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弄好。”

    “哦。”

    堀江奈绪对执法机器人的构造略有了解，像这种半军用级产品，要的就是皮实耐操，所以工程师在设计电路时往往会使用双供电系统，其中较大一颗电池位于胸腔。较小的那颗，看运气随机分布在除四肢以外的任何地方，这样一来，它在战斗中被一发入魂击中要害导致歇菜的概率就大大降低了。

    但有哪个傻子工程师，会弱智到把第二块电池板塞进执法机器人的脑袋里呢？占地方不说，还容易发热，给本就发热量巨大的数据处理模块徒增散热压力。

    “但愿它的信号收发模组是好的。”她抱着必定失败的态度，把笔记本置放于地面，双手摸索找出藏在骷髅头后颈的按钮，轻轻按压，半秒钟后，骷髅头的眼眶泛着微弱的绿光，启动自检。

    “怎么样？搞不搞得定？”顾谦又扒拉出一只老旧的机械手。

    “应该可以，但少说需要半小时时间。”堀江奈绪单手操作笔记本，新建传输层协议，尝试以端对端的方式接入执法机器人的大脑，“咱们俩都不愿意安装脑机，现在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式：加密报文、发送标识数据段、等待回传报文，这种落后的手法堪比二十年代的人拿计算器算比特币。运算效率极其低下，得靠时间堆砌数据量。”

    “有那么夸张？”

    “一点也不夸张，要不是需要获取的数据少，我甚至怀疑它所剩无几的电会被彻底榨干。”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堀江奈绪陆续报出执法机器人各元件的工况和系统版本：

    “......总的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但年限久了容易出小问题，它安装的Pitviper3.2.4驱动，最近一次更新是在2074年4月，也就是说在这之前生产的义体它基本都兼容。”

    “很好，这波远行属实不亏。”顾谦收起他的战利品，走到刚才为他指路的中年妇女面前：“大妹子，这堆破烂我收了，你开个价。”

    “50€。”

    “嚯，有点贵啊。”

    “你们这些奸商，在我们这儿低价收了东西走，运进城卖价格直接翻倍，凭什么不能多要。”

    “谁告诉你的？净瞎说。”

    “50€，不二价。”中年妇女忙着干活，连头都不肯抬，看顾谦和堀江奈绪一眼。

    “行，行，行，50€。”顾谦咬牙切齿地抽出两张红色钞票。

    中年妇女停下手中的动作，接过钱，然后起身去靠墙的柜子里取出蓝色记录本：“拿了些啥？我记一下。”

    卧槽你连我们拿了你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乱开价，顾谦心里暗骂，但他还是维持着亚洲的绅士风格：“呃，一颗骷髅头，铁的；单分子线，配套不齐全；机械手，右手；歧路司义眼一颗。”

    “嗯，好了。”

    “要检查么？”顾谦指着地上的编织袋。

    “罗莎纳拉，要检查么？”中年妇女问另一位中年妇女。

    “忙死了，没空，让他们走。”

    就这样，堀江奈绪和顾谦愉快的结束了他们的淘宝之旅。但往返城市的车队一天最多一趟，所以他们今晚并不能回家，只能在流浪者的营地过夜，两人回到不久前发糖的地方，几个七八岁的男孩竟然还不舍得走，搁那低头找糖吃。

    顾谦摸摸口袋，说：“小朋友。”

    几名男孩齐刷刷的回头，经过糖果雨的洗礼，他们都认识顾谦的面孔，他们望着顾谦手里拿着的长条块状包装，那玩意儿，比在地上散落的糖看上去精致太多，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我...我有几块巧克力，比水果硬糖好吃，你带我们找能避寒、又安全的住处，它就是你们的了。”

    “我知道，我带你去。”小男孩甲率先举手。

    “我也知道。”

    “我也知道。”

    “不用抢，你们随便一个人会带路就行，我的巧克力够你们分。”

    顾谦说完，男孩甲果断不找糖了，毅然决定临时充当顾谦的带路党，把他带去了自己家——

    一间铺满管道的车间，流浪者们就地取材，把偌大的厂房分割开来，变成了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数十片区域。

    这种条件，想必晚上隔音效果不会好，想干点啥羞羞事全村人都知道。

    “我们睡这儿？”堀江奈绪问。

    一个黑漆漆的火盆，一张黑得发亮的棉絮，一块折叠的毛毯，被四片塑料板围起来，形成相对私密的空间。有一说一她不大能接受。

    “起码比外面好，你是没有体会过沙漠夜间温度的毒打。”

    “没有，但我的同事经历过，他们会参加公司的野外生存训练。”

    “你要是把全身的零部件换成义体，我相信你能抗住，不过以你现在这娇弱的小身板嘛......”顾谦说，“第二天铁定变冰雕美人，我说的是物理变化。”

    “那...我睡那边。”堀江奈绪抿着嘴唇。

    “没问题，你有洁癖，我又没有。”

    说完顾谦跟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核心战略物资——泡泡糖，接着他问男孩，“跟你们家换点燃料，你看行不行？”

    “只能换木柴。”

    “可以烧火取暖，帮我们度过今晚就OK，什么材质我不管。”

    男孩甲点点头，跑了出去，没一会儿抱着一大捆干枯的灌木丛枝返回。

    “树枝？德尔科罗纳多的边境居然长得出绿色植物？”堀江奈绪震惊。

    “你来的时候没看见仙人掌？”顾谦说。

    堀江奈绪恍然大悟。

    “这些是我们在独立城附近驻扎时收集的，夜之城周边的沙漠气候过于干燥，降水稀少，除了仙人掌其它植物很难生存。”男孩甲说。

    “年纪轻轻，学识挺渊博啊。”顾谦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你也住这栋建筑吗？”

    “嗯，我和妈妈一起住。”

    “离我们的住处远不远？”

    男孩甲指了指换气扇扇叶下方的铁皮屋。

    “那我就放心了。”顾谦把泡泡糖给他，“好了，你去干自己的事吧。”

    ……

    随着天边的最后一缕夕阳被夜幕吞没，沙漠的温度急剧下降。堀江奈绪笨拙的生火，和顾谦围坐在火盆旁边，靠白色塑料板遮风。车间的其他住户陆续回家烧火做饭。这群新时代的游牧民族和忙碌到死的城里人不同，懂得享受生活，他们拒绝快餐和合成肉，主张自己做饭，不仅保留着世纪初的烹饪方式，连吃的肉都是新鲜的——

    巴掌大小的耗子用营火烘烤，时间一长，自带的油脂滋滋冒泡，流浪者将一种叫‘拉扎罗斯’的调味品撒在鼠肉，堀江奈绪顿时感觉香气扑鼻。