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女儿态度的恶化,导致郭怀德的心理越来越扭曲和偏执,难以理解他内心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在时代压力和家庭迫使下,郭怀德的两极化越来越明显,眼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郭家归根结底还是要交给女儿的,但女儿的所作所为完全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不免也越来越对女儿感到失望和气愤,这种矛盾的两极化成为自己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晓楠被郭怀德迫使着打月合珏主意的同时,郭怀德自己也没有忘记和顾双卿见面的打算。这些天女儿被自己关在家里反省,顾双卿也是重孝在身,不会乱跑,所以郭怀德就瞅了个机会,只带了一个人去了岚韵学堂。此时正值夏天,但学堂内依旧冷冷清清,顾霖不在了,加上时代和人心的涣散,学堂已经休学很久了,顾双卿也守着爷爷的灵位,每日青灯苦书为伴。
郭怀德在院子里放缓了脚步,他不知道顾双卿在哪个房间里,学堂内也空无一人,他又想到了后堂,吩咐着那个下人说要在此等候,自己便走到了后堂门口,见门开着,屋中传来了低吟的读书声。他将头轻轻探入屋中,屋中浮着的袅袅清香渐渐在鼻尖围绕,果然看到顾双卿正在看书,于是他在开着的门上当当当叩了三下。
顾双卿一听有人敲门,抬头看去,目光瞬间被钉在了门口动弹不得,他看到的这个男人,与他之间本无恩怨,因为青黛,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关系。他们对视着,让顾双卿手足无措,而且他实在想不到郭怀德会来这里,他保持惊愕的目光,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郭怀德面前,和他双目相对了一眼,随之向门外瞅了一眼,发现外面并没有其他人了,也许是没有看到郭青黛吧,心情瞬间耸拉了下来。
不过顾双卿还是整理了一下情绪,对郭怀德恭敬地拱了个礼,说:“您…怎么来了?”
郭怀德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顾双卿的礼,径直走到了供桌前,盯着顾霖的灵位,和香炉中将要燃尽的三根香。随后,他在白烛旁的一把香中拈出三根,在白烛上引燃,拜了三下后插在了香炉那三根香的前面。然后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顾双卿虽然不懂郭怀德的这些举动,但还是恭敬地对他说:“那您在这坐着,晚辈去给您沏茶。”
这时郭怀德说话了:“等等,先别急着忙。”他翘起了二郎腿,接着说:“我知道你对我的造访感到有些意外,但为了你们,我不得不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你会这么爽快的谈论我们的事吗?顾双卿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郭怀德盯着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就是来看看我女儿相中的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
顾双卿说:“承蒙令嫒的厚爱,顾某很是荣幸,但要说魅力,没什么魅力,两情相悦而已,”
“两情相悦?!”郭怀德重重地点着这四个字,接着在顾双卿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鄙夷地看着他说:“长得倒是白静文气,也难怪我闺女会看上你,那既然这样,说吧,你到底有何资本可以配得上我女儿啊?还是有哪些能力可以让我的女儿坐享今后的荣华富贵啊?”
“她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女子,她对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虚伪不感兴趣,她跟我一样,向往自由和平淡,追求欢乐和美满。”
“听你这话…好像自认为很了解她,但外人终究是外人,能有亲爹亲娘了解她吗?再者说,自由平淡是为何?欢乐和美满又是何物?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道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哪能知道,放纵惯了是会出问题的。”郭怀德边说,眼神忽上忽下的,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着。
虽说是在顾双卿家,但此时胶着的场景倒让顾双卿有些不自在。“您…您别这么说,晚辈虽不像郭叔叔那样家大业大,但也绝不是那种贪图享乐,庸庸碌碌之辈。以后和青黛一起,肯定有机会向您证明。请您…别再说这等瞧不起人的话。”顾双卿心中顿生许多委屈。
“呵…”郭怀德不为所动,仍不依不饶地说:“说得倒挺轻巧,你是什么人,喜欢说什么话,我尚不清楚,但绝不是动动嘴皮就能让我信服的。虽说如今不知从哪冒出那么些违背礼法的歪理邪说,但在儿女姻缘问题上,容不得你们太过自由和随便。”
“郭叔叔,您怎么就揪着这些观念固执不放呢,我们自愿相爱,爱好相同,理想相同,观点相同,怎么就随便了?再说本人并无什么毛病,就是穷点,守着间学堂也没有什么建树,但这并不能成为决定我本人能力的因素,天生我材必有用,生而为人,谁都不是多余的,但谁也不可能都是大富大贵之命。”顾双卿为自己鸣冤叫屈。
“你说的挺对,但那又能如何呢?今个我来这就是为了看看你的材是什么材,能做什么用。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拿出点真东西让我看看呐?”郭怀德仰起头来,有恃无恐地对着他说道。
要说顾双卿怎么说还是年轻,郭怀德的三言两语竟问得他不知如何接话,这一字一句像是一块块砖头,砌成一堵坚硬的墙在他面前,堵得他哑口无言,毛孔开始湿润,就要往外冒汗。
“我要见青黛。”他突然对郭怀德说。
“你想干嘛?”郭怀德问。
“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我想听听青黛自己的意见。”顾双卿心里突然有些慌了,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
“哎?怎么了?这么快就坐不住了?”郭怀德戏谑地轻笑着对顾双卿说,“你听她的没用,到时候不还得听我的,再说了,女儿自己相中了一个对象,当爹的难道还不能替女儿把把关了?”
“那您说怎么办?我不想离开青黛,更不想辜负她几年来对我付出的青春。如果为了您的一番说辞就选择放弃,那跟负心男有什么两样,我不会担负这样的骂名。”
他们就这么各自秉持着各自的观点,僵持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片刻,从屋顶上时不时传来几声鸦叫,随后各自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气氛一度变得微妙了起来。顾双卿头皮发麻,怔怔地将头转向门外,心脏跳得厉害,好像一种厄运在慢慢向自己逼近。
郭怀德心里也有些发毛,好在自己久经商场练就的沉着冷静,依然面不改色,而且急中生智,打算将月合珏的事抬出来,对顾双卿发起了自己的攻势:“怎么?几声乌鸦叫就把你吓成这样?看来我的眼光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还有,你想靠月合珏成全你的美梦,可就你这胆量,还拿什么成全你的美梦?”说着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从郭怀德的口中听到了月合珏这三个字,顾双卿的心一紧,不由地上前两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月合珏?你怎么会知道,青黛她怎么了?”
郭怀德脸逐渐拉了下来,低沉地说:“你这话问的,好像当爹的把自己的女儿怎么着了……”他顿了一下,并不想和顾双卿正面相对,侧过身去接着说:“不过你既然说起了月合珏这个事,我就给你掰扯掰扯,你应该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月合珏的,你不用知道,也无权知道,你现在只需知道一点,这个月合珏虽说是你们的姻缘护身符,但这个东西现在在我手中,如果你能够做到我的要求,我还是可以将这个东西还给你们,并成全你们的。”
顾双卿不知道郭怀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接招,看看他到底作何打算。他再次对郭怀德拱了个礼,说:“愿闻其详。”
郭怀德起来,边在屋子里走动边来回打量了一下屋子,说:“这个学堂…我记得是你们顾家的立家之本,也存在好几十年了,之前一直是顾霖他老人家在招呼着,现在他走了,只留下你这个独苗在这,学堂也就半死不活的扔在这……这样吧,我打算出一千两将学堂买下,你拿着这个钱,去谋些小生意什么的,看看你能否经的了商,是不是这方面的材料,如果你能不赔本,并在一定时间内能有所回报,不论多少,就是你的能力,如果你做不到,就别怪我不给黛儿面子了。做我郭家的女婿,注定是要跟黛儿一起撑起郭家的门面,让郭家的家运越走越远,这是宗旨,也是底线,容不得商量!”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顾双卿知难而退,而顾双卿没想到郭怀德会给自己出这么一道题。他怔怔地回到椅子上,沉默了好久,脑子一片混乱,思想斗争愈渐激烈:现在倘若答应了他,自己无疑从头学起,因为对于经商自己如同旱鸭子入水,别说从未涉足,就算从此时学起,没个几年历练是无法获得郭怀德满意的,倒不是怕那几年历练,只是怕自己见不到青黛,见不到她,就无法将自己的去向告诉她,让她安心。那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便意味自己将守着这座落败的学堂继续苦等下去,郭怀德掌握着月合珏,自己又见不到青黛,这不等于将青黛与自己的红线断掉了吗?!
这时,他面露难堪地从椅子上跪倒在郭怀德面前,几近哀求地说:“郭叔叔,算晚辈求您了,经商我可以慢慢来,但请不要将我们分开,我们可以一起学习,直到您满意为止。”
郭怀德见状赶紧装模作样地阻止着他,说道:“哎哎,你这是干啥?你我毫无亲故,我可受不起你这等大礼……”随后又接着说:“我也没办法,我也得为这个家族着想啊,再说了,我都出一千两卖你的宅子了,一千两啊,在这山沟沟里,一千两够你飞黄腾达了,你怎么能让黛儿跟你一起劳累呢?她一个千金小姐,将来是要管家里的事的。”
顾双卿算是听出了郭怀德的弦外之音,这意思压根就没有接受自已,自始至终都在编排自己。他跪在那里,两颗倔强的泪珠挂在他的眼眶上,久久不肯滑落。他强忍着屈辱,伸手将眼泪抹去,缓缓站了起来,对他说:“好,为了青黛,我可以答应你。”
“很好!”他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将候在院子里的那个下人叫了进来,对他说:“在包里取一千两银票,给他。”
那人听话地从包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郭怀德用手指敲点着桌子上的银票,说:“银子在这,我何时能拿房地契啊?”
顾双卿没有说话,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也不避讳,直接走到供桌前,弯下腰将供桌下的小柜子打开,拿出一个锦盒子,打开来直勾勾地看着它,手不由地往怀里靠,仿佛是捧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切,不舍。他将锦盒子拿到郭怀德面前说:“请妥善保管,等我迎娶青黛之时,我希望这个学堂不会落入他人之手,因为这是我顾家的根本。”
郭怀德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伸手接过了顾双卿手中的锦盒,打开,盒中规整地躺着两张纸。他拿在手上确认无误后又重新放回,将锦盒啪得一声合上,对顾双卿说:“放心吧,这个我会锁在我的保险柜里,不会私自处理的,你尽管大展拳脚,有所成绩最好不过,到时候事业有成,自然会抱得美人归,不过…”郭怀德说到一半顿了一会,随后盯着他,目光是那样深不可测,看不透到底安的什么心,像是对他指了个明路,又像是将他推入刀山火海一样,他继续说:“我知道你无从做起,在这大山里也就没什么生意可做的。这样,你下山去吧,去怀庆府,那里人多地广,有很多也跟恒远堂共过事,有缘的话可以助你一程。到时候找个合适地段,租个铺面,随便做个什么生意就会有收益,相信你在市场上滚个两三年,就能得心应手。”
顾双卿眼睛呆呆地发着楞,并没搭理郭怀德,郭怀德觉得是时候告辞了,捧着锦盒起身对顾双卿说:“小子,别担心我郭怀德是在耍你,这个我向你保证,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失败了也情有可原。祝你满载而归,告辞。”说完便转身走了。
郭怀德走后,顾双卿迷茫地瞪视着桌上的一千两银票,心中对郭怀德的这个决定疑惑万千,他默默想着,你会这么好心吗?你会这么爽快吗?他仿佛看到了前方是一片火海,一片雷区。他疲惫地闭上双眼,几颗清泪竟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除此之外,那个关键的问题萦绕着心头——月合珏。月合珏怎么到了他的手里?月合珏不是一直在青黛身上的吗?按照如今的进展来看,因为月合珏的影响,郭家基本上只有郭怀德在反对他们,说明只有郭怀德的观念是难以扭转的,那月合珏会不会是他从青黛那里掳来的?还是他故意拿月合珏虚晃一枪?他的头绪越想越乱,眼看着顾家的一切瞬间化为桌上的一张纸,默默地看向爷爷的牌位,似乎在寻求着爷爷在天之灵的指点,可是他面对的,只有一只冰冷的牌位。
这些天郭青黛在干嘛呢,如今郭怀德将她关在家里,活动范围进一步缩小,同时他也在家下了一道死命令,禁止青黛再往外乱跑,如有发现一次看管不严的,定严惩不贷。而且除了晓楠这个贴身丫鬟,在郭青黛的活动范围又增添了一位男丁,而且这个男丁是郭怀德从外面安排来的,家里除了郭怀德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使得动他。在这种情况下,月合珏就成了她唯一可以寄托相思的东西。但是她并不知道在她的身边,正潜藏着一个危险人物。
池秋莲呢?她是自由的,但自从郭怀德知道月合珏这个秘密后,他对池秋莲也开始另眼相待了,一改以前对她的欢迎程度,倒不是不给池家面子,只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和郭青黛来往密切的人都会被当做防范对象,谁让郭怀德是一家之主呢,就连小娥也奈何不得。顾双卿倒是去找过池秋莲,但池秋莲在同情他的同时也表示无能为力,并将此事的缘由告诉了顾双卿,他无话可说,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池秋莲。池秋莲在身后默默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可怜起了这个孤孤单单的男人,如今最后的亲人也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独活,郭青黛成为了他唯一的念想和动力。
顾双卿回到岚韵学堂后,在这个绿树成荫的院子里伫立了很久,放眼着学堂内的参天大树,仿佛看到了爷爷,看到了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和堂上的朗朗书声,还有最无法忘怀的那个浓情蜜意的黄昏。他用双手狠狠地在脸上摩擦着,整了整欲哭无泪的面容,径直向他的房子走去,去收拾东西,去怀庆府……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强迫自己,不能让郭怀德坐看他的笑话;不能让青黛失望他的无能;他不能让自己败倒在自己的退缩,他不能…他不能…
当他收拾好一切,准备踏上征途的时候,他的心突然躁动了起来,连准备好的马车都忘记乘坐,拔腿向着郭家奔去,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能不能见到青黛,自己一定要告诉她,我并没有放弃,哪怕没有月合珏,也一定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将我们的情缘维持下去,要等我回来,一定。
顾双卿一路跑到郭府门口,跑得他心口隐隐作痛,汗流浃背,他却毫不在乎,看到门口有两个看门的,也没有硬闯,因为他知道那是徒劳的。他缓了缓气,不顾门口的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扯着嗓子大声地向门内喊道:“郭青黛…!不管你听到听不到,我都想要告诉你!‘纵使千秋情欲断,难分伉俪有缘人!’你我是有月老护佑的人,牵上的红线是不会轻易断掉的!相信我!待我功成归来时,一定会踢开我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也许一年,三年,几年,甚至更长,但你要保重,保护好自己,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我爱你!郭,青,黛!你听到了吗……!”
即使顾双卿在门口叫喊的声音很大,但传到郭府里也被这深宅大院削弱了不少,等传到闺院的时候已经听不太清说的是什么了,但郭青黛还是在屋里听出了顾双卿的声音,心里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来了精神,口中默念着:“双卿…是双卿……”跨过门槛就朝着闺院的月亮门外走去,不料在月亮门口把守的那个男丁见状赶紧拦在她面前,阻止着她:“小姐,你不能出去。”
“给我滚开!”郭青黛哪里肯就此罢休,狠狠骂了一句,就要往外硬闯,但毕竟是女儿家,使出浑身解数也推不开男丁双手的阻拦,冲不过男丁身体的阻挡。这时晓楠也快速走到月亮门那里,试图劝阻着郭青黛说:“小姐别这样,老爷会生气的。”
啪!郭青黛再也忍不住了,反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咬牙切齿地对她嚷道:“老爷?你要是怕他,就去伺候他好了,别再伺候我了,我不需要你的伺候!”
晓楠捂着脸,委屈中夹杂着一丝愤恨地看着郭青黛,心里的歹念骤然上升,想要得到月合珏的欲望也慢慢高涨……用她最珍贵的东西报复她,真是深刻又解恨的方式。想到这,晓楠默默地转身离去,留下了郭青黛和那个男丁继续僵持着。
顾双卿不怕街坊领居的议论,也不顾郭府下人无奈,同情的目光,歇斯底里地将他心里的话传给了困在家里的郭青黛,他不知道郭青黛是否被关在了家里,还是在别处,也不管郭青黛听到听不到,现在只想在郭府门口发泄他憋了很久的话。而郭青黛在这个男丁阻挡下也开始放开喉咙喊了起来:“双卿!我听到了,你别走,不要走……”
当柔细的嗓音透过层层院落,能闯出来的声音已经微乎其微了,顾双卿在激动之余,听力也是脆弱的。所以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双卿被泪和汗蒙蔽着视线,模糊地看着郭府大门,并没有出现郭青黛的身影,也没有听到郭青黛的声音,他已经不再奢求任何的东西了,苦笑了一下,托着疲惫的身躯,摇晃着离开了郭府。
郭青黛在与男丁的僵持下还在侧耳期盼着顾双卿的声音,但自从那段话说完后,再也没有顾双卿的声音传来了,周围静悄悄的,静得让人恐惧,顾双卿已经走了。但是…可怜的郭青黛…她并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听到顾双卿的声音了。
她在那里站立了很久,渐渐地,她失望了,慢慢地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腿间,失声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