了？”

    “累了啊？”

    “手都快废了。”顾哲航笑着圈住她的腰。

    “画家的手可不能废的啊，不然你打算拿脚画画？还是打算用嘴叼着笔画画？”陈澈笑得贱兮兮的。

    “给不给揉？”

    “给给给，帮忙搬箱子的小哥哥小姐姐都有礼物，波塞冬能没有点犒劳么？”陈澈立刻狗腿地抓住他的手。“给您做马杀鸡！”

    “你都不需要倒时差的？怎么现在还这么精神？”

    “我现在确实很困，但是要先把那些手续都办完才行啊，一直拖着也不好。”

    顾哲航没说话。

    “那你先躺会儿，我去收拾房间。”陈澈直接爬起来。“要睡觉的话，也得先等我把床铺收拾一下。”

    大少爷默默地爬起来，瘪着嘴帮陈澈收拾行李箱。

    其实这套宿舍的环境相对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屋子里面该有的大件都有，满屋子的英伦风情。阳光从窗子外面照进来，整个房间都亮了不少。因为是套间，程昱把优先选择权交给陈澈。大橙子选的房间靠里，采光不错，屋内的装修更加英式。

    “你喜欢现代美术？”顾哲航站在一幅挂画前。

    “不算特别了解吧，只是在课上看过很多科普，比较喜欢Mondrian的格子画。”陈澈忙前忙后地收拾。“喜欢的不同时期的艺术作品很多，喜欢的不同时期的艺术家也很多，不过最喜欢的艺术家就顾哲航一个。”

    ——事实证明，这一套在顾哲航身上很受用。

    某个快被媳妇夸上天的男人继续愉快地收拾屋子。

    把整套宿舍里里外外地打扫干净之后，陈澈把箱子放好，回到自己卧室，累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在被窝里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半梦半醒地靠在他身上。

    “午饭还没来得及吃，想吃点什么？”

    “随意……”陈澈的声音越来越小。“你点就行。”

    顾哲航拍着怀里人的背，也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陈澈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身边没人，卧室门被关着，外面各种“咚咚咚”的声音。撑着脑袋爬起来，穿好衣服出去，差点被门口站着的一堆人吓死。

    ——唉，果然有亲戚住在这里就是不一样啊，连收拾房间都能不用自己动手，太羡慕了。

    那些正忙前忙后的人看到了站在另一间卧室门口的陈澈，笑着给她打招呼。陈澈微笑着挥挥手，大步走向客厅。

    顾哲航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桌上还放在好几个纸袋。看到陈澈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快过来吃点东西。”

    “你看到程昱学姐了？”陈澈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看到了，我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路过的那些男生都在讨论二楼住进的两个中国留学生很漂亮。”顾哲航耸肩。

    大橙子乐得不行，从纸袋里拿出食物：“一会儿他们收拾完了肯定会去处理报名流程，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去？”

    “我随意。”顾哲航拿起叉子。

    忙完一整天下来，陈澈再次累到妈都不认识。想了想，还是把那些拍好的图发给妈妈。然后简单处理一下，放进微博。

    【@-Limpidity-：Brandnewlife！然后问一下有什么办法可以一夜暴富吗，这里好多高奢啊（溜】

    评论迅速炸开。

    【@小苏打滴打滴打：注意安全啊，吃好喝好！有啥好的一夜暴富的办法麻烦也告诉我一下谢谢（不是】

    【word妈橙子是在我大腐村？？？欢迎来找我玩！！我请你吃饭啊小姐姐！】

    【海神在意大利，橙子在英国，这两个人也是真心牛逼……跨国恋的节奏？】

    【前两天还在图书馆被拍到，现在就在英国了hhh这个躲私生的方法牛逼到飞起】

    【5555欧尼出国了也要多拍拍好看的照片呀】

    ……

    顾哲航扫了一眼，淡定评论。

    【@Hiicent：想一夜暴富还不简单？嫁给我就行】

    围观群众看不下去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国欠神】

    【火把在手，谁diss护城河我烧谁】

    【？？？行你开心就O的K】

    ……

    简单和程昱还有她那堆亲戚告别之后，陈澈被顾哲航带去了罗寅家公司在这里的酒店。踏进房间大门的那一刻，她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有钱人的生活。

    以前只在瞎写的总裁文里无数次见过的“总统套房”，大概就长这样吧：从头到尾都散发着浓浓的高贵气质，就像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名贵艺术品，光是看着就让人不敢上前。虽然没有土豪到啥都闪着金光的程度，但这样北欧风格简约设计的房间，却也能吸引她这个破产阶级的目光。客厅大得能来几个侧手翻，地毯上的简约花纹看得她都不太敢踩下去。

    ——有钱真好。

    两个人吃过服务员送来的晚餐，默契地选择站在落地窗前欣赏这座有着厚厚历史的城市的夜景。

    “之前还说累得手都抬不起来的，现在怎么又开始拍照了？”顾哲航笑她。“不累吗？”

    “突然一下就精神了，大概是看到夜景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之前我一个人就这么站在窗前看着米兰的夜景的时候，会很想回家。”顾哲航圈紧她的腰。“莫名的孤独感，虽然也不知道回家能干什么，但就是觉得这座城市好像不适合我。”

    陈澈安心靠在他怀里。

    “现在这种感觉不一样了，那种终于熬出头的成就感，让我有一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的感觉。”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陈澈放下手机。“就……”

    “嗯。”

    “那封信。”

    “早就收到了。”

    陈澈顿住。

    “其实最开始你在微信上跟我说你周末去寄信的时候，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之后的每天都在期待着那封信寄到我的住处，几乎每天都会去翻门口的收件箱。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我在你身上完全没做什么，一直都是可笑的大男子主义，你现在能对我这样，让我觉得很亏欠。”

    “不会啊，你在我身上做得已经够多了。”

    怎么会觉得自己有所亏欠呢，明明她才是那个会觉得自己亏欠太多的人啊。

    不只是礼物，更是他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甚至还有偶尔小心翼翼的眼神和表情……在她看来，这都是莫大的馈赠。

    她才是那个最幸运的人啊。

    “收到信之后，我其实突然变得有点惶恐，想着万一你在信里说什么不要我之类的话怎么办。怀着那种极端期待又极端恐惧的心情打开信封，先看得到的是契约书，那一刻我就全明白了。就算不用看你在信里写了什么，我也差不多能猜到。当时我想出去狂奔，想跟全世界说我是最幸福的人。”

    陈澈又好笑又感动地拍他：“傻。”

    “现在想想，我也觉得我当时挺傻的。读信的时候，每看完一句话，就要回过去再看一遍，确认自己没有漏掉什么字，或者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等到全部看完，我立刻跑去睡觉，为了压住自己疯了一样想见你的冲动。”

    陈澈扬起嘴角。

    ——这人啊……真是的。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能有把‘我爱你’这三个字写得那么婉转又充满魅力的手法，但是在你的信里，我看到了。那是一种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的温柔，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才好。大概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画家在调色盘上调出了最温柔的颜色，然后用最温柔的方法画在布上。或者是细腻的雕塑家拿着他的刀，用一种很温柔的方法雕刻一块很脆弱的石头。这是我在任何艺术展馆都没有见过的，但是你的回信，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艺术品。”

    陈澈把手机扔在旁边的小柜子上，转身抱住他。

    “顾哲航。”

    即使是这样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声音，还是如一支箭般，直直地扎在他的心上。

    “嗯。”

    “这么久了，想我了没？”陈澈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很想吗？”

    她的眼里装着整个银河系，那是他耗尽毕生所学都画不出来的细腻与美丽。

    “想得快疯了。”

    “那……我的未来，你什么时候取？”

    她不愿再等下去了，仿佛每多一秒，她就会更加焦虑。

    不在乎窗外依旧繁华灿烂的夜景，不在乎那些人对于他身份的误解甚至贬低，不在乎这世界纷纷扰扰究竟还会有多少变数，不在乎接下来的生活里还会出现什么出乎意料的状况。

    不就是未来吗，不就是接下来的人生吗，这是早就预约好了的东西，那先生什么时候来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