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城九州客栈，万雪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些时日尽量减少了外出。

    万炼则整日关在房门当中，随着《先天真气》修为不断提升，万炼发现这本是一部气息绵长的功法，爆发力各方面并不那么强，心中略微失望。

    万炼十分清楚，自己的战斗经验，武技招式，都是自己的弱项，如果持久战斗，自己很是吃亏。

    但眼下实属无奈之举，为了在短时间获得更强大的爆发力，万炼只有将《先天真气》推向更高的修为，眼下已是第六重，体内积攒更多的真气，才能在临敌之时倾泻而出。

    “咚咚咚……”敲门之声传来，万炼微微睁眼，他知道是万雪怡来了，这些天万雪怡总是准点邀他下楼用膳，万炼心中哪会不知其中意思。

    一个下人原本应该主动等候主子出行的，如今却是反了过来。

    午膳时分，万雪怡不停给万炼夹菜，万炼也不拒绝也不应声。

    万雪怡自顾自说道：“修行也要注意身体，有时候可以下楼前往花园走走。”

    万炼表面上依旧沉默不语，而从他们出发的第一天，内心就没有停止过挣扎，他抗拒现实唯一的方式只有沉默。

    封武大典如期而至，当万炼一行人走出九州客栈一刻不由感叹，盛事之下大周城相比轩辕城竟是不逞多让。

    一路上百姓像过节一样人潮涌动向着封武大典会场疾步而去，路上不乏万雪怡的爱慕者纷纷上前攀谈。

    每年一次的盛事天下英豪自然不会缺席，只有少数苦修之人依旧不为所动。

    封武大典的由来，乃是轩辕世家祖上一位高人发起，那人纵横武林三十载未逢敌手，不仅号令武林，更是号令天下，只因他是当时的九州国在位者，姬天命。从此江湖每年一度封武大典，旨在激励武林后辈攀登武道巅峰。

    封武大典每年都会邀请九州名宿作为嘉宾，更有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为后辈封武。

    只见观礼台主位之上个个衣决飘飘神态超然，自然很多万炼是认识的，为庄主奔走送礼已经有不少时日，许多江湖前辈万炼如今已经能够如数家珍。

    范贤、永信大师、诸葛茗、万重山……目光经过范贤前辈之时，范贤还微微点头示意，这让万炼又是惶恐又兴奋，连忙狠狠点头。当又一个身影映入眼帘之时，让万炼不禁双眸一凝。

    此人衣决飘飘无风之动。

    儒雅淡然之气迎面扑来。

    细看之下面容俊朗又不失刚毅。

    满面春风神情自若。

    不是于烈还能有谁！

    只见于烈左右逢源，上前与其攀谈之人络绎不绝。

    这一幕让万炼心中久久不能平复，这大概就是平日山庄四处奔走的结果吧。

    随即想到了刚才范贤前辈的示意，这一眼恐怕都要托于烈的福，毕竟在范贤眼中他万炼是云来山庄之人，万炼不禁摇头苦笑。

    万炼跟随万雪怡一道行至观礼台下方，万雪怡拿出邀请函之后，会场杂役却拦住了万炼的去路。

    “少侠，请出示您的邀请函？”会场杂役彬彬有礼道。

    万雪怡连忙上前解释不免有些着急道：“这是我朋友！也不行吗？”

    会场杂役依旧面带微笑：“这位女侠，实在抱歉，上面有规矩，我们很难做。”

    万雪怡微怒道：“你可知我是谁？竟敢如此于我说话？”

    “何人胆敢让我家雪怡此般生气？”霸道的声音突然响起。

    会场杂役抬眼看见眼前之人顿时脸色煞白连连求饶：“少主，小人有眼无珠，少主息怒。”

    周显圣却是淡淡道：“没你事了。”

    会场杂役如获大赦连忙躬身退离。

    显然旁边之人都有看到，周显圣从头到尾都是狠狠盯着万炼在说。

    万炼无名火起，但却不敢发作。

    他听万雪怡说过，周显圣已经是先天境后期修为，功力深不可测，修为功法更是世间罕有，同辈之中鲜有敌手，此次封武大典很有可能名列三甲。

    他明白自身实力的弱小，也明白这里是大周城，他要留着小命，留着小命拼命追赶，他要有朝一日也高高在上，俯瞰那些曾经轻视他的人。

    他更明白，他与云来山庄并无关系，于烈是于烈，他是他，今日高高坐在主位的人是于烈，而并不是他万炼。只有自身强大了，才是真的强大，此时此刻万炼铭记于心。

    万炼颤抖双手最终还是抬起，抱拳躬身，略有发紫的嘴唇艰难道出：“有周公子在，想必不敢有人造次，小姐定能宽心，在下先行场外等候。”

    周显圣闻言自然满意竟然轻轻鼓掌道：“说得好，难怪我家雪怡惜才，这个下人倒是口齿伶俐，就是实力差了些。”在周显圣眼里，万炼散发的气息只有内息境后期而已。

    万雪怡内心挣扎，不是因为万炼的离去，更不是因为周显圣的言语。

    而是她不敢相信曾经那个单纯的傻小子真的已经变了。

    他竟然学会了虚与委蛇……

    想及此时万雪怡似乎对自己近日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一丝怀疑、甚至恶心和后悔。

    万雪怡失魂落魄随周显圣一同步入观礼台，而周显圣一路招呼各路英雄应接不暇难以分身，自然没有发现万雪怡的变化。

    万炼已经没入了看台下方人群。

    这一切自然也被于烈看在眼里，于烈不经意间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配合着身边攀谈之人。

    一张小小的邀请函就是两个人两个世界难以逾越的鸿沟。

    “诸位！”声如洪钟响彻会场。

    喧哗之声戛然而止。

    “周知，承蒙江湖朋友抬爱，我大周城有幸主办此次封武大典，定不负九州所托，必为天下英雄正名。”

    掌声雷动，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显然此人便是大周城城主，东临州的王，周显圣的父亲周知。

    万炼望着台上说话之人，再看了看观礼台上的万雪怡和周显圣，心中失落无比，郎才女貌，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大周城少主，富可敌国的大小姐。

    此时在会场杂役的安排之下，各路英雄纷纷按照大会规定各自为战。

    初赛乃是淘汰制，大会早已将各路英雄按其江湖名声、宗门势力按照最合理的方式排列。

    当然是为了避免两强过早相遇，那样的话决赛会少了很多看点，排名也会相对更公正，不至于埋没人才。

    万炼此时万念俱灰无心流连，天色尚早今日恐怕一时半会不会结束，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万炼只身来到会场外稍远处，找了一处无人空地舞剑化解心中悲愤。

    他只能任由别人贬低他，不，并不是贬低，都是事实，他只是一个负责安全的下人，自己又技不如人，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当你没有足够实力支撑，能做的只有忍让。

    万炼对实力有了前所未有的渴求，他要变强，他希望赢得尊重。

    天下英雄都在会场当中，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一个无名之辈在一旁自顾舞剑的行径。

    万炼在《先天真气》的作用下舞剑不知疲惫，剑随心动游刃有余，身形闪烁飘忽不定。

    大概是心情的缘故，万炼今日舞剑，每次攻杀之时皆赋予真气，招式显得凌厉无比，真气吞吐不息。

    会场外围一颗大树之上，躺着一个老头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脸惬意。看了看会场中的战斗，小声自言自语道：“打的什么狗屁，还不如这小子舞的好看。”换个方向看着万炼这边，老头时而夸好，时而称妙，一脸享受之色。

    不多时，树上老人渐渐失去了兴致，略有失望。

    万炼的剑招路数实在太少，虽然越舞越快能感觉到剑意的果决，但久看之下就比较厌倦了。老人打着哈欠，向着万炼的空地飘然前往。

    “喂！小子，你这什么狗屁剑法，舞来舞去就这两下，老夫我都看腻了，换一个解解乏。”老人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说话间还挖了挖耳朵。

    万炼停下手中动作静静看向老头道：“杀人何须补剑？一剑足矣！”

    老头也不顾忌万炼的表情如何心情如何，顽皮地连连拍手道：“好好好，我喜欢！那老夫就替你小子看看门道”像极了一个老顽童的样子。

    万炼说罢不再理会老头继续舞剑，他此刻并没有任何心情理会旁人。

    老头双手环保胸前，细细看着万炼的一招一式，竟然在旁边缓缓开口道：“招由心生，势随招起，力随势出……”

    “嗡！”一声剑鸣，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声音“哎！小子聪明！”

    万炼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一道湛蓝剑气透过剑身迸射而出，虽然只有仅仅一两尺远，但这却是迈入宗师境的标志。

    往往宗师境高手剑气纵横数十丈，万炼这个就显得很可怜了。

    不待万炼开口老头一脸得意嘴里不停说道：“力之极终有时，心之极无穷尽。”

    万炼回过神来恭敬上前，对着老头抱拳躬身道：“晚辈刚才如有冒犯之处，万望前辈海涵。”

    老人一脸不以为然，嘴里嘟囔道：“哎呀，你小子别停啊，老夫无聊得很，你赶紧舞剑给老夫打发时间。”

    万炼闻言道：“前辈指点一剑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为前辈舞剑解乏了。”

    老人满意点头轻抚长须，竟然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感。

    这边封武大典会场内战斗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周显圣抽空上台走过形势，对手竟然主动认输投降，大会开幕以来还是头一个不战而胜者，观众纷纷鼓掌，这是大周城，周显圣的主场。

    待到黄昏将近，太阳西沉。

    老人竟然已经躺在地上打起了瞌睡，万炼眼看今日大会就要结束，连忙起身前往老头身前，万炼一脸愧疚之色不好意思道：“前辈，晚辈还有任务在身，今日幸得前辈指点，他日不知去往何处感谢前辈。”

    老人轻笑：“小子倒是实诚，今晚亥时带上好吃好喝的，前来此地与老夫一醉方休。”

    万炼连忙应声拜别，向着会场外小跑而去。

    望着万炼离去的背影，老人叹息出声:“于烈小儿眼光倒是不差。”

    万炼如约等候于会场之外，人群渐渐散去，万雪怡同周显圣漫步而出，行得跟前缓缓道:“感谢一路护送，我同父亲一道返回轩辕城，接下来就不用你费心了，你回去复命吧。”

    万炼闻言一阵失落，但这本就是早晚的事。

    不待万炼开口，周显圣抱拳道:“原来阁下是于前辈的人，之前多有误会还望小兄弟切莫多心，有机会来我大周城痛饮一番，周某欢迎之至。”

    周显圣自然知道万雪怡口中复命的含义，江湖上层之人只向于烈托付类似任务，其他组织根本不入流。

    万炼心中计较，看来自己仍旧低估了于烈的能量，连周显圣都要给足面子。

    万炼略微一愣，赶紧抱拳躬身:“周公子说笑了，何来误会一说，周公子对万家小姐的用心世人皆知，在下自当理解。”

    万雪怡冷冷道:“我自己的事岂容他人说三道四，某些人做好自己本分之事便罢。”

    周显圣不知为何此刻心情大好，竟然帮腔万炼道:“雪怡，这就是你不对了，毕竟……”

    周显圣才发现竟然忘了询问对方名讳:“还未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今日相谈甚欢，他日一定要再来我大周城一叙。”

    万炼含笑抱拳:“在下万炼，承蒙周公子不弃，他日定当再来拜会，我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青山不改。”

    周显圣抱拳相送，喃喃道:“雪怡，此人是万家之人？”

    万雪怡一脸不悦随口说道:“非也，但此人父亲乃是于烈故交。”

    周显圣神色凝重，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低语道:“还好我及时挽回，难怪之前雪怡你对他颇为看重，却是周某没有看清大局，你也不及时暗示我，险些误了大事。”

    万雪怡发现失言，随后闻言又哭笑不得，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万炼，不过是个小角色，周显圣当然不会在意。于烈，大周城城主周知的至交好友，岂会简单。

    亥时，万炼早早重金购买了烤乳猪和不少桂花酿等候在约定地点。

    不多时。远远瞧见一个身材消瘦的老头一路小跑而来，不禁莞尔一笑。

    “哎呀，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小家伙怎知老夫好这一口。”老人难掩喜悦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伸手就抓猪头肉。

    万炼抱拳躬身含笑道：“前辈随意，晚辈一旁候着。”

    老人闻言皱眉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对饮甚佳。”

    万炼笑着回应：“那恭敬不如从命，晚辈就陪前辈对饮。”

    老人方才罢休：“哎，对，非常之事只有非常之人做得，不必拘于常礼。”

    两人相谈甚欢，万炼渐渐发现老头言语之中似乎有意引导自己，心境都有所提升。

    老人饮得一口佳酿缓缓开口道：“审时度势乃是明智之举，但切莫要忘记初心。于烈小儿可算是天纵奇才，却依旧脱不开俗世凡尘，小家伙切莫要步了后尘。”

    万炼心下一惊：“前辈认识庄主？”

    老人嘿嘿一笑：“二十年前文武双全的少年，天下谁人不识君。二十年前无名小辈于烈高中状元，半年之后封武大典强势再胜剑榜第一人，风头一时无两，婉拒各路江湖势力的邀请，创建云来山庄，这些年倒也闯出了一番天地，却是荒废了修为，多好一个苗子啊。”

    在万炼听来如梦如幻，当真只有传奇二字可以形容。

    同时，万炼才认识到自己和天才之间到底有多大差距。

    万炼心中略有不忿道：“那他师承何人？”

    老人狡黠一笑：“小家伙问得好”

    饮罢一口桂花酿老头爽朗一笑：“但老夫也不知晓。”

    万炼竟无言以对。

    “那前辈和庄主可曾相识？”万炼试探问道。

    老人轻拍万炼脑袋道：“小鬼头，你切莫以为我是他师尊，我也只是如今日一般对他指点一二。”

    万炼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老人缓缓起身，看着天上星星点点慢慢开口道：“你可知于烈除了天赋以外，还有何胜于常人之处？”

    “傲气！与生俱来的傲气！无论他如何虚与委蛇，但他心中却是不服的，他内心的强大是一般人不可及的。还有他对目标的执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不择手段。”

    “小家伙，你可曾想过你有何胜过常人之处？”

    万炼无言以对。

    万炼一脸灿烂开口道：“前辈曾经对庄主指点一二，如今又对我指点一二，那我自然不比庄主差多少吧。”

    老人闻言一怔随即爽朗笑出声：“你小子！你不如他啊！”

    万炼闻言失落无比，却听老人再度开口：“既然你不如他，老夫也就只能帮一帮你了，毕竟他当年可没像你今天这般请老夫吃肉喝酒，哈哈哈哈。”

    老人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树枝缓缓起身正声道：“小家伙，我只施展一次，此中剑意你定要铭记于心。”

    空旷的夜色中，老人缓慢舞剑，身后却残影重重，好生奇妙。一招一式无比随意，偏偏好似处处玄机。猛然间老人剑指远处山石暴呵：“开……天！”好比言出法随，山石闻言爆裂飞溅。

    万炼心下骇然，好恐怖的速度，老人的剑气自己竟然还没有看清，山石就已经炸裂了。

    老人将树枝丢到一旁，神色傲然摆出等着万炼恭维的样子。

    万炼故意一脸惋惜之色道：“前辈神人，万炼看不懂参不透，可惜啊。”

    老人闻听连忙说道：“你小子是要气死老夫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行激将之法。”

    老人突然声调变大略带怒意：“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万炼不做声。

    老人嘴里不停：“一切乃是心之所向！”

    “于烈知道他要什么！你却不知道！”

    万炼狡辩道：“我知道！”

    老人再道：“你知道个屁！你就是个小糊涂蛋！”

    “你知道你都不敢！怂包！”

    “虚与委蛇不等于心悦诚服！”

    “你当着人家女孩说的都是什么臭狗屎，老夫都替你害臊！”

    “大周城是周家的，九州之地何其大，还能都是他周家的！”

    “忍一时不等于忍一世！今天你是小乌龟王八蛋，就等于你一辈子都是小乌龟王八蛋了？！”

    万炼愤愤道：“我不是！”

    老人轻哼一声：“你就是！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万家姑娘了？”

    万炼没有说话。

    老人根本不给万炼说话的机会：“有贼心没贼胆，就因为你怕了周家，还有什么狗屁万家，你个小废物还妄图有朝一日攀登武道巅峰？”

    “小乌龟王八蛋！”老人骂完之后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