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前一天晚上，陈澈紧张兮兮地给他打电话：“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这语气怎么像是我马上要去死了一样。”顾哲航嫌弃地回。

    “为什么非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你……”大橙子挠头。“要是我在家里说这种话，我妈得把我倒着埋进土里。”

    “你这么紧张，我说得出什么吉利的话？到底是你考试还是我考试啊？你现在就别想其他事情了，赶紧给我睡觉去，也不看看时间，这么晚了你们宿舍那群公主病大小姐们还会让你打电话？难不成现在蹲在宿舍外面？”

    “昂。”陈澈弱弱地抓头发。

    ——妈的这人上辈子是个算命先生吧？知天文晓地理的那种？不出家门便知天下事的那种？诸葛航，啧。

    “陈澈。”顾哲航的语气瞬间冷下去。

    气得他脑仁儿疼。

    大半夜不睡觉担心这担心那，他怎么放心？从她回去第一天开始就不好好吃饭，晚上还熬夜，每次说完“晚安”都还能听见电话那头的人翻来滚去的声音，他要怎么放心？陈澈非折磨死他才开心是不是？

    被点名的人委委屈屈地蹲在墙角。

    “现在进宿舍睡觉。”

    “那……”

    “我的考试还需要担心？我高三那年学校的总复习都没去过，高考还不是考成了那样？”

    “高考是高考，雅思是雅思，这肯定是不一样的嘛……还有你的成绩单啥的都准备好了没？你没去大学报到，那你哪来的成绩单啊？GPA什么的……”

    顾哲航单手撑着脑袋：“陈澈。”

    墙角里的女生委屈地瘪嘴。

    可能还是她太唠叨或者太烦了，是个人都会不耐烦的吧？现在顾哲航这个态度，也无可厚非。

    从她回学校那天开始，她几乎每天都在想着他的考试，隔三差五就会问好多好多问题，还有跟他申请那边的学校的各种各样相关的事情。感觉已经把能问的都问了，也都得到答案了，但是总是放不下心。

    之前跟小苏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小苏也说她太紧张了。她也不想变得这么烦人的，但是确实是真的放不下心。感觉就像自己的心脏一直吊在嗓子眼，老半天回不到原位上。

    “我对待这场考试的态度完全不亚于高考，高考成绩对我来说意味着我不需要再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因为他们说过只要我高考超过六百，我就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路。虽然我一直选的都是画画这条路，但是我希望得到家里人的认可和支持，所以我最后高考拿到那个分数之后很开心，终于释怀。我跟你说过我不在乎家里人对我选择画画这条路的看法，之前不在乎是因为我必须选择不在乎，因为我不能分心。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我可以自然而然地不去在乎，因为我没有必要再去介意别人对我的看法。”

    陈澈突然沉默，眼眶通红。

    莫名难过。

    “现在我对待这场雅思考试的态度也是这样，我想得到成绩上的认可，不只是因为这关系到我能不能申我想进的那所学校，更因为我觉得成绩就是我这段时间的付出的最好证明。我在这段时间碰见了我喜欢的人，喜欢到甚至我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程度。所以我才觉得我有必要用成绩证明一下，这个寒假我除了谈恋爱和工作之外，我还做了一件能再次决定我的未来的事情。而且她这个寒假几乎每天提醒我背单词写作业，如果我不努力点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拿什么去见她。”

    大橙子吸吸鼻子。

    原来这人想的东西比她多得多，所以还是她多虑了。

    “说这么多，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相信啊。”陈澈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鼻音。“真的。”

    沉默。

    顾哲航突然扬起嘴角。

    他做到了，之前一直想着能让她摆脱“男人都不可信”的标签，这么久，终于还是做到了。

    她说她相信他。

    “那现在去睡觉，我记得你的课表上写着周六早上还有选修课，安心上课，别想其他的，听见没？”

    “嗯。”

    “早饭要记得吃，如果怕忘记的话就提前跟我说，我给你点好。我大概考完之后几天就会过去，别一直记挂着，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听话，别总这么自己，我会很担心。”

    “不用给我买早饭，我会记住吃的。”

    顾哲航无声叹气。

    这个小家伙。

    “去睡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天八点还有课。”

    “好，晚安。”陈澈可怜巴巴地站起来。“你也好好休息。”

    蹲久了，站起来的时候都有点两眼发黑。

    “赶紧去睡吧，晚安。”

    挂掉电话，陈澈轻手轻脚地回到宿舍。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屋内一片漆黑，桌上的路由器还闪着光。室友买来贴在窗户上的贴纸发出的绿色荧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子里，莫名的诡异。

    ——噫。

    这要是哪天晚上睡觉之前忘了锁门，有人大半夜偷偷跑进来偷东西的话，估计也会被这张荧光贴纸吓得动都不敢动吧……算了，明天偷偷揭下来。

    尽可能小声地锁好门，陈澈爬上床，缩进被子里。把手机放在枕头下，轻抚着枕头边那两本画集的封面，闭上眼睛。

    不要再担心了，他真的会尽全力的，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陈澈还是失眠了，第二天白天，大橙子顶着黑眼圈去上选修课。

    本身皮肤就白，再加上一熬夜就容易出黑眼圈的体质，整个人都显得颓废了不少。原本想用点东西盖住的，想了想还是直接去教室。

    由于这门选修是全系一起上的公共课，陈澈在阶梯教室中间位置给室友占了座，然后自己坐在最边上。旁边还有一个多余的位置，被一个来代课的普系男生占了。

    课才开始十分钟不到，陈澈已经感觉那个男生看了她无数次。

    这种被人时不时盯着看几秒的感觉真的挺不好，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人要过一阵就看她一眼，好奇地扭头盯着他。

    视线对上。

    顶着巨大的恐惧感，陈澈还是先开口：“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生突然愣住，眨巴眨巴眼睛，挠挠头：“那啥……小姐姐我觉得你挺眼熟的，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这样啊……”陈澈点点头。“估计你是认错人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抱歉啦。”

    呃，眼熟？那可能是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见过？或者是在微博上见过？幸好没第一眼就认出来，不然得尴尬死，以后还是得少在微博上放照片。

    巨大的黑板正上方挂着一个时钟，陈澈在做笔记间隙都会看一眼，默默计算着时间。

    考试应该早就已经开始了。

    陈澈的心再次提起来。

    手臂突然被人戳了一下，下意识去看身边的人。

    “小姐姐。”男生小声开口。

    “还有什么事吗？”陈澈一脸茫然。

    天哪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陌生人交流啊！为什么不直接坐在最外面那个位置啊！这他妈是要逼死社交恐惧症患者吗！干脆杀了她吧！

    万一这人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她可咋整？那岂不是要让她尴尬到跳楼？

    “我可以要你的微信吗？或者其他什么联系方式？我真觉得你很眼熟。”男生满脸期待。

    陈澈抽了抽嘴角。

    WTF？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搭讪？

    脑子里突然飘出当初顾哲航对她的警告。

    不过这小哥确实长得还可以哈，清清爽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小胡茬没刮干净。搭配还挺韩风，一眼看过去，应该是宿舍里那位整天花痴某视频APP里那些男主播的妹子喜欢的类型。

    “那个……”

    “我法学院法律三班的，今天是来帮我那个老乡代课，他昨天通宵吃鸡。”

    “哦……”陈澈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原来是法学院的大佬啊，失敬失敬。”

    这可是会背好几本法条的大佬啊！要么是给别人做那种按秒计费的辩护律师，要么是坐在法官位置上敲小锤子的大佬啊！

    ——哎，虽然都是大佬，但是那位姓顾的大佬还是更帅也更牛逼一些。

    “不是大佬不是大佬，就是个辣鸡而已。”男生不好意思地笑。

    陈澈瘪瘪嘴。

    ——这个话题要怎么结束才比较好啊。

    “小姐姐是不是有点社恐啊？感觉你现在很害怕我的样子。”

    大橙子弱弱点头。

    这也能被看出来的吗？

    “小姐姐我能要一份你们班的课表吗？我对你们英专的课还挺感兴趣的，要是能去蹭课就好了。”

    “我帮你问问我室友，你等一下噢。”

    陈澈弱弱地戳了一下身边的室友。

    “咋了？”女生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左边小哥哥问你要咱们班的课表。”陈澈挠头。

    女生下意识往她身边看了一眼，脸上立刻满是惊喜：“小哥哥你要课表啊？加个微信我发给你呗。”

    课间休息时间，陈澈立刻起身给他们两个人空出位置，拿着手机跑出教室。

    其他事情都没有顾哲航的事情重要，现在应该还没结束，但是她已经紧张到快疯掉了。

    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能休息，陈澈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之后，急急忙忙跑回教室。

    那两个人已经凑到一起聊起来了，大橙子微微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的东西拖到小哥哥之前的位置上，安心坐下。

    老师讲的什么东西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做笔记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心始终悬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放不下。

    下课之后，陈澈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

    “哎哎哎陈澈。”身后的人突然喊住她。

    “怎么了？”被点名的人回过头。

    “我们艺术团周一下午去对面学校演出，你负责拍照的，记得昂。”戴着眼镜的女生冲着她眨眨眼。

    “记得记得。”陈澈点点头。“我们班周一下午还有一节泛读，我下课之后直接去北门找你们。”

    “行，系学生会新闻部会提供单反，你到时候直接过来就行。”

    “好的。”

    陈澈跟艺术团团长告别之后，一边点外卖一边往宿舍的方向走。

    外卖的速度很慢，再加上学校附近确实没什么好吃的日料，陈澈只能先回宿舍，一会儿外卖来了再下来取。

    把东西放好，大橙子打开Mac继续查自己的研究生项目申请结果。

    ——教务系统的网站在维护，根本进不去。

    陈澈翻了个白眼。

    这什么破网！之前抢课的时候超过8000个人就卡得动都动不了，从昨天维护到现在居然还没好？妈了个亲娘舅唉真的好气。

    之前文学院的申请结果已经下来了，好像在一百多个人里面只选了八个……所以竞争还是很激烈的，于是她就更心慌了。

    接到外卖的电话之后，陈澈急急忙忙地锁了门，跑下楼。

    为了不再被大佬凶一次，这次点了只有她在极度饿的时候才会点的那些东西：拉面，味增汤，寿司，还有一份金针菇肥牛卷小食拼盘……

    ——会撑死的吧？再加上今天本身就没什么胃口，吃这么多东西会撑得很难受的。

    室友们约好了今天中午出去聚餐然后去逛街，她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吧唧吧唧吃着那些东西。本来打算看个推理综艺下饭的，但是APP上面还没有更新。

    小苏在睡懒觉，不到下午起不来。顾哲航估计才刚出考场，现在应该在回家路上，还要准备下周的面试。其他人估计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吧，就算不忙，她贸然去找他们好像也不太好。

    怎么突然觉得好孤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